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稿本《新疆图志》校理
- 史明文 曹志敏
- 13687字
- 2020-08-29 06:54:59
國界志
光緒十一年至十八年
按:稿本《國界志》記事時段爲光緒十一年至十八年,内容與《新疆圖志·國界志四》相當。字體有三種:一是楷書,工整,清晰;二是王樹枏審閱時做的補充、删改,字跡潦草,有很多塗改,有些字跡模糊,很難辨認;三是薛福成《與英外部商定派員會立坎巨提頭目疏》,行書。本册有原稿,有審閱者訂補,有浮簽。句首有“○”標記者爲審閱者增補的内容。稿本《國界志》體例爲編年體,按照時間順序記載與國界有關的事件;而《新疆圖志·國界志》類似於綱目體,先按時間順序列出事件爲綱,然後徵文考獻,詳細叙述事件的經過。因此,稿本《國界志》中的有些内容,在《新疆圖志·國界志》中爲説明綱的注解。校勘内容分兩部分:一是稿本本身的修改情况,如删改、增補、眉批等;二是稿本與通志局本的差異。
十一年,設塔克墩巴什卡倫。
十五年,阿富汗即愛烏汗。與什克南構兵,什克南人請徒苦爾巴依充蘇滿卡頭目,旂官張鴻疇建蘇滿卡倫[1]。
十七年四月,新疆巡撫魏光燾飭張鴻疇赴蘇滿防邊[2]。喀什噶爾道向邦倬稱,蘇滿立卡之後,俄領事嘗言英人及阿富汗人垂涎帕地,英人楊哈思班亦言俄人垂涎帕米爾[3],英屬阿富汗以帕地密邇,恐爲俄有,争之甚力。近聞俄人塔什干總督調布魯特馬數千匹運糧[4],帶兵巡邊,而英嗾阿人借防俄以覬覦帕地,奪我要區,不可不爲之備。乃檄張旂官鴻疇出蘇滿數十里,以備不虞。
五月二十七日,魏光燾檄知府海英、縣丞李源鈵[5]、都司張鴻疇查勘西南邊界。
六月二十二日,俄兵越界遊弋,詭稱巡邊。魏光燾移文塔什干總督詰之[6],塔什干總督次阿拉依,旋將俄兵調回。
十七年六月初一日,喀什噶爾道向邦倬禀巡撫:俄領事於五月十二日來文,稱塔什干總督巡邊,赴中俄交界之帕米爾,先行知會[7]。當即備文照會,以大小帕米爾係中國管地,貴國總督衹能到交界之地。領事與王委員面稱:此次巡閱,係俄屬之卡拉庫爾側之霍洛果斯帕米爾,並非中屬之滿蘇塔什干之帕米爾,特將原文送還[8]。喀什道復照會領事:請明書俄屬之帕米爾,領事竟不收受,並不忍面談之語。喀什道以俄情叵測,詳述先後情節,禀巡撫魏光燾[9]。
十七年六月二十二日,俄馬兵分三起越界,一赴塔墩巴什與阿黑素睦爾瓦[10],一赴雪底拉,一駐伯什拱拜孜。其步隊駐蘇滿,又於阿克塔什、塔墩巴什交界之畢依比達坂豎杆粘帖,安撫布回,聲稱今已屬俄國百姓。張鴻疇詢及,則稱查勘道路,塔督已到阿拉依,不日續到。七月初一日,張鴻疇寄喀什道信,稱俄兵越界。七月十九日,喀什道禀巡撫,並附張鴻疇原信。[11]八月初五日,巡撫魏光燾照會塔督,責其稱兵越界。後至八月初六日[12],巡撫諮總署云:前據該道禀報,已飭按約阻止,並分别。
十七年八月十七日,巡撫收喀什道禀:八月初三日,張旂官鴻疇禀:俄塔什干督衹到阿拉依[13],將俄兵調回,英楊哈思班於俄兵退後亦赴塔墩巴什,附呈俄諭帖二紙,又拓殘缺碑文二紙。巡撫批云:以其越界違約,已諮總署,與之理論,禦碑應建亭扶豎。[14]
十七年八月二十二日,巡撫接總署諮云:七月十一日接函開,近接報英人有尋兵坎部之意,虚實猶未可知。坎部歲貢中國,如該部逃竄到境,即令暫住卡外,略予賑恤。一面照會英國,詢問事由,如該部得罪於英,亦應知會中國,但不袒護。查英兵移駐奇里隄地方,距該部僅四十里,並運大炮,欲在彼修城,英人志在開通新疆西南道路,以□俄人之勢。特借坎巨提搆衅,以爲師出有名耳。本衙門電至出使薛大臣,詢英外部,據云喀什米爾王築一炮臺,近坎境,並非侵坎。又聞俄兵攜槍炮遊歷帕米爾,相機覓地,請飭喀什道留心邊界。帕米爾究在何處?是否附屬中國?英使詢及,其非屬英可知,但英恐俄佔,故甚願中國力任保護,務望派員前往查明,酌辦爲要。再接另文諮稱卡拉胡魯木達坂山梁水分南北流,葉爾羌南界□□,立碑以清界址,自係不可緩之事。
十七年八月二十五日,巡撫諮總署云:俄兵遊帕,相機覓地一節,前次疊據喀什道禀報,查帕米爾地方,洪大臣《圖》所載地名不一,在中國界内者曰帕米爾塔克墩巴什,在俄國境内者曰帕米爾哈爾果什[15],其在魯善、舒格南、瓦罕界内者曰帕米爾朗庫里、曰雅什库里帕米爾、曰薩雷兹帕米爾、曰大帕米爾、曰小帕米爾,共有七處。又有一帕横三百餘里,直七八十里,蘇滿外卡即在該處適中之地,爲各部入中必由大道,英使所詢,當即指此[16]。此處現管舊界與英俄均不相干,且查該處有斷缺舊碑[17],係乾隆間《聖制平回勒名伊西洱庫爾之碑》,足爲我地確證。此次俄塔什干督巡邊,前隊徑越中屬黑孜吉牙克等卡,實屬違約妄行,嗣見我有備撤回[18],而擅給布回諭帖,應請貴總署照會俄使[19],秉公核辦,懲其既往,以警將來。至卡拉胡魯木達坂,前飭莎車州潘牧改鑄鐵牌一方,交卡員豎立,墩台已興。[20]
十七年九月十四日,向邦倬禀巡撫:接八月二十五日喀什道禀,俄兵違約入卡,由道照會俄領事,其八月初一日覆文惟認烏孜别里以南係中國界址[21],其餘多强詞[22],不認違約入境,兹將原文録呈[23]。巡撫魏光燾言[24]:批閱俄領事覆文,稱俄兵每年必赴帕大打圍,强詞奪理。現准總署電開,俄外部業已知會塔什干總督,嗣後不得越境,此次所立木杆,聽中國拆毁。豈領事所能狡辯耶?
