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点苍槐花酪,白露来探扰

“顾大公子,你未免太……”我被顾濛沉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如火烧着一般。

顾濛沉只是看着我笑道:“你还要这样叫我?”

“我……”一时语塞,竟是这个字后就没了下文。

我看着顾濛沉微笑的模样,莫名的有些心慌。

顾濛沉好像,很在乎我怎么称呼他。

但我不觉得我叫他“顾大公子”,或是他一直所希望的“濛沉”,有什么太大差别。

“重要吗?”我这是怎么了,嘴比脑子还快可不是好习惯。

顾濛沉只是看着我,这是他少有的认真到严肃的神态:“你说呢?”

我看着顾濛沉一丝不苟的认真样,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而就在我眉心微皱的时候,眉心感觉到顾濛沉指尖的温度,也伴随着他的声音:“不许皱眉。”

很简单的四个字,被顾濛沉说得像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一样。

我没有理会顾濛沉后面这句话,只是将头一转,看着盖在自己腿上的被子的被面:“称呼,很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那个人吗?”

“你这算是承认,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在顾濛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甚至有些气急败坏,顾濛沉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但在我抬头看见他浅笑的模样时,就气不起来了。

我看着顾濛沉得意的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你如果只说前面三个字,我会比较开心。”顾濛沉的眼光里满是笑意,但也有那么些许疲惫。

顾濛沉,应该是挺累的吧?想一想,最近的日子里,他大概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看着顾濛沉这样,我也不想再多纠结于这些事上,索性话锋一转:“你不用回裘辉阁吗?”

“我有更重要的事。”顾濛沉半开玩笑地说着。

“这不好笑。”

“我认真的。”顾濛沉说得恳切,恨不得在脸上写满“认真”两个字。

我看着顾濛沉的眼睛,这双眼睛里藏了太多的东西,我看不懂,也看不透。

“我真的不知道那件东西的下落,你不用……”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我话未说完,顾濛沉却开了口。

顾濛沉问这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冷。甚至,比我第一次在书摊上听他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时还要陌生。

我听着顾濛沉这句话,看着他收了笑意的面孔。他看着我的眼睛里坦荡地写着些许恼怒,没了温柔与笑意,这几日积攒的疲惫在此刻都暴露了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顾濛沉吧?

我看着这样的顾濛沉愣了愣,我知道,他不是没有脾气的。但他还坐在我面前,等着我开口。

“我找不到第二个理由。”我终究是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顾濛沉每次都肯为我豁出性命去,那么我身上必定多少会有他所想要的东西才对。尽管我之前有过为这样疑心他而悔过,但除了这样的理由之外,我的确找不到第二个足够强硬的理由解释顾濛沉如此待我。

顾濛沉似乎很理解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不想多做解释,也不愿为此和我多说什么。

那双眼睛里,突然又亮起了坚决与温柔的光,那样的眼光,比任何一轮圆月的月光都更加干净皎洁:“我说过,你忘了的事,我,都替你记着。”

我当然能看见,顾濛沉的那双眼睛。

可我真忘记了什么事情,并且这件事能值得让他顾濛沉在我身上费心思……我只是勾了勾嘴角,冷笑道:“所以,你是在等我想起什么?”

“素玉,你太小看我了。”顾濛沉认真地看着我,郑重其事,一字一句地说道。

沉默了许久,我和顾濛沉就这么看着对方。与其说是我在用尽办法捕捉顾濛沉的每一点神情变化,想从他眼神中转瞬即逝的情绪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不如说是我在一遍遍问我自己,真的要如此疑心他么?

“你,去点苍峰了?”终于,是我先开了口。

“嗯。”顾濛沉的目光不肯挪开,对视良久,似乎反而没有什么扭捏了。

紧接着,顾濛沉想起什么来,伸手从怀里拿出了牛皮纸袋包着的什么东西递给我:“沈记酥园的槐花酪。”

我原是见顾濛沉递东西给我才伸手去接,却在听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愣。顾濛沉怎么会,连我喜欢吃他家的槐花酪都记得?而且去点苍峰的目的……

在我接过了槐花酪之后,顾濛沉就自然地收回了手,头往边上一转不知在看什么,但嘴上还是在跟我说话:“傅姑娘说,你今天吃得很少,看来我带这东西没错。”

“你……”我看着顾濛沉留给我的侧脸,有些愣神。

我不愿多吃饭菜喝水什么的,是因为我的确不希望有人来帮我解决如厕的问题。这样的事,我也不可能跟旁人说。

只是,可惜了傅芷兰端来的丰盛饭菜,和不知谁在何时专程放在我床边的水壶和杯子。可顾濛沉,连我没吃什么东西都知道。这样的事,傅芷兰是不太可能主动跟他说起的——就像傅芷兰不会跟我说她所知道的“濛沉哥哥”一样。

那……就只能是,顾濛沉特地问过傅芷兰了。

顾濛沉……到底在我身上下了多少工夫?扒开那牛皮纸见了还和当初一样的槐花酪,我心里一时被什么东西温暖了一般,却是许久没有往嘴边送。

“放心,我没下毒。快吃吧。”顾濛沉分明是一直都在看着我的,见我许久没有开始吃,白嘱咐了一句。

我转头白了顾濛沉一眼。眼下这般,或许他就真告诉我下了毒,我也会吃下去的吧?

