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尸魂引

引子

盗墓一派,本为下五门之首,缘起于三国时期。

曹操当年军饷匮乏,苦思冥想多日之后,灵机一动,遂创立摸金校尉一职。专司盗掘古墓,以墓中明器充为军饷。用以维系军中供给。这才得以保证大军南征百战,四方征讨。

其后更是扩充,另设发丘中郎将一职,籍以和摸金校尉相配合。大肆盗挖古墓。

岁月更迭,流年变换,这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也于乱世之中传承下来。

江湖之中,盗墓贼比比皆是。但无论是行事之周详缜密,盗墓时的技巧变化,这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都岂是寻常盗墓贼之所能堪比?

到得后世,这盗墓一派更是开枝散叶,分成数个派系。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这六大派——分丘摸金,搬山卸岭,淘沙观山。

发丘灵官,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淘沙司马,观山太保。这六大派各有专精。技艺不同。

发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术,卸岭有甲。淘沙有决,观山有镜。

发丘摸金精于五行之术,擅以天星之术测度龙楼宝殿之方位,百不失一。甚为精准。

搬山卸岭则以力为主,俗语云一力降十会。每每遇到深山古墓,便纠集数十人乃至数百人,强力开墓。而淘沙司马和观山太保则另辟蹊径,以术破墓。

这六大派俱都为男性,女子盗墓一般极为罕见。但世事无绝对,这盗墓一派于这明朝初年衍生了一脉专一以女子为主的盗墓一派,是为点穴观音。

点穴者,盖因其这一脉女子盗墓手中俱都拿着一杆点穴撅。善能寻龙点穴,于那风水大冲之地,觅其影踪。观音者,盖因其俱都是女性为主,是以为观音。这是其一。

其二似是因为俱都是雪肤花貌,容颜绝美的女子,有观音之相。

这点穴观音一派较诸六大派愈发神秘。所破之龙楼宝殿也俱都在深山绝谷之中,行人罕至之地。以致江湖传闻愈加神秘莫测。

我们的这一个故事就从一杆小小的点穴撅开始……

投名状

明朝末年,天下大乱。盗贼纷起。

湘西一个小小的山村之内。

一座破陋的茅屋四处漏风。

这小小的山村只有五六户人家。

每一户人家都相去甚远。足足有几十丈之遥。

这小山村背山靠水。风景甚是秀丽。只是坐在这茅屋之中的三个人却都是提不起观赏的兴致。

这三个人俱都是一袭青衣,脸上带着风尘之色。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

其中一人满脸的络腮胡子已经将整个脸孔遮的严严实实。浓密的毛发之下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

这大胡子看上去年岁不大,也就只有三十余岁的样子。

另外两个人都是獐头鼠目,两撇小胡子,看上去甚是猥琐。

两人颜容衣饰都是一模一样,似乎是一对双胞兄弟。

这二人看上去岁数也不太大,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

三个人都是神情紧张,望着面前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

那一张桌子似乎是柏木所制。倒也并无任何特异之处。

柏木桌子上只是摆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事。

那物事只有两尺来长,前头是一个类似锄头的物事,后面连着一根两尺来长的铁棍。

这三人就看着这奇形怪状的物事,脸上神情都大为紧张。

屋外的阳光透过茅屋的缝隙射了进来,照在柏木桌子上哪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事之上。发出一股黑沉沉的乌光。

良久良久,那双胞胎兄弟之中的一人道:“齐老大,你看这东西真的是点穴撅?”

那大胡子犹豫了一下道:“我看像。——到底是不是我也说不准。”

这大胡子姓齐叫齐云坚。乃是这靠山村的村民。而那双胞胎兄弟复姓欧阳,一个叫欧阳平,一个叫欧阳凡。乃是这大胡子齐云坚的朋友。

这大胡子齐云坚自小便四处游荡,不务正业。于是也结交了许多狐朋狗友。

这欧阳兄弟便是其中之一。

这三人自打相识以来,便是臭味相投。每日里四处偷鸡摸狗,玩的是一个不亦乐乎。就这样便过去了十余年之久。

虽没致富,但也未饿死。

这身为老大的齐云坚便有些郁闷起来。眼看着这四处盗贼纷起。这齐云坚便也有了一个念头,要投奔李闯,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只是齐云坚扫听一番之后,听闻要投奔李闯必须要有一个投名状。