英人侵坎巨提,赴喀什噶爾告急。
十月初二日,阿富汗頭目如蘇滿卡倫。
十七年十月初二日,查界委員海英等申稱:蘇滿卡頭目報稱有愛烏罕即阿富汗。頭目帶六七十人入蘇滿卡,抵阿哈牙地方,不聽攔阻,某等即於九……並按約攔阻。
十一月海英至蘇滿,扶豎禦碑。
十七年十一月□日,查界委員海英等禀:到蘇滿重刊禦碑扶豎,所有自喀什起程,由色勒庫爾城南至塔墩巴什,度畢畢達坂,歷阿克蘇睦瓦爾、阿克塔什西,循大帕米爾至蘇滿卡東,向小帕一帶,指黑孜吉牙克,謹先繪圖貼説齎呈。
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巡撫魏光燾諮總署,九月二十一日查界委員海英已由喀什赴帕米爾,現届冬雪封山,恐難竣事,俟覆至隨諮。
十七年十二月初九日,喀什道李宗賓禀稱:本年夏張旂官鴻疇摹回殘缺碑文,係乾隆年平回部禦制勒名伊西庫爾淖爾之碑。兹委員扶豎,在淖爾西北十里,地名蘇滿。考《一統圖》,確在界内,與俄及瓦罕甚遠。現僅存碑座一方,高一尺六寸,寬三尺二寸。
十八年正月,使臣許景澄電告新疆巡撫撤我蘇滿守兵[25],巡撫陶模不從。
十八年正月,許景澄稱:俄外部謂接喀城領事電,中國調兵赴阿里楚爾河、雅什里庫爾湖,其地不屬中國,應俟公商定,請速停調。查帕非俄屬,豈能阻我巡行。惟上年俄兵入帕,我曾阻止,今彼亦以此報我。我若堅持不退,彼必又派兵入帕。希飛飭派出員弁仍回原駐處所。
初二日,甘肅總督楊昌浚嘗覆電云:新疆上年僅派馬隊半旂駐蘇滿外卡,庫爾有漢碑文,確系中界,現英兵已□□□。二月二十三日[26],查中、俄分界至烏孜别里止,阿里楚爾河、雅什里庫爾湖均在烏孜别里南,雅什里庫爾即《新疆識略》之伊西洱庫爾,乾隆二十四年立碑,迤北十里之蘇滿,斷無立碑文之界外之理。蘇滿卡系十五年設,本年因坎巨提事添兵駐守。又聞阿富汗在什克南、俄在阿拉依運糧屯兵,擬遵來電,撤添派之隊,駐舊設之兵,並飭員弁切勿鹵莽生事。
二月二十七日,海英查界,自蘇滿回疏附。
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日,委員海英等請款,有詳細路程記云:自疏附縣至布倫庫爾五百三十里:八十里波羅黑坦,六十里塔什米利卡,一百六十里克魯特則,五十里改子外卡,一百八十里布倫庫爾。自布倫庫爾至塔墩巴什五百八十里:一百二十里蘇把什,一百八十里塔哈爾滿,八十里色勒庫爾,一百四十里和家克巴依,六十里塔墩巴什。自塔墩巴什至伊斯里克卡二百九十里:六十里坯一克,一百四十里阿克蘇,九十里伊斯里克卡。自伊斯里克卡至蘇滿四百七十里:八十里雅爾特拱拜,二百一十里大帕米爾川中,四十里大帕米爾川尾,七十里圖斯庫爾,七十里蘇滿卡。自蘇滿至布倫庫爾八百五十里:八十里波孜納,一百九十里苗子塔什,二百里六爾阿烏,二百里黑孜吉牙克卡,八十里郤克泰達坂,一百里布倫庫爾。按:自蘇滿至布倫庫爾歸途直捷,故里數止此。
十八年三月十八日,喀什噶爾道禀巡撫:飭委員分途,分檄海英查西南一帶自烏孜别里至東南邊界;李源鈵自莎車、葉城東南邊界起至西南邊界,期會于塔墩巴什會合。
五月初十日,海英兵駐布倫庫爾。
十八年四月初八日,出使許大臣轉總署電:有喀什道賫呈“俄請我撤駐帕兵甚亟,恐生他故,希將前後派出之兵掃退”。巡撫如來文諮喀什提督。此外,又由甘都轉電,來文同前。巡撫覆電:帕兵已飛飭悉數撤回。帕地本屬中國布回牧地,昨據喀什道報俄兵未退,愛部又争蘇滿,帕境作爲歐脱極是。
十八年五月初七日,巡撫陶模准甘督轉諮總署電内開儉電,謂雅什里庫爾爲舊界,許使函謂在界外,今查得乾隆《欽定西域圖志》,此淖爾及阿爾楚爾實在界外,僅可稱爲屬地;帕米爾亦實在此二地之東,皆載《圖志》。蘇滿卡設卡未久,最爲窵遠,最中彼忌,務望撤兵,勿懷他疑。本日巡撫照原電文諮喀什提督董福祥。
十八年五月初十日,巡撫陶模諮總署云:四月二十六日,據喀什道李宗賓禀,遵電飭將隊伍全數掃歸。張旂官鴻疇由蘇滿回讓庫爾,將兵丁撤回布倫庫爾。嗣據報阿富汗部三月二十四日進據蘇滿、波孜納、巴什拱伯孜,綑頭目,遷居民八九十户往什克南。嗣後阿部舉動,俟探確再禀。據此,查蘇滿一帶,我兵雖退,究應如何辦理,應請貴總署酌核士遵。
