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炙热,能把一个人晒化了。
陈染打电话给庄之言,她就把米加加的事情说了,他就说会打电话给苏至谦。
庄之言打电话的时候,苏至谦正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转悠着,那种没有目的地的流浪又一次来了,在妈妈去世以后他有过这种经历一个人几个小时在路上,那种无家可归到处流浪的感觉无所顾忌地在心里膨胀着。他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一个米加加了,连她也失去了,他想不明白他哪里不好,更想不明白米加加到底是哪里好,只是因为爱一个人连所有的不明白都成为了一种理由。
“你在哪呢?”庄之言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知道。”苏至谦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致答道。他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开着车出来的时候,就不想知道他要去哪里,开到哪里算哪里。仿佛找不到一个可以停下来的地方,就像他的心情一样,无法安定下来一样。也是,还有几天就要举办婚礼的人,突然间被告知要延期,无论是谁都会纠结的。当他听到了米加加说“原谅我”三个字时就已经觉得不是延期的问题,而是不会等到两人结婚的这一天了。这是一种含蓄的表达,以他对米加加的了解,她出人意料地说出求饶的话,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她要放弃他了。他只能这样理解。
“那就去积香阁,我在那等着你。不见不散。”庄之言语气温和地说道,像是担心什么似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觉得不能再去伤害一个已经受到伤害的人。哪怕是语气上,也要表示出他的关怀备至。这么细致周到地考虑到一个人的感受,一定是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
“好。”苏至谦答道。因为他听出了庄之言声音里的期待,仿佛要是他不去的话,他一定不会离开的。这样开下去很容易发生意外的,想到这个不觉脊背受凉,他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阻止自己停下来,这是送到他面前的一个理由,是让他停下来的一个暗号,他要听从。
于是一个小时后,庄之言就在积香阁等到了苏至谦,他脸色灰暗,络腮胡子也像是几天没有刮了,在脸上横冲直撞地生长着,表情就像是一首歌的歌词,“我曾怀疑我走在沙漠中,从不结果无论种什么梦。才张开翅膀风却变沉默,习惯伤痛能不能算收获。”
“一定是饿了,想吃什么自己点。”庄之言说着将菜单推给他。
“麻辣牛肚。”苏至谦说道。
“这种天气,不适合吧。”庄之言看着他,笑道。
“就想吃点儿麻辣的,以毒攻毒。”苏至谦孩子气地说道。
“好,以毒攻毒。”庄之言随之附和道。
“我的事情都知道了。唉,郁闷。”苏至谦说道。
“当然,这种事谁都会郁闷,但是日子还得过。”庄之言说道。
“怎么可以这样?”苏至谦一副抱怨的语气。然后接着又自我检讨道:“我不该那么执着,不该追到这里,我还不完全认识她。”说完他将目光转向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他的目光,其实都是司空见惯的景色,车辆,行人。但是他就是那么任性地看着,目光一动不动,他的心里刮起了飓风,他只是不想让储存在身体里的难过变成眼泪流下来。
“米加加就是这样,过一阵子就好了。”庄之言劝慰道。他早就从陈染的口中得知米加加做过的那些疯狂的事情,但是那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不过是她耍小性子的一个渠道。但是这次,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这次不一样。我看得出她这次不一样。”苏至谦说道。
“还是等等再说。说不定她哪天就改变主意了。”庄之言说道。
“但是我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了,虽然我是真的很喜欢她。”苏至谦说道。然后他就又一次看向窗外,全神贯注,难过又一次涌上来,这次已经没有办法视而不见了,它变成了眼泪流了出来,他用手背擦掉,然后又一次看着窗外。
“米加加突然这样,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再怎么疯狂,也会有分寸的。”庄之言看着他,不知道这样的话语是不是可以减轻他的伤心,他语言表达并不太好,不像陈染,什么样的观众都遇见过,知道如何安慰一个人,知道什么时候鼓励一下对方。
“我累了,不想继续了。”苏至谦说道。眼睛里流露出暗淡的神色,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的一番判断。
“先不要那么早就下结论,没有看到最后结果的时候,不要急于下结论。”庄之言有些笨拙地说着他的想法,他斟酌着自己的表达,其实他在心里还是希望他们能够结婚的,这是爱情的终极形式。只是很多的时候,那些奔跑在爱情路上的人,因为坚持不到最后一步,只能遗憾地说缘分尽了,不过是人为地了断了缘分。
“最后是什时候?我等了她十几年,我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可是我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一起努力的结果。”苏至谦抬起眼睛,凝视着他说道。
庄之言默默地听着,什么话都说不来,好像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是虚伪的,因为他难以体会到苏至谦眼睛里蕴藏的迷惑,失望,伤感,他从未见到过苏至谦这样的表情,仿佛把世界的一切都看透了,又把世界的一切都放弃了。
“我曾经那么拼命地爱着米加加,最后我却像是一颗被丢弃的棋子,她说扔就扔了。我感觉到屈辱。”他自言自语着。
“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庄之言觉得这样的表达简直理屈词穷。根本就无法跟苏至谦的表情对应上,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很多人都说过的一句话,似乎时间就是一剂良药,可以医治一切创伤,其实有些创伤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忘,每次想起来都会疼,因为刻了骨,铭了心。
苏至谦淡淡地一笑,然后他又看向窗外,眼睛里的渺茫一目了然。然后他拿起酒瓶把酒杯注满,看着酒杯里的液体,苦涩地一笑,停顿了片刻,说道:“她没有爱过我,她根本就没有爱过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间他的一颗眼泪就掉进了酒杯里,融入酒中,然后他一饮而尽。似乎这样就能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得一干二净。
“庄之言,你和苏至谦在一起吗?”陈染问道。
“是的。”庄之言说道。
“刚才我已经劝了米加加,她还是想推迟婚约。苏至谦现在怎么样?”陈染说道。
“不怎么样。”庄之言含糊地答道,他看了一眼苏至谦。
陈染那边沉默了下来,然后挂了电话。她已经猜测到苏至谦此刻的情绪,所以才没有问下去,因为那是谁都不愿意去陈述的伤感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