这投名状可以是大明兵役的人头,也可以是金银财帛之物。否则的话,即使进了李闯的军营,也是只能做一个兵卒而已。

齐云坚听闻之后,不禁心中暗骂:“这李闯也太不是东西。不是说有那么一句话吗——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粮都不要,为什么还要投名状?看来也是虚有其名。”

只不过为了以后的功名利禄着想,这投名状还不能不献。

这齐云坚便召集欧阳兄弟前来商议。

杀明兵?

似乎那明兵都是成群结队,鲜少有一个人独往独来的。而且即便遇到一个独往独来的明兵,恐怕以这三人蛮力也打不过一个全副武装的明兵。

欧阳平试探着问道:“咱们三个打一个还打不过吗?”

齐云坚一颗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连声道:“不行不行,你奶奶的老子还想再活几十年呢。去李闯那里,也是为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没理由的送了性命。没别的法子吗?”

欧阳凡摸了摸鼻子,犹豫了一下道:“有倒是有,不过还是有一点风险。”

齐云坚瞪大眼珠,道:“什么风险?还有比杀一个明兵的风险大吗?”

欧阳凡嘿嘿一笑道:“风险虽没那么大。不过这是要对付的不是活人?”

齐云坚倒吸一口凉气,道:“不是活人,难道是死人僵尸?”

欧阳凡点点头,道:“正是。咱们这投名状只有两个法子,要是不想杀明兵,只有拿一些红货献给李闯。”顿了一顿,欧阳凡又道:“你看咱们这三人哪像有红货的样子,再说了,咱们这附近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富豪财主,即使有,也早被那些义军抢干净了。”

齐云坚一拍大腿道:“你说的是啊,那咱们怎么办?”

欧阳凡眯起眼睛,低低道:“为今之计,只有去西边一百里外。”

齐云坚皱起眉,喃喃道:“西边一百里外,你是说那座公主坟?”

欧阳凡点点头,道:“正是那公主坟。听说那公主坟是大宋时候的一位公主,里面一定有不少红货,咱们取了来,献给李闯,说不定便能封个一官半职。”

齐云坚和欧阳平对望一眼,缓缓点了点头。过了片刻齐声道:“此计可行。说不得,咱们现在就走。省的夜长梦多。”

欧阳凡笑着道:“齐大哥,你现在不怕那死人僵尸了?说不定那公主坟里面还有女鬼呢。把你留在那里做他的地下驸马呢。”

齐云坚哈哈一笑道:“老子怕是怕,只不过冲着那墓里的玩意,这胆子嘛也要大上那么一回。”

欧阳凡也是陪着哈哈一笑。

齐云坚一挥手,便欲站了起来,招呼二人。前去那一百里外的公主坟,探看一番。

欧阳凡急忙伸手拦住。

齐云坚眉毛一竖,道:“怎么?”

欧阳凡笑嘻嘻的道:“齐大哥莫要着急,你看这个是什么东西?”说着便从随身带来的一个包裹之中取出一件物事,放在面前的这张桌子上。

那一件物事有两尺来长,前端便像一个锄头一般,看上去甚是古怪。

齐云坚瞪着那件物事,足足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欧阳兄弟站在一边,两个人心中都是七上八下。

齐云坚终于开口道:“你这件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欧阳凡回头看了看茅屋的窗外,透过茅屋的缝隙,只见四下里并无人踪,只有山风不时掠过树梢,发出呼呼的声响。

欧阳凡这才回过头来,低低道:“这个就是从那公主坟外面石碑后面得来的。”

齐云坚脸色更加沉了。

欧阳凡低低道:“大哥,这个到底是什么物事?”

齐云坚沉声道:“这个好像是点穴撅。”

欧阳兄弟都是一怔。——点穴撅?