十八年六月初八日,巡撫接喀什道禀:五月十八日,張旂官鴻疇由布倫庫爾來至喀,面稱所部馬隊均已遵調撤回布倫庫爾,現擬於六月初一日前往布倫庫爾修石壘一座。駐讓庫爾之俄兵尚未退去,蘇滿尚有阿富汗人佔據,現蘇滿一帶六七百里已無人跡,黑孜吉牙克等處因俄、阿互擾,人心惶惑,紛紛遷避。六月二十日,據黑孜吉牙克頭目報,俄兵官帶隊三十名駐讓庫爾,陶模飭令速修築布倫庫爾石壘,自系要著。黑孜吉牙克布回均令遷居該處,亦可借資防守。此時外部並未與俄挑衅,止宜謹守門户。
閏六月,俄人驅逐阿富汗人出境蘇滿,以布回遷住。
六月二十七日,總署諮稱:阿踞兵蘇滿[27],驕横異常,爲英主使無疑,已飛諮薛大臣,告英嚴禁。英顧邦交,許退佔地、釋布回,仍可照前會同英、俄亟議分界。
十八年七月十五日,收喀什道禀稱巡撫:蘇滿頭目到喀,稱三月二十日阿富汗佔蘇滿[28],綁頭目,搶駝馬,遷人民。現在俄兵打退阿人,又將布回遷回蘇滿。
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29],巡撫諮總署云:據喀道禀[30],閏六月初一日,俄兵一百數十名抵阿克塔什。初二日,拆毁卡房,拘留馬勇,旋經俄官釋回,並言賠我卡房價值。探聞俄塔什干總督親帶俄兵約三千人[31],半駐六爾阿烏,半駐蘇滿,將阿富汗兵擊斃十一名,傷二名,生擒五名。又聞英於喀什米爾調兵甚重等語。並據禀齎各卡地圖及道里清折前來[32]。查阿克塔什亦在帕境,係新設卡倫[33],爲色勒庫爾屏蔽。帕境各卡,惟最南之塔墩巴什尚無俄兵踪跡,此外各卡,築壘設電,已成久踞之勢。黑孜吉牙克最在北境,與讓庫爾相連,爲俄入帕要隘,蘇滿遠在西南,未可輕棄。分界固屬棘手,事變更難逆料,惟於色勒庫爾、布倫庫爾添紮馬隊,以備不虞也。圖清折及摘鈔原禀一併諮送[34]。
都司張鴻疇會英人[35],立坎巨提頭目摩韓美德拏星[36]。
薛福成《與英外部商定派員會立坎巨提頭目疏》:奏爲坎巨提回部被英軍攻擊[37],逐其頭目,迭與英外部商議,由中國派員會同英員封立新酋,以全兩屬體統,計可尅期妥結,恭折秘陳,仰祈聖鑒事。竊臣查中國回疆之外,向有羈縻,各回部遠慕聲教,列爲屏藩。雖未設官而正朔是頒[38],或雖未入貢而奉命維謹。稽之《西域圖志》,知八城邊外尚多屬地,即同治初年湖北所刻《一統輿志》,實以康熙、乾隆《内府輿圖》爲藍本。臣嘗觀《一統圖》所詳疆域,參以《時憲書》所頒地名,則昔年中國所屬之回部,實已可得其梗概。惟自咸豐、同治年間,中國内寇不靖,未遑遠略。俄國既以兵力吞併浩罕、布魯特、哈薩克、布哈爾諸回部,擴地不下數千里。而巴達克山、魯善、什克南、瓦罕諸小部,則皆附屬於阿富汗。邇來阿富汗爲英屬國,英之大勢駸駸,由印度北嚮,有與俄國争雄之意,而中國西邊之外,遂日以多事。
即如坎巨提一部,近喀什噶爾南界,在葱嶺以南。厥地縱横數百里,户口約近萬人,歲貢中國砂金一兩五錢,例賞大段兩端。近年屬回之入貢中國者,衹此一部。蓋即《新疆識略》之乾竺特、《一統輿圖》及《時憲書》之喀楚特,同音而異譯也。但不知何時又服屬於克什彌爾,亦歲有貢獻。而克什彌爾,今亦爲英之屬國。是以英之印度總督歲貼坎巨提經費,以助彼整理防務爲名,實隱收其内政之權。去年夏秋間,坎巨提已有赴喀什噶爾告急之舉,則以英人築一礮臺俯臨坎境也。臣以本年正、二月間,疊承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電信,以英兵侵坎巨提,該頭目連戰不勝,率其逃衆詣卡外求援,屬臣以起釁情節詰英外部。臣詢知英兵修築一路,直貫坎境,北抵興都哥士大山,意在扼此隘口以杜俄衆南侵,而保印度門户。該頭目興師攔阻,爲英兵所擊敗,其所居之棍雜城亦被英兵佔據。臣與英相兼外部尚書沙力斯伯里唔會兩次,據稱並無滅坎之意,亦無阻坎入貢中國之意;衹因坎酋罪惡甚多,輕慢英官,不得不示懲儆等語。臣與總理衙門往返電商,妥籌辦法。因坎酋聲名素劣,勢難必使復位。該部既係兩屬之國,與專屬中國者又稍不同,衹可酌就外部之辭與之理論。外部語言閃鑠,其初次存坎之説既甚遊移,而必欲據坎之心則甚堅韌。幸而竊彼隱情,頗以俄燄方張,亟思聯絡中國,不欲斂怨樹敵。臣得就此設法磋磨。而英廷措注東方事務,動須俟印度總督議覆核辦。最後稱選得舊酋之弟摩韓美德拏星可爲坎巨提頭目,擬請中國派員會同英員行封立之禮。已由總理衙門電告新疆巡撫,選派妥員前往。臣與外部商訂儀節[39],華員、英員共爲一班,克什彌爾係英屬國,該員位次應稍居後。行禮之期,初訂在閏六月二十三日,現展至七月二十五日。衹須届時彼此和衷妥辦,即可蕆事。此與英廷商辦選立坎酋之原委也。
