傍晚时分,夕阳斜照在水井的水面上,折射出鱼鳞似的光,忽明忽灭。水井旁依然热闹非凡,打水、洗菜、洗衣服,村民说说说笑笑。林翔蹲在自家门前的走廊上修理电扇,夏天到了,天气渐渐热起来,这不,电扇马上可以排上用场。
胖婶也加入洗刷刷行列,她的嗓门大,犹如大喇叭,十里之外也能听到她的声音。她停下手中的活,顿了顿嗓子,开始向一旁的乡亲们预告最新消息。“吴大壮家儿子跟田英家侄女如花定亲了,你们听说了吗?”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村妇们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有的是羡慕,羡慕如花飞上枝头当凤凰;有的是叹气,叹自家孩子命薄,娶不到如花这样人美,心好,又能干的女孩;更多的是一股酸气,热闹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这些话如同向前滚动的车轮,缓缓碾进林翔的心上,他的心缩成一团。脑袋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昏昏沉沉,不知东南西北。他蹲在门前的空地上,无神地注视着面前的电扇,手指不自觉地伸进了正在转动的扇叶里,还好他机警地抽出来,才幸免于受伤。
林翔进屋拿起一包烟,坐在墙根里,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团团烟雾将他包围,以至于他不停地咳嗽。那么高大壮实的男人,神情落寞,那一刻显得极其无助。这个他爱了多年的女孩,老天怎么能这么狠心让她成为别人的新娘?如花怎么能那么绝情将他抛弃?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有她,只求能在她身边守护她,护她一世周全。
他越想越觉心痛,一定要找柳如花问个明白,他不允许她就这样莫名其妙,从自己的世界消失,形同陌路。
林海生在另外一个房间躺着,刚才胖婶的话其实他也听到了。一阵阵烟味飘进他的鼻子,他摇了摇头,隐隐感觉到儿子情绪低落。他竭力唤着林翔:“翔子,过来一下。爹有话跟你说。”
林翔听到他爹的话,灭掉手里的烟,用衣袖擦干了眼泪,拉了拉褶皱的衣角。见到他爹的时候,林翔勉强地笑着:“爹,你找我吗?”
林海生点点头,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子已经成人了,比自己的个头还高,可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连累他。他的眼眶开始湿润,转过头去,眨巴了几下,想憋回自己的眼泪。
林翔急忙问道:“爹,你咋啦?哪里不舒服吗?”
他爹深深叹了一口气,老泪纵横的脸颊,轻轻一笑:“孩子,强捏的瓜不甜,你跟如花之间今生没缘分,放下吧,别难过了啊。”林海生说着说着,可能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他娘,呜呜地哽咽着。他只恨自己没能力,让他娘儿俩过上幸福的生活。
林翔安慰了他爹,怕他爹难过,他悄悄走了出去。情到深处,怎么说放下就能放下,这么多年,他爹还不是没做到,嘴上不说,他心里依然惦挂着他娘。偶尔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翔听到他爹在梦里喊着他娘美娟的名字。
五月的天,说下雨就下雨,刚才云淡风轻,一小时后乌云密布,雷声阵阵。这雨下得他心里更加湿漉漉的,他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躁动,起身去养鸡场找柳如花。
夜里黑乎乎的,只听到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滂沱大雨像断了线的珠子,打在伞上,溅到四周。树上的叶子经不起这般折腾,卷舒着叶边,纷纷掉落在泥泞里,在这无人的夜里显得分外孤独。林翔的裤管已经湿透,潮湿地贴在皮肤上,一阵阵凉意袭来,他打了几个寒颤。
林翔敲响了养鸡场的大门,院子里看门的狗汪汪汪地狂叫起来,一道闪电过来,那条狗仿佛受了惊吓似的,叫得更欢。柳如花穿着睡衣,准备上床睡觉,听到外面的狗叫,她觉着蹊跷。
打开门闩,如花按亮了院子里的大灯。风很大,差点把门吹关上。如花打了个喷嚏,这晚谁来了,不会是狗在瞎叫吧?她看见两扇大门中间夹缝里有个人影,他的手穿过夹缝向里挥手:“如花,是我,林翔。”
柳如花定睛一看,真的是林翔。她赶紧找了一把伞,穿上雨鞋,冲冲地跑到门边打开门。她把林翔带到屋内,给了他一条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上打湿的地方。“这么晚有什么急事吗?”
林翔什么话都没有讲,直接把柳如花拥到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如花,似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林翔用脸缓缓蹭着如花的头发,这瀑布般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他留恋不舍。
林翔在如花耳边极尽请求地说道:“如花,不要离开我,我爱你。”如花的两只手攒成拳头贴在林翔的胸前,有些不知所措。她听到林翔的哽咽,心痛不已,这个如太阳般的男人其实一直在她心中。
造化弄人,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心随所愿。如花猛地推开林翔,低着头不敢直视林翔:“不要这样,明天我就要和吴柱定亲,被人看到了不好。”
林翔一把拉过她,让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嘴早已贴在了如花的唇上。如花躲躲闪闪,眼睛瞪着大大的。
一股暖流涌上柳如花的心头,她渐渐松软下来。她内心的防线被林翔击溃,她爱林翔。林翔越来越激动,热血直往上涌,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抱着柳如花,把她放在床上。如花瞅着林翔的眼睛,那是一双燃烧的眼睛,她意识到火山暴突的熔岩瞬间将溅到自己的脸上,那一瞬觉得浑身的骨肉皮毛都酥了碎了轻飘飘起来。正当林翔准备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柳如花猛然想到明天的亲事,她用力把林翔推开,挣扎着坐起来。
林翔翻过身去,四肢摊开,眼睛呆呆地望向天花板。他感觉世界末日正向他逼近,今晚是最后的告别,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心爱的人去意已决。他缓缓起身,对坐在一旁的如花告别,落寞地走出养鸡场,走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