这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点穴撅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齐齐望向齐云坚,目光之中满是疑问。

齐云坚沉声道:“这点穴撅说来话长,是一件盗墓的工具。我只是曾经听人说起过,这点穴撅盗起墓来,得心应手,是一件盗墓的利器。”

欧阳兄弟心中疑惑,俱都将目光望向桌子上的那一把点穴撅。

三人目光俱都落在这点穴撅之上。

良久良久,欧阳平低声道:“齐老大,你看这真的是点穴撅?”

齐云坚犹豫了一下道:“我看像。——到底是不是我也说不准。”

欧阳平眼珠转了几转,沉声道:“咱们不管它是不是点穴撅,先去哪公主坟看看再说。”

齐云坚点点头,道:“这点穴撅既然在那公主坟附近出现,想必已经有人比咱们先到了那里,事不宜迟,咱们等到天黑这就去吧。”

欧阳兄弟都是点点头。

三人等到夜晚,草草吃过晚饭。眼看暮色四合,四野漆黑一片。这才悄然无声的从茅屋之中溜了出来。

临出茅屋之际,欧阳凡还摸了摸背在背后的那一杆点穴撅,心道:“既然齐老大说这杆点穴撅是一件盗墓的利器,那一会到了公主坟那里,说不定就用得上。”

三人看看四下里无人,于是就加快脚步,向西而去。

走到三更时分,月上中天的时候这才来到那公主坟所处的荒野边缘。

远远望去,只见前方数十丈外一座大坟足足有二十余丈,伫立在荒野之中。看上去诡异而又雄奇。

三人站定脚步。

欧阳凡指着那一座大坟道:“大哥,那就是公主坟了。”

齐云坚点点头。心里募地紧张起来。手心里也出了汗。

这公主坟自小便听乡邻说起过,只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齐云坚正要说两句话壮壮胆。忽然听得背后数百丈外似乎有一阵咚咚咚咚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声音说是人的脚步声却又不像,说不是吧,在这暗夜之中又有什么物事从此经过?

三个人面面相觑,俱都是头皮发炸,手足冰凉,心中俱都在转着一个念头:“来的是什么?是人还是鬼?”

石雕赑屃

一时间,三人俱都没了主意。

此时此刻,中夜时分,四下里俱都是一片死寂,只有夜风从旷野之上呜呜的吹过。

而那咚咚咚咚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向三人所站立的方位响了过来。

那声音就像踩在三人的胸口上一样,咚咚咚咚——

欧阳凡抬起头,望向齐云坚,和欧阳平。

只见二人此刻也正望着自己。

就着惨白的月光望去,三个人脸上也都是惨白色的一片。三人脸上都是恐惧异常。

欧阳平颤声道:“齐老大,不,不不会是真的有鬼吧?”

齐云坚咽了一口唾沫,沉声道:“有个屁鬼。”这一句话说出来,便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欧阳凡低声道:“齐大哥,咱们去那石碑后面躲一躲。”

齐云坚点点头,三人都是不再说话,飞步向那公主坟奔了过去。

转瞬间便即奔到那公主坟前面。

公主坟面前有一座十来丈高的石碑,石碑下面是一个石雕赑屃。

赑屃上面驮着重重的石碑。

三人俱都躲在那石碑之后。

这石碑甚大,三人躲在后面还绰绰有余。

三个人屏住呼吸。躲在石碑后面。过了片刻,只听那咚咚咚咚的声音正自由远而近,缓缓向这里走了过来。

齐云坚心里紧张异常,暗暗骂道:“老子不会这么点背吧。刚说到这公主坟偷些东西,就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不成?”