臣惟數十年來,西洋諸國日肆東封,俄闢琿春,英守香港,其初皆係中國之地。彼族知我中國疆土廣遠,向不計較尺寸,尤不力争藩屬,乘間抵隙,競生無饜之謀。於是,日本滅琉球,法人取越南,英人剪緬甸,相率效尤,竟無底止。甚至有覬我朝鮮,睨我臺灣者,亦事勢使然也。英人之經營坎巨提,殆非一日,此次乘釁而動,彼謂蕞爾小國,中國必度外置之。迨臣承總理衙門指示,齗齗與争,稍出英人意料之外。彼既以立酋爲轉圜,我即可藉保小爲退步。雖選酋之柄隱屬於英,然既稍稍争回體制,俾各國知兩屬小部,中國尚不肯捨棄,已稍變琉球、越、緬之前規,似於大局不無裨益。且俄、法諸大邦,見中、英交誼如是親睦,亦當稍戢其囂陵之氣矣。除詳細情形暨問答節略已節次寄呈總理衙門外,所有中、英兩國會立坎巨提頭目,計可尅期妥結緣由,理合恭折密陳。伏祈皇上聖鑒訓示。謹奏。[40]
八月俄兵退回費爾幹[41],商議帕界。
八月十九日,巡撫接許大臣電[42],稱俄兵已回費爾幹,我兵應回駐,待商勘界。
出使英、法、意、比大臣薛福成《密陳帕米爾情形片[43]》,光緒十八年,再[44]:中國回疆邊外有回部錯居之地曰帕米爾,山勢回環,高原綿亘,其脈發自葱嶺,實爲大地最峻之脊。因其土多磽薄,所以無著名部落。從前隷我疆圉,羈縻勿絶者十居八九。自俄、英兩國分争環伺,而迤北、迤西稍稍歸屬於俄,迤南諸小部則附於英屬之阿富汗。惟東路、中路,久服中國,迄今尚喁喁内嚮。然既爲三大國出入之門户,得之則可居高臨下,不得則恐失險受逼。近年以來,俄人頗盡力經營,注意在此。英人知俄之有深謀也,乃急起而隱爲之防,迭派武員赴帕米爾遊歷,探訪情形。臣於去年七月接英外部送到秘密節略及地圖各一件,以劃清阿富汗邊界爲辭,其意欲使中國收轄帕境中間之地,勘明界址,以免俄人窺伺。臣即轉送總理衙門[45],未及核辦,適俄兵遊獵帕境,逾月即歸。聞俄外部告駐俄臣許景澄,欲會同中國勘界分疆,惟英於帕米爾本無分地,不當使其與聞等語。竊思英藉保護阿富汗之名,遠涉帕境,其意本不在分地,而在防俄。英若分地,於勢不順;而隱助中國以分地,則其事易成。英冀中國得地稍多,支格其間,可隔閡俄兵之南下。又慮中國未能速辦,今春乃有坎巨提之役。蓋修築坎路,實以綢繆帕事也。臣前接總理衙門電信,擬以帕米爾作爲三國公共之地,各不侵佔。曾與英外部妥商,許景澄亦以此商之俄外部。兩國之意,皆不甚以爲然,似難勉强允從。惟分地則俄難改前説,英亦不乖本謀。臣前商之外部,已飭駐俄[46]、英使與俄外部商辦。據稱英、俄須各派員赴帕查勘,再行定議。夫前日俄人所以欲掮英者,以去英則中國較易商量也;今日中國所以願合英者,以得英則俄人稍有畏憚也。臣聞伊犂定約以來,俄人所自指爲邊界者,已三變其説。每變則益徙而南。今俄又派兵遊帕,據其自告英員,欲以朗庫里湖爲界,益與喀什噶爾等城相近。若不妥籌分界,臣恐俄人益肆詭謀,而英人亦漸生異志,事端百出,更費躊躇。今者作爲公地一説既不能行,惟有由總理衙門設法催俄分界,勿使藉辭推宕,以期與英使在俄商辦之事適相浹洽,則一勞永逸,當有把握。英雖不肯顯助中國以結怨於俄,然密通消息,稍持公論,實在意計之中,似亦可乘之機也。理合附片具陳[47],伏乞聖鑒訓示。謹奏。[48]
[1] 旂官張鴻疇建蘇滿卡倫 旂官張鴻疇,通志局本作“管帶布魯特旂官都司張鴻疇”。
[2] 新疆巡撫魏光燾飭張鴻疇赴蘇滿防邊 飭,通志局本作“檄”。
[3] 英人楊哈思班亦言俄人垂涎帕米爾 俄人垂涎帕米爾,通志局本無。
[4] 近聞俄人塔什干總督調布魯特馬數千匹運糧 俄人,通志局本作“俄國”。
[5] 魏光燾檄知府海英、縣丞李源鈵 知府海英、縣丞李源鈵,通志局本作“府經歷海英、主簿李源鈵”。
[6] 魏光燾移文塔什干總督詰之 塔什干總督,通志局本無。
[7] 先行知會 通志局本無。
[8] 特將原文送還 通志局本無。
[9] 禀巡撫魏光燾 通志局本無。
[10] 一赴塔墩巴什與阿黑素睦爾瓦 阿黑素睦爾瓦,通志局本有注釋“亦譯作阿克蘇”。
[11] 不日續到。七月初一日……並附張鴻疇原信 通志局本無。
