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岁月

夏维安回到家的时候,夏母正在喂鸡,看到拿着个行李箱的夏维安,也是愣了好久才突然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嘴里说着,“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夏维安抱着夏母突然就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夏母也是既懵也急,“别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和妈妈说,别哭了……”

“妈,对不起啊,我不想读研了。”

夏维安说完,夏母又是一愣。

当初是她死活要读研的,还有祁邻域那个小伙子也是这样认为,她可以读研,那样更好找工作,她的专业。

因为她哭得厉害,夏母也不好问什么,只是安慰到:“快别哭了,不想读就不读,别哭了。”

夏维安却哭得更厉害了。

因为夏母的那句话。

家里的情况她不是不清楚,而是很清楚,所以她知道,她选择读研,爸妈更辛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几天是在家的,都在忙,早出晚归,种玉米,整地,除草,施肥,砍甘蔗……

什么可以做的都去做。

他们虽然辛苦,可有个考研的女儿,也是有脸面,再苦也值得。

晚上,夏维安一个人在房间,这是这么多年,她在家,没有在客厅里陪着家人一起看电视。

她念家,自小就是别人眼中的乖小孩,经常被打趣。

“安安,我进来了啊。”门口突然响起夏母的声音。

“进来吧,妈。”夏维安收了情绪说到。

夏母推门进来,看着靠在床头抱着大白兔的夏维安,坐到床边,问到:“安安,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妈,”夏维安叫道,“就是不想读了,没有什么事。”

夏母叹气,小女儿是什么样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自小便好强,做什么都要和她姐姐比个高下,只是她姐姐性子好,从不在意这些,也是跟着她玩一样。

女儿是什么时候不再谈成绩的,好像是高中的后半期,她就说,她最讨厌那些只会谈成绩的那些人,说出各种理由,就是不想被人问及成绩,她说她也会烦。那以后她再也不敢主动问小女儿她的学习如何了,就怕她生气。

夏母心疼女儿,可毕竟都是亲亲戚戚,她也只能安慰小女儿,“你别在意,他们都习惯了。没事的……”

上了大学,夏母更不懂她的生活和学习了,一个是外面大城市的大学生,一个是农村里辛苦了半辈子的农民,夏母不懂女儿。

她只能从那些街坊邻居口中知道一点点什么关于大学生的什么,周末可以休息啊,真的太苦了,她想。

就连夏维安,没上大学前,她也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大学生的生活,拿着课本去要上课的教室,教室隔着那么远,一个教室那么大,那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还有,那个讲课的老师很好,不怎么会让人起来回答问题,而且,同学们都是笑意盈盈,那种课堂上的笑声也只是单纯的笑,没有恶意。

一直到了大学,夏维安才知道,错了。

她的大学,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里并不美好。

有恶意的人,有肆意的人,也有努力的人,只是,那些努力的人,夏维安都没能和她们做朋友。

因为很多种原因。

“安安,有什么事就和妈妈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夏母看着发呆的小女儿语重心长的说到。

“知道了,妈,你别多想,我就是不想读了,自己出去随便找做点什么做。”夏维安回过神来努力笑着说到。

夏母知道女儿有事,可女儿不想说,她也没有办法。

她给夏维倾打电话去,让她问问妹妹是怎么了,可夏维倾说,妈,我问过了,安安什么也不说。

夏母不敢在夏维安面前唉声叹气,就怕她多想。

夏父看着一夜夜睡不着觉的夏母,说到:“女儿的事,你别操心了,她们都大了,自己会做主。”

“你知道什么,安安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自尊心强得要死,当初说什么也要考研,还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心疼她,却也不拦着她,就是希望她有出息。现在说不读就不读了,有什么大事啊……亲戚邻居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我去,就听到了,风言风语的,要是安安听到了,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呢,唉!”

夏维安一直在家里闲了半个月,这才出去的。

真的就是闲。

小时候,她还和夏父夏母去山上除草,施肥,播种玉米粒,去砍甘蔗,冒着大太阳,勤快得很,不过,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养成娇娇的性格,很少去山上晒太阳。

就连猪圈,也不怎么进去清洗了,偏偏,夏母也变了很多,不再说她,两人也没有再吵架。

夏维安胆子小,这次去的地方并不是很远,也就坐一天的车就到了。

去到的那天,她先是住了一晚的宾馆。

那些钱,有的是之前她在读研的时候,夏母给她打的钱,还有一部分,是祁邻域给她的。

祁邻域现在过得也是不如意的生活,她知道他也难,可他,偏偏还要给她钱,她不要,他说既然不让他回来,就收下,她又不许,两个人都快吵了起来。最后夏维安收了。

第二天,夏维安去转了好多地方,可轻松一点的工作人家要高学历的;钱多一点的工作,人家不要她;最后,夏维安在一家餐饮店找到工作,帮忙端端菜出去,再收收碗筷,最后洗洗碗筷,钱不多,才一千多,但有个小房间。

当天就可以上班了。

夏维安把小包放到里面,围上围腰,就开始了。

小店人还算可以。

夏维安没有想到还会再见李言,这么个小地方,路都是泥土路,即使是大公路,也是坑坑洼洼的,和他们所在的大城市,是没有办法比的。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再上班再下班。