欧阳兄弟心里也是暗暗祷告,莫要被那恶鬼缠身。祈求那可怖的声音早些离去。

奇怪的是,那声音竟似循着三人的踪迹而来。

三个人大气也不敢出,躲在石碑后面,浑身不住发抖。

只听得那声音渐渐走到这石碑前方。

三个人的心脏都似乎要跳到嗓子眼。忽听一个低沉而沧桑的声音道:“在这歇歇吧。”

另有一个稚嫩的童子音道:“是,师傅。”

躲在石碑后面的三个人这才心里一松,心道:“既然是人说话,想必不是鬼了。”

齐云坚大着胆子,将头悄悄探出石碑,向石碑前方一望,这一望,差点将齐云坚吓掉三魂六魄。

龙生九子

只见一双无神的眼睛此刻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那一双眼睛里丝毫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那一双眼睛之中此刻带来的似乎只是死亡。

齐云坚望着那一双眼睛,似乎望着的是来自地狱里的恶鬼。

齐云坚一颗心在那一刹那似乎都停止了。

欧阳凡看见齐云坚探出头去,这一望竟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奇怪,心道:“既然石碑前方传来的是人声,便无足畏惧。”于是站在齐云坚身后,也探出头去,这一望便看见那一双眼睛,那一双无神的眼睛定定的望着自己。

欧阳凡吓得险险叫出声来,一个屁股坐了下去。

躲在二人身后的欧阳平急忙伸出双臂,将欧阳凡一把抱住。这才没有发出声音。

三个人就那般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汗从身上一滴滴落了下来。

只听那石碑前面一阵擦擦擦擦的脚步声响,片刻之后便没有了一丝声音。

又过了片刻之后,忽听那石碑前方那一个童子声音道:“师傅,这个大王八好大。”语声稚嫩,似乎这个童子只有七八岁的光景。

此时,齐云坚已经回过神来。齐云坚再也不敢和那一双无神的眼睛相望,慢慢的转过身来,向欧阳兄弟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二人蹲了下来。

石碑前方随即又传来那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个不是王八?”

那个稚嫩的童子声音道:“不是王八吗?那是什么?”

那个苍老的声音呵呵一笑道:“这个叫做赑屃。”

那个童子道:“赑屃?赑屃是什么?”

那苍老的声音道:“这赑屃嘛。便是龙的儿子。相传,龙有九个儿子,这赑屃便是龙的第一个儿子。”顿了一顿,那苍老的声音继续道:“这赑屃长的形如乌龟,能够负重,所以这一般陵墓上的石碑便让它驮了。”

那童子道:“哦,是这样啊,那其他几个呢,都叫什么名字?”

僵尸

那苍老的声音笑道:“你这娃娃,还挺好学的嘛,哈哈,那第二个便是螭吻,龙而无角,其性好吞,你看那寺庙里的屋脊两头便是这个螭吻。

老三是蒲牢,形似龙而体形小,其性好吼,故用以为钟纽;

老四是狴犴,形似虎,平生好讼,常装饰在古代监狱门头上;

第五个叫饕餮,贪饮食,故以图饰于鼎器之上;

第六个趴趿,形似狮其性好水,多雕于桥的横梁头上;

老七是睢眦,平生好杀,好发怒瞪眼,古时刀、剑的吞口常饰以此子;

老八叫狻猊,好坐,常被置于佛座下,香炉顶上;

最小的叫椒图,因为最小所以比较娇惯,平常无事便睡觉,古人让它看门,所以宫殿庙宇大门上常有铜或铁铸成的一个衔环的兽形头衔,那便是它。知道了吗?”

那童子嘻嘻一笑道:“知道了,师傅。”顿了一顿,那童子又问道:“师傅你看这石碑后面那一座大土堆又是什么来头?”

齐云坚和欧阳兄弟听着小童不住询问,心里暗暗着急。

欧阳平伸出手,在那石碑上轻轻写了几个字,这几行字写的极轻极微,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指给齐云坚看。

齐云坚凑过头去,只见欧阳凡适才写到石碑后面的几个字是: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齐云坚脸露惧色。伸出手在那石碑上也写了两个字:僵尸。

僵尸?