[12] 後至八月初六日……並分别 通志局本無。
[13] 俄塔什干督衹到阿拉依 衹,通志局本無。
[14] 巡撫批云……禦碑應建亭扶豎 通志局本無。
[15] 在俄國境内者曰帕米爾哈爾果什 哈爾果什,通志局本有小注“即霍洛果斯”。
[16] 英使所詢,當即指此 通志局本無。
[17] 且查該處有斷缺舊碑 查該處,通志局本無。
[18] 嗣見我有備撤回 通志局本無。
[19] 應請貴總署照會俄使 通志局本無。
[20] 至卡拉胡魯木達坂……墩台已興 通志局本無。
[21] 其八月初一日覆文惟認烏孜别里以南係中國界址 八月初一日,通志局本無。
[22] 其餘多强詞 通志局本無。
[23] 兹將原文録呈 通志局本無。
[24] 巡撫 通志局本無。
[25] 使臣許景澄電告新疆巡撫撤我蘇滿守兵 我,通志局本無。
[26] 此句有闕文。
[27] 阿踞兵蘇滿 兵,通志局本無。
[28] 稱三月二十日阿富汗佔蘇滿 三月,通志局本作“四月”。
[29] 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 七月,通志局本作“六月”。
[30] 據喀道禀 喀道,通志局本作“喀什噶爾道”。
[31] 探聞俄塔什干總督親帶俄兵約三千人 探,通志局本無。
[32] 並據禀齎各卡地圖及道里清折前來 通志局本無。
[33] 系新設卡倫 通志局本“係”後有“十七年”。
[34] 以備不虞也。圖清折及摘鈔原禀一併諮送 通志局本作“以固第二重門户而已”。
[35] 通志局本此句前有“七月二十五日,阜康縣知縣田鼎銘”。
[36] 立坎巨提頭目摩韓美德拏星 摩韓美德拏星,通志局本無。
[37] 奏爲坎巨提回部被英軍攻擊 軍,通志局本及薛福成原疏作“兵”。
[38] 薛福成《出使奏疏》“雖”前有“或”。
[39] 臣與外部商訂儀節 儀,通志局本作“議”。
[40] 伏祈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通志局本無。
[41] 八月俄兵退回費爾幹 八月,通志局本無。
[42] 巡撫接許大臣電 巡撫接,通志局本無。
[43] 密陳帕米爾情形片 通志局本作“附陳帕米爾情形片疏”,薛福成《出使奏疏》作“密陳帕米爾情形片”。
[44] 光緒十八年,再 通志局本無。
[45] 臣即轉送總理衙門 即,通志局本作“磽”。
[46] 已飭駐俄 飭,薛福成《出使奏疏》作“敕”。
[47] 理合附片具陳 具,薛福成《出使奏疏》作“密”。
[48] 理合附片具陳,伏乞聖鑒訓示。謹奏 通志局本無。
實業志
農事 工藝 商務
按:稿本《實業志》爲殘稿,衹存“農事”部分,《新疆圖志》定本没有採用。關於《實業志》的作者,文獻記載有分歧,王樹枏説:“《實業志》則余創撰森林、漁業二門,屬門人鐘鏞笙叔續成,又經余一一改定潤色,始成定本。”鐘鏞追憶其參與纂修《新疆圖志》時也説:“所撰《實業志》八篇,其中漁業一篇,郭先生告余,志局先已成稿,故置不復作,然實未睹其文作何體例。洎余撰農、蠶、林、牧、工、商、礦七篇,次第脱稿,新城覽而稱善。”鐘鏞《新疆志稿》中收録其所撰《實業志》文稿,内容與《新疆圖志·實業志》同。可知定本《實業志》的作者爲鐘鏞。而稿本《實業志》的作者無考。稿本《實業志》有王樹枏眉批:“應簡者繁,應繁者簡,故脈絡不貫,又不知勾勒停頓之法,讀之使人茫然,若無舵之舟,泛乎大海。”這説明王樹枏對最初撰寫的《實業志》不滿意,自己撰寫了一部分,然後囑鐘鏞重新撰寫。稿本《實業志》“農事”雖然不如定本“農”講究章法,但其内容較定本豐富,自有其價值。
總叙