2003年直维安给华明秋的短信上这样写着。

那时候的夏维安不满千篇一律的打工,却又对未来迷茫。

她甚至连祁邻威都没跟提起过,他是她的王子,她不愿他看到她如此狠狈不堪的一面,她会觉得自卑。

可那时候的华明秋,一边在国外读研一边兼职各种工作,团内的那张卡被地申请保留,那条救命的信息她没能看到,而她出国匆忙,连国外办的手机号码都没机会给夏维安留一个。

就在那段迷茫不知所若的时候,李言来了。

过了五年,她依旧是满身闪亮的大小姐,即使在这个小城里,她还是粉色的一字肩长裙,戴着杏色的遮阳帽,桔色的长发披在肩上,一双昂贵的思加图水钻高跟凉鞋。

学生时代略带青涩的脸蛋如今多了份妩媚,更加成熟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气质,一时间小店里的顾客、员工纷纷看向女生。

女生脸上一直是淡淡的微笑,她走近正在点餐的夏维安,在她旁边停了停,又继续走进去找了空位坐下来,夏维安把点好来的单子递给其他服务生,拿着本子走近李言。

“请问要喝点什么?”夏维安微笑的问到,出乎她的意料。

这次李言没有大喊大叫。

昔日露张趾扈的大小姐只是敛了笑意说到:“我找你是觉得有些话应该和你说一下。”

夏维安微愣。

两个女人,况且是有同一个喜欢的男生。李言要说的话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夏维安觉得有些累了。对死缠烂打的李言,对要帮忙收拾烂摊子的这段感情。那种无力感那么明显。

“你走吧、我不想和你谈。”夏维安说到。

“安安,”在维安转身的时候,李言叫住她,“我没有恶意。”

那一年李言才25岁,经历得太少,或许她想的、做的都是因为她自以为的看得清,祁邻域和夏维安之间的差距。她得不到祁邻域的爱,得不到他这个人,可她还是愿意为了他的前途,也为了夏维安得到解脱而来和夏维安谈话。

所以她说她没有恶意。

安安。

那是她亲近的人才如此喊她

她不喜欢李言,当年李言第一次见面喊她安安,她脸上的不愉明显摆在脸上。后来李言真的没有再喊过她安安。

时隔五年,李言对祁邻域喜欢而不得,对自己怨恨而不能为。

她还喊得出来啊,夏维安想。

“我现在要上班,下班后你再来找我。”

“给我杯玫瑰花茶吧。”李言点头,然后笑着开始点餐。

中午下班出去,李言果然等在外面。

毕竟是小地方,有很多泥泞的路段,李言身后车型好看的跑车蒙了一层灰。

这么长的路,她竟然是自己开车来的。

夏维空心里问到,李言啊李言,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千辛万苦累一趟。

想到什么,夏维安突然讽刺一笑。

李言对祁邻域的喜欢,也是如此之深。

李言开口说到:“上车吧,我就和你说几句话。”

说完转身拉开了副驾座车门,这才绕过去坐上驾驶座。

车子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寂静,最终还是夏维安先开口:“说吧。你要说关于阿域的什么事?”

“他已经在交接工作了。”

夏维安突然侧头看着李言,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

“他要辞职回来陪你。”

说完这句话,李言无力的靠在后座上,比起震惊,迷茫的夏维安,李言也没有好多少。

“夏维安。”她听到李言继续说到:“你不知道吧,大学的时候,祁氏也曾面临金融危机,内忧外患,我来我爸给祁叔叔压力,让邻域和我结婚,”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二十多年了,我和他们一起长大,邻域很优秀,我也一直在追逐着他脚步的路上。大学的时候我选择出国就是为了以后以更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做一个配得上他的女朋友。”她的语气变了,有些讽刺,有些自怨自艾。

“我永远都记得,那是我长这么大我爸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他说‘我李行的女儿怎么能这么无耻了!’。”

李家的祖辈也是艺术界大家,书香门第。一直到李言爷爷那代才开始经商,李行在商界并非年少有名,而是中年成事。李家对孩子管理严格,要求更高。对李言这唯一的孩子也算是千娇百宠,大话都设说过,何况是打她。

夏维安一怔,李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如何的勇气能和地平静地说出这件事。

“你脾气不好,小气又自卑。最重要的是你的见识追求连他的一半都达不到。可他爱你,为了这样一个你要放弃才起步的事业。”

“夏维安,劝劝他吧,他只听你的话。我真的觉得他属于外面的世界。”

脚底踩着坑坑洼洼,眼前是满天的黄土尘沙,夏维安迷了眼睛。

她抬手使劲揉着眼睛,想要把眼里的沙尘弄出来,或许揉得太用了,眼泪突然就出来了,止也止不住。

其实她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她和祁邻域之间的差距。

那时候总想着有一天会追上他的。

可是都是她妄想了。

她永远达不到他的高度,

这一年来的迷茫,委屈的情绪都涌了上来,夏维安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那个喊她“安安”,把她宠到心坎里的大男生终于要走了。

她舍不得阿域,舍不得失去他。

为何他们的离别来得那么匆匆,她心如刀割,疼得厉害。

“阿域,阿域”她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