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天空依旧延续着昨天晚上阴郁的面孔,像是一个人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一样。这样的天气让人心情抑郁,要用积极的心态克服。
顶顶尽管穿戴得整齐有序,但眼睛却迷迷糊糊的,问道:“妈妈,谁送我上学?”
“妈妈送。”陈染简洁地答道。昨天晚上她打电话就定下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顶顶,没想到他一起床就问了。
“啊。”顶顶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高兴?”陈染疑问道。随后又说:“快点吃吧。”
“煎蛋。”顶顶仿佛来了精神头,然后就在餐桌前三下五除二地吃光了盘中的煎蛋。看了一眼吐司面包和牛奶,一点都没有动。
“再吃点。”陈染说道,她拿起一片面包,撕下一块放入口中,“多好吃,小麦的香气。”
“饱了。”顶顶说道。
陈染知道这是没什么好心情,所以只是吃了最喜欢的食物。她没有再说什么,再说不见得有效果,还不愉快。她快速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拿上包出了家门。
车子到了校门口,出出入入的家长学生络绎不绝,陈染还是一如既往地嘱咐道:“上课认真听讲,吃好饭,有事打电话。”每次都是千篇一律地话,顶顶早就耳熟能详了,但是作为妈妈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才能安心。
“知道了,妈妈。”顶顶背着大大的书包,跑进校园,突然他又回头喊道:“妈妈,别忘了把绘画的照片发给李老师。”
“好的。我一会儿就发。”陈染直到看不见顶顶,才收回目光。
握着方向盘,小心地行驶,才想起来要先去至谦画廊取她的手机。
急行的人们,行驶的车辆在陈染眼前匆匆地退出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个小男孩,看上去大约三岁的样子,一只手牵着妈妈,另一只手拿着颗棒棒糖,歪着头看着妈妈,一副乖巧的样子。背上卡通图案的小书包印有童心幼儿园的字样,这是要去幼儿园。
陈染想起顶顶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情景。她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一个人慢悠悠地走进去,坐在小木凳上开始玩桌子上的塑料玩具。于是她悄悄地躲在远处,不到十分钟,顶顶就转头找她,随之就大哭起来。
陈染还是狠狠心走了,于是一整天耳畔都是顶顶的哭声,心思恍惚,发誓以后再也不去了,但随之就否定这个可笑又荒唐的想法,这是一个孩子必须经历的事情,跟父母短暂的分离,融入到人群中去,这便是步入社会的初识阶段,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只能靠自己去适应,去克服,才能变成一个社会人。
晚上陈染本想早早地去接顶顶,但还是如坐针毡地等到了规定的接送时间,用巨大的耐心,等待着时间的流逝,时间似乎停止了下来,她不停地看表,不停地盯着电脑看五花八门的信息,不停地看向窗外,哪一件事情做得都不专心,没有在大脑里留下什么痕迹,让时间成为无痕的记录。
时间再怎么难熬都会过去,她远远地看到顶顶坐在小木凳上跟同伴正在玩着什么,离得太远,还有视线被遮蔽了一部分看不清楚,顶顶很好,很快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想到她一整天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真是没有必要。她越来越近了,突然顶顶转头看到了她,小家伙儿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笑得像朵花儿一样跑向她,喊着:“妈妈,妈妈。”她蹲下来抱起他,贴着他的小脸,舍不得分开。
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在教室门口顶顶就停住了脚步,说什么都不肯进去了,大概是知道只要一进去就看不到妈妈了,抱着她的膝盖扬起小脸说道:“妈妈,回家。”还记得幼儿老师拿来一个沙滩玩具,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陈染趁机离开。她已经听到身后传来的哭声,并且大声喊着:“妈妈,妈妈。”她只是往前走,一旦停下来就有折返的可能,绝不允许。同时她也不断地安慰自己,过几天就好了。
过了几天并没有想象中的好,米加加看见顶顶想一把抱过去,要是平时他一定是喜滋滋地扑到她的怀中,因为她总是会掏出花花绿绿的零食。可是那天他却死死地抓着陈染的衣领不肯松开。这是幼儿园在他的心灵上留下的可怕记忆,因为一旦离开妈妈的怀抱就意味着要再次分离,虽然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再好的零食也不算什么,妈妈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最温暖的。
顶顶一下子就十岁了,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好像做了一场梦,梦一醒就回到了现实。陈染突然间变得很沉重,孩子一旦长大不仅仅意味着他要离开,还意味着她的苍老。
于是乎陈染对着车中的镜子照了一下,虽然脸色不好,那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平时肤色还行,算得上肤白那类了。眼睛很重要,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太老套了,但很实在,她特意瞪了一下眼睛,眼窝深陷,黑眼圈依稀可见,虽然平时可是清澈如水,算得上明眸。还有皓齿,这个不会因为休息不好而变化多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陈染开始找原因,凭什么就脸色不好,眼窝深陷,还黑眼圈,都是失眠惹的祸,因为夜里想起了顶顶,想起了他画的《长河落日圆》,他如此固执地画同一幅画,是因为想念爸爸。原来孩子的世界不是轻易就能清除往事的,那不过是成年世界里的错误概念。顶顶不停地画同一幅画不是为了忘记,而是为了更好地呵护这份记忆。
窗外的雨变得若有若无,路旁的梧桐树发出新枝,叶片将会变得厚实和宽大,为了抵御夏季的狂风暴雨。年年如此。等红绿灯的时候,大脑总是自动切换到浮想联翩的程序。
她又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后面的车子喇叭声此起彼伏,就差给车子安上两只翅膀,直接越过她的车先行过去了,“急什么呀?没看到刚才红灯吗?”她嘀咕了一声,过了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