漢司馬遷《貨殖列傳》引老子言“至治之世,鄰國相望,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至老死不相往來”。遷歷述《詩》《書》所述虞夏以來,俗之漸民已久,求富利若水之趨下,不召而來,不求而出,謂即道之符而自然之驗。蓋老氏法自然,遷即以民情争趨不可扼者爲自然之驗。又引《周書》曰:“農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寶絶,虞不出則財匱少。”言老死不相往來,則民無由甘其食、美其服也,亦可謂攘斥無遺矣,此與孟子辨許行之旨若合符節。蓋一人之身,百工爲備,勢不能盡取宫中而用之。三古以前,已張皇其説,今四海交通,長國家者尤以此爲首務焉。治國大經,本富是計,一耕十食,力胡能給?資生之原,必志農事。高曾規矩,冬官久失,尺帛寸鍼,他人代製。涓滴江河,利源外溢,巧拙之分,必考工藝。秦漢以來,最賤行賈;今之立國,最重保富。四民血脈,賴此流注,八表經營,倚爲耳目。國力强弱,必稽商務,三者皆得,則國不期治而自治。失其一,則二者皆歸於無濟。
新疆,天府之國也,農之産,工之值,商之利,無一不豐。乃入境諮詢,語其農則惰,問其工則拙,考其商則劣,無論東西各國不足比數,即較之各省,亦相去若天淵。然昔嘗求其致此之由而不得,或曰凡物之進化必由相競而生,相競之機,必由生事艱難而起,農不勤,工不精,商不智,則無以自存,所謂智慧生於憂患者也。昔周之盛時,數百年無以貨殖傳者。自戰國至秦漢,九州之地無不乘時鬭智。或以大農起家,或以鹽鐵致富,當時有“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之諺。豈非天下多故,民生困苦,各自競存故耶!今新疆之民呰寙偷生,由於俯仰足給,無所慕,亦無所懼。法老子者以聽其自然爲至道,吾恐物競愈烈,將在淘汰之列也。作實業志,紀農、工、商,以見當今民生之情實焉。
農事
昔漢武開西域,自敦煌西至鹽澤,往往起亭,輪台、渠犁皆有田卒數百。鄭吉破車師,徙屯田於北胥鞬、披車師地。且末以東,皆種五穀。更置戊己校尉,領護屯政,通利溝渠,益墾溉田,積穀以安西國。此土宜農,由來久矣。
自本朝蕩平南北兩路,以回部頗亟農務,溝塍隴畝,在在皆有。惟准部爲烏孫故壤,畜牧爲業,不事耕耘,然不乏甘泉沃土,百穀園蔬,無物不宜,於是屯政大興。乾隆五十五年,以官兵生齒日繁,令種地資生。命阿桂專理屯田,有兵屯、户屯、回屯、旂屯等名。嘉慶七年,伊犂將軍松筠勘地度泉於伊犂河北岸,濬惠通大渠數十里。又於惠遠城北覓得水泉,溉田數萬畝。每年绿營兵丁並民回交糧約十八萬石,除一年支放,可餘二萬石。積貯太多,常虞霉變。見《新疆識略》。伊犂、烏魯木齊兵丁屯種者,每人收穫自十一石至二十七石,除一人之食,尚可養五人、八人。此《漢書》山北六國與匈奴同俗者。自入版圖,村落相望,渠隴縱横,説者謂與江浙景象無異。南路各城,阿克蘇有稻屯,每年交稻五百石,吐魯番、烏什亦各有屯田。將軍松筠奏:“回子種地需渠水,禁止伯克侵佔。”蓋南疆本城郭之國,自昔匈奴取富給於此,其農事不待勸導而自興。通計南北周二萬里,歲無水旱,自幼至老,不知凶荒饑饉。此乾嘉以來,百年生聚之大略也。
光緒初年,全疆糜爛,溝堙井夷,平定後重闢草萊。大臣左宗棠奏設郡縣,剷削屯田舊法,在野即爲編氓,闢土即爲世業,而田制一變。自建行省,北路天氣漸暖,春分即解凍,而氣候亦變。關隴旅民,歲出關以萬計。招徠安集,又三十年。然舊日田渠遺址,向未盡復也。新疆面積約五百萬方里,詳見《土壤志》。山居十之四,瀚海沙磧居十之三,草湖、林藪、鹻鹵居十之二,其可耕種之地,衹十之一。其天氣則炎寒之度大殊,吐魯番熱同閩廣,故一歲禾再熟;鎮西、塔城夏月衣棉,故晚種早收。南北相去不過十五度,而三帶之産悉備。凡種田先開渠,無水之處,皆不爲田。南疆爲昆侖正脈,衆流匯塔里木河,横貫喀什噶爾、阿克蘇兩道如帶,故汲引最便。北路則伊里河爲西北巨川,凡廣仁、綏定各城膏腴,皆伊里河是賴。其瀦湖之水,没沙之水,不可勝計。焉耆一帶,海都河盤曲其間,吐魯番多坎井,擇泉脈處掘井見泉,通以隧道,或一二里,或數十步,復爲井,至數十井相貫,井勢漸低,水漸上溢,然後承以渠,鑿坎水旺,歲值數千金,遂成富家。屢掘不得水,亦或蕩産。聞道光間,大臣林則徐教之。天山北路,水源多出雪山。孚遠一帶,山中松杉榆柳蔭蔽,層崖積雪。春風解凍,漸消漸注,自稍至幹,滴瀝不絶,十里、五里,涓涓成渠。川原膏潤,不漲不竭,春無積潦,夏無乾壤。去樹成童,雪無牽掛,萬峰皚皚,見日全消,一瀉無餘。百谷秀苗,必終枯槁,故滿山葱籠,嚴禁採伐,名爲培木,實爲節流也。水利專設農官司之,每村堡置一人,由官任命之。餼食派諸農户,每户歲供麥二斗,按期分水,司其啓閉。若遏防水流,因而口角争執者,農官得平曲直。全疆雨既少,民不盡望雨。吐魯番一帶且患苦之,偶雨二三寸,則地蒸溼生鹻,鹻鹵沾苗,水沁根荄,立致枯朽。若更挾烈風,壅沙抉渠,禾苗盡掩。迪化一帶多堇土,冬月愆陽,積雪不厚,來歲復早,亦有時求雨。鎮西爲最冷之區,畏霜、畏風獨甚,黍稷麻麥在野,結粒未成,秋風忽作,一夜全僵。故十歲五歉,豐收則畝獲十石,或五六十石,故諺云“巴里坤之田可以致富,不可以止饑”。言無常也。