不对,我在想什么!又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心里骂自己八百遍没出息。

不再管顾濛沉,一天就早上那顿饭,还没吃什么东西,这会还真有些饿了。

说不上狼吞虎咽,但吃相一定不会好看的。但是那些东西,我倒也不在乎。

“味道怎么样?”顾濛沉笑着问我。

顾濛沉问我的时候,我正鼓着腮帮子吃着呢。等到我吞下了嘴里的槐花酪,才开口应道:“和以前一样。”

我吃了大半之后,才想起来只顾着自己吃了。顾濛沉这么远买了槐花酪,拿来后就这么一直看我吃……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向顾濛沉。而他,笑了笑,应是已经看出我在想什么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吃过了。”

我木讷地点点头。要知道,槐花酪这样的美味,我那些师兄师姐们,可没一个会因为“吃过了”,而坐在一边看我吃的。

“你专程去点苍峰,就为这个?”

“不然呢?”顾濛沉仍是笑着,但我分明能看见他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诧。

怎么,顾濛沉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吗?

不过,顾濛沉,为了我做这么多事,却又不让我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东西。

或许如顾濛沉所说,因为那些被我所忘记的事他都还替我记着,所以才待我不同?

但我还是觉得,顾濛沉有目的的可能性会大些。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么?”

听顾濛沉问出这句话来,我不禁想问,我在想什么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不过对于顾濛沉这个问题,我自己心里也没有定论。索性就不搭理他这回事,转而问他:“你是不是告诉我,我的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顾濛沉只是看着我点了点头,却没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

我看顾濛沉不开口,便自己仔细想了想关于听雨眠,我最后能记起来的事,却发现一切都很模糊。

当时眼前一黑,再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东西。从高空往下坠落,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我吸下去一般的感觉,我也恍惚还能记得。但是后来呢?

我开始想,那时的听雨眠,我所坠落下去的时候,那下面到底会是什么。

想到这些,我的眉头不自觉地拧起。顾濛沉还是顺手抚平,在我眉心被解开之后,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手去。

“或许你该告诉我,最后是在哪找到我的?”

顾濛沉听我这样一问,有些愣住。我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为难。

难道是,那些前辈们特别关照过?既然是这样,便不为难他好了——这样追问下知道的,往往都不会是真的。

就在顾濛沉想了许久,正要开口的时候,我抢在他之前说了话:“你去休息吧。”

顾濛沉挑了挑眉,嘴边那套已经编好的词儿在开口时,已变成了一句玩笑话:“这会知道心疼我了?”

“好了,我没心情玩笑。”

顾濛沉只得点点头,轻道了一声:“会好起来的。”

我点了点头。或许现在这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周围人放心了。

顾濛沉离开后,有人从开着的那扇窗上进来了。

“素玉,不厚道啊?”

“是你啊。”我听见白露的声音,她还没走到我床边,我已经知道是她了。

等白露扑到我身边来,满脸都是兴奋的好奇:“说,你们是不是……”

“你想到哪去了。”我有气无力地白了白露一句,这姑娘从来都这么活泼,真不知道黄道年把她从哪挖出来的。

“没有吗?他可是累得半死加上满身的伤,跟你坐这说要笑话呢。”

“满身的伤?”我不得不佩服白露的观察力,趴在屋顶上隔的那么远还能知道这些。

大概,是我满心都在关注着顾濛沉的“目的”,和自己腿上的伤,才连什么都看不见了。

“素玉你伤的是腿又不是脑子,那点苍峰上千年雪水灌溉的珙桐果实,是那么容易拿到的吗?”

我听了白露的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她说得这么起劲,我倒也不打算回应她什么,只是等着她继续说些我想知道的事。

不过,白露好像除了“顾濛沉”之外没再跟我说别的话题。

听白露一直都在说顾濛沉对我多好多好,他都做了些什么我七七八八的也都知道。

但这些事,白露甚至比我还清楚,我就不得不觉得白露可怕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素玉我告诉你,顾濛沉可不是对谁都这样的,他连对他妹妹顾沉雪都没这么好过。”

听到白露说出这句话,我才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你这都从哪听来的?”

“傅家的那傻姑娘跟他哥哥抱怨顾濛沉的时候说的啊!不对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赶紧告诉我怎么找到落家二少。”

我听见白露这一问,不由得挑了挑眉:“怎么,不找那东西,接新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