欧阳平脸上露出疑惑。转过头来,望了望欧阳凡。

欧阳凡也点了点头,张开口,无声的道:“是僵尸。”

欧阳凡口语道:“好像不止一个,很多很多僵尸。”

欧阳平只觉得嘴里发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三个人躲在赑屃石碑之后,内心都是忐忑不安,实是内心期盼那老人小孩带着那一大群僵尸早些离去。

这般下去,躲在赑屃石碑之后,和一大群僵尸一碑之隔,早晚会被这些僵尸吓死。

铜铃

三人心中都是暗暗打鼓,暗自盼望那老头和小孩带着僵尸离去,便在这时,只听那个苍老的声音笑道:“咱们歇这一歇已经够了,该上路了。路上我在详细的告诉你。”

那童子道:“好的,师傅,咱们这就走吧。”

随即石碑前方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跟着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脚步声咚咚咚咚的向西而去。

齐云坚和欧阳兄弟耳听得那脚步声向西而去,心中大喜,心道:“这骇人之物终于离去。”三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忍不住从那赑屃石碑后面探出头去,向那老者和小孩离去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夜色凄迷,月光匝地,惨白色的月光照耀之下,一个驼背老者身穿一袭青衣,手中提着一个铜铃,轻轻摇晃。

那铜铃便发出一阵低低的声音。

那声音若有若无,细细可闻,听得久了,似乎让人心襟微荡。魂魄轻摇。

老者浑身散发出一股古怪的气息。

齐云坚不敢再看,向那青衣老者身后望去。只见在那青衣老者身后有七个人。

七个人俱都是头上戴着高筒毯帽,压住眉际。额前脑后垂下来一张黄纸。

纸上似乎写得有字。

这七个人被一串草绳相连。一蹦一蹦的向前而行,每一蹦便发出咚的一声。

七个人同时起步,同时落地。是以便发出咚咚的脚步之声。

月光之下,看得甚是诡异。

七个人背后便是一个小孩。看那小孩身高也只八九岁的样子,梳着朝天一柱香的小辫,跟在七个人的身后,口中不住低低念叨着一些什么。

这一行人看得齐云坚和欧阳兄弟是心中怦怦直跳。

三个人目光被这一行人所吸引,竟是无法将眼睛收了回来。

只见那七个人之中的最后一个人脑后的黄纸被夜风一吹,飞了起来。落到一边地上。

那小孩随即口中道:“师傅,停一下。”

那青衣老者随即停住脚步。

跟在青衣老者身后的七个人也都停了下来。

小孩蹲下身,去捡那张黄纸。

便在此时,那七个人最后的那一个人陡然转过头来。额前黄纸被风吹开,黄纸下,一双无神的眼睛直直的望向赑屃石碑。

喜神

齐云坚和欧阳兄弟被那双眼睛望到,都是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三个人急忙缩身到那赑屃石碑之后。

隐身在那赑屃石碑之后,三个人的心还是怦怦直跳。

耳听得那小孩道:“师傅,好了。”

那老者嗯了一声。随后便听得脚步声咚咚咚咚响起,那一行人继续向西而去。

过得盏茶时分,一行人终于去得远了。

这赑屃石碑后的三个人这才回过神来。

欧阳平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口气,道:“吓死我了。齐老大,你是这里的人,你说说,这几个人是什么门道?”

这欧阳兄弟本是辽东人士,数年前才流落至此,是以这当地的事情不太了解。

齐云坚皱了皱眉,眼睛四下里转了转,眼看四野寂静,不再有人来此,这才低声道:“我看这老头和那小孩就是赶尸客。那几个用草绳串在一起的就是喜神。”

欧阳兄弟都是一呆,道:“喜神?”

齐云坚咳嗽一声道:“喜神就是僵尸。这老头就是赶尸的。”

欧阳兄弟是面面相觑。

这两人在辽东也曾听说过这赶尸一事,只是想不到让二人在这荒郊野外遇到。而且是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夜里,这般诡异情景,着实让人害怕。

欧阳平咽了口唾沫道:“齐老大,那这赶尸客为什么不在白天行走,偏偏要在这漆黑的夜里?”

齐云坚低声道:“老弟,这你却有所不知。这赶尸客一般都是昼伏夜出。除非迫不得已,才在白天赶路。这是赶尸的行规,一贯如此。”

欧阳平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喃喃道:“他奶奶的,可吓死我了。”

欧阳凡低声道:“齐大哥,这老头要是不注意,把这僵尸跑了,怎么办?”

齐云坚嘿然