開省之始,孑黎無多,益以散勇客民,計口授田,然縣官論畝,民間論户。按章程二百四十弓爲畝,今民間計算止論户,論下籽若干。問以畝數,則不能確知。原定二人共耕六十畝爲一户,光緒十三年奏屯墾章程。今民人所佔不止兩倍,地多人稀,田無畔岸故也。佔地既多廣,人力不給,則分田爲甽,種其半,荒其半。明歲燒荒而種之,以代糞。《漢書》:武帝以趙過搜粟都尉,能爲代田,以教邊民,民皆便之。今猶用其法。大率田下籽一斗,輒收四五石。每户歲播籽五六石,收五六十石,則以爲常歲,歉然若不足。人少值昂,以利息計,無格外之利。農人拙於生事,而惰於用力。解凍之候,披短褐靴而履畝,耕犁一具,駕兩牲,《西域圖志》:犁頭長短參差如指形,其梁以木爲之,長丈許,設横木駕兩牲。近年皆用板犁,無如指形者矣。聞係官開鐵礦,鑄犁頭二萬餘售之。縱横斜曲,掀土使鬆,撒籽如繁星。不分隴,一犁之後,任自生長,不耨不耘。水田藝稻,犁耙一周,耙形似鏟,柄稍斜向上。其鐵頭内向,播種用以覆土。灑籽泥淖中,不分秧栽插。俟禾少長,芟刈成行。治田不務藨蓘,稂莠兹蔓,弗刈弗薅。有時以藴繁之故,故廢灌溉,待日曝龜圻,草盡枯萎,然後引水澆苗,苗輒復活。亦間有良莠俱藳死者。麥有冬春二種,其餘稻黍菽,種植無先後,大率同種同收,在野約百二十日。迪化、伊犂土性最緊,黑土爲上,赤黄次之。墾荒者相地,生白蒿者肥沃,生龍鬚草者次之,生蘆者有鹻,然宜稻。墾具先用豁刀排犁,如牛角,以兩馬曳之,縱横豁地成方形。再以板犁掀翻土方,草根森露,曬之使枯。秋盡灌水,次春解凍,草枯腐,可以代糞。播種之法,初年宜麥。麥吸功力緊,性稍减,次年可以種豆。否則成熟之時,角盡裂,豆盡落。大約播種一石,傭值、飲食共費七八十金,獲二十石。穀值昂貴,可獲倍利。今伊犂麪百斤值七兩,約三斗,則二十石得六百兩矣。以八十金之本,可獲八倍之利,亦不常覯之息率也。
清明温度,無火之室,華氏表六十二度,攝氏表十七度。午日光中,華氏表一百三十六度,攝氏五十三度。每届清明,天氣暴暖,積雪全消,園内濬溝渠,燒荒草,百種齊播,秋分後以次收穫,詳見《物候志》。然南北物候參差不齊,吐魯番一歲再熟,省垣居天山之北,其氣候與奇台、庫爾哈拉烏蘇同度,至伊犂則山勢開張,春暖較早,然種獲之期,亦先後相等。至同種之中,有早稻、晚稻、早穀、晚穀,概未之聞。
農夫之慶,降福嶷嶷,躬無胼胝之勞,民鮮徂饑之色,蓋貪天功爲己力者也。秋成既刈,如比如櫛,委積原野,不更設守望。纏俗本重視農務,教門有催耕之人,平日以代人誦經爲業。朝旭乍升,升屋高呼,以警同井,咸趨東作。然纏民習逸,不事生産,其耕種多寡,常視賦役爲比例,賦重則多耕,輕則拋荒餘地。平日有事田畝,雖一二里之遥,無肯負戴從事者。極貧之家,必畜驢數頭。驢小而值廉,一斗之粟,一束之薪,皆以驢馱之。居恒生事簡陋,夏令果蓏成熟,桑椹落地,則相攜坐卧瓜田樹蔭,仰啖俯拾,飽即偃卧。秋成既届,乃赴田疇,五穀荑稗雜芟之,不去秸,不取穗,累累鋪場。場中植木柱,繫牛馬,旋轉踐踏之,用代碌碡。入風車簸揚秕糠,不求精鑿。故麥多麩,穀多稗,其遺秉滯穗,往往狼藉原野,爲寡婦之利。
南北既多水利,往往於山澗流水衝激處設水磨,噴雪轟雷,晝夜不息。閭閻食麫者居多,常於此取給。迪化省垣,人煙較密,水磨溝距城十餘里,溝長十餘里,水磨二十餘廠。伊犁河水磨尤多,主者利倍于水田。稻産阿克蘇者最佳,粒長,色白,味甘,質粘,出江浙杭米之上。北路則迪化之三個泉産稻最佳,庫爾哈喇烏蘇次之。農人樂種麥及穀菽之屬,種稻利雖優厚,以沾體塗足,事繁而力劬,必官設法董勸之始從事。北路經兵燹後,土曠人稀,綏來之大小拐,沃壤清泉,承平時所築之渠岸宛然,稍濬淤開町,即成江鄉沃土,至今墾種尚未及半也。客民湘人極夥,然務農者少。津人藝圃而不種田。都會所在,庸次比耦,以千百數。
凡蔬皆宜,山藥、百合、芹菘之屬,無不肥碩甘芳。自開省迄今,增多數十百種。凡津人所治畛畦,悉整齊修潔,編籬支架,秩有條理。北路春晚,於驚蟄時即掘地成坎窞,播茄葫、王瓜各種。春分茁芽,每苗周插葦秀五六,密護之,望之黄芽遍地。覆以席箔,日午則掀,日斜則覆。小滿後已纍纍結實,争先列肆。冬令則芹黄、蒜苗,亦掘窖布種,以火烘之。雖嚴寒,市蔬不匱。菘菜尤土産大宗,心緊味甘而耐久,自立冬登盤,至次年雨水始盡。百合大如拳,多粉,無藥氣,瓣厚而大,餐之飽人。夏令畦間遍布,碧梗丹華,彌望無際。津人提攜婦孺,築土室,編葦欄以居。日夜孜孜,不憚勞苦。租地十畝,歲可餘三四百金,不數年即成富人。他省之民雖習見之,然憚力作,自謂不能。間有營中官地,令兵卒開園,供行伍餐。其人帕首草履,釋刀荷鋤,亦依樣爲之。然水渠斜曲,草長塞流,不一顧。瓜蓏蔓延地上,不支架。或代柳楊枝,連搓枿梢葉擲卧隴間,俾自攀附。糞苗不啓土,積糞池中,引水灌沁,以長柄勺盛之,旋灑梗葉上,過之掩鼻。芹莧之屬無行列,視其高者拔之,遜津人遠甚。
蠶桑南北皆宜,惟和闐以養蠶紡織著稱。桑樹茂甚,椹大如鴿卵,甘如蜜,可以煮膏。纏人貪食椹,椹肥葉瘦。剪條壓枝之法,全然不解。大臣左宗棠於肅清全疆後,大勸農桑,各城派官,專理蠶事。聘江浙工織花紋縐綢,惟染色無光澤,且絲勁而脆,服之不耐久。購江浙桑秧,大費財力,移植後亦多枯槁。説者謂地高燥,南秧不禁風力,且日久種亦必變,葉粗而勁,吐絲必不柔勒。或又謂土性多鹻,絲亦含鹵質,能用化學提去鹻質,則無異江浙所産,其信然歟。然每歲俄商販出蠶繭萬斤,其出産已不爲少。近有戍官周國華,係江南籍,自請於南路教授蠶學,逢八栅則出其所飼之蠶,所成之繭,所繅之絲。土人效之,産數又倍於前歲,據光緒三十四年調查表。《唐書》于闐國初無蠶,乞於鄰國,不肯給。乃求婚,許之。將迎女,乃曰國無帛,可持蠶自爲衣。女聞,置蠶帽絮中,關吏不敢撿驗,自此始有蠶。女刻石約,無殺蠶蛹,待蛾飛盡始治繭,所言鄰國,疑是天竺。將來或日有起色歟!
棉出吐魯番。地低而炎,據法人白希和測得,出海面十八丈,形如釜底。終年不雨,植棉最宜。惟含苞之際,即連梗芟割,曬日中,使吐花。若苞裂摘花,遇烈風則飛揚雲散,無一存寸者。喀什、葉城、于闐地亦宜棉,婦女牽驢採掇。每年喀什交棉税壹萬三千餘斤。葉城以錢七文折棉一斤,每年交壹萬斤,以錢二十六文折白布一匹,每年交貳萬陸千捌百匹。其産棉之多如此。
果蓏之屬,南北皆産。哈密瓜名可可奇,大如枕,甘如蜜,種宜沙土。西瓜尤甲於各省。春分後以水沁子,俾彭大圻甲,水和以糖,俾味入仁,然後插種,勾萌易出,結實益甘。葡萄爲西域特産,緑而小者無子,長如馬乳者肉肥,紫者味甜。土人夏不支架,冬不入窖,灌莽幡屈,匝地連天。秋半摘穗,堆積滿園,剪顆嗮之,漸乾縮盛筐,販運内地。移植之法,盤新條,覆土露穎,明春茁芽,條漸生根,然後截之,無萎者。
阿片惟奇台、綏來沿山最多。業此者皆甘省遊民,名曰捻花子。冬前租地灑子,雪覆之,明歲萌芽曰冬花,春分乘雪消灑子曰春花。水田租價昂貴,旱田次之。其值多寡論灑子斗數,不論畝。花苞未放,傭氓群集,主者但備麥麫酒肉,不盡用錢幣。招雇亞旅,百十成群,炊飯如賑,列朋如營,席廬土竈,延長數百里。歌者、博者、丐者、賈者、目招者、坐募者,如蠅附羶。花落興工,名曰割漿。複刃之刀如鈎,割殼迴旋作雙綫,吐汁不揩,曬之,至次日揭其痂,名曰乾漿。手敏者傭值亦昂。日可得漿數十兩,尚不誤竊脂。花時天晴,日烈如火,則所獲多;若陰雨數日,壳老汁枯,花秋减色矣。積漿數十兩,以花瓣重重裹之入市。凡傭值以漿計,購食犒勞、納税,無不以漿計。秋風生凉,拔秸收子,群鳥獸散。負荷纍纍,入城市度冬,鼠伏蟲蟄,不復事事矣。近禁種令嚴,遊手無業,而奇台産山茶之名始顯。茶産山中,縱横二百里。土人每採之,蒸以釜甑爲磚,誑云湖茶,飲之無覺其異者。當事採之,至省垣,俾衆嘗之。葉微圓,周無犬牙,梗紅而筋粗,以茶葉比較,殊不類。味亦微澀,色微赤。惜無化學家辨其質,有無瞻念,意者茶之别種歟。果能移植,舍花種茶,民無遺利,亦全疆之福也。至南北土産有蘋婆、沙棗、石榴、枸杞,《天山賦》之所詠甚多,以無事實可言,故不紀。土田肥瘠,開墾數目,詳《土壤志》;徵收數目,見《田賦志》。各地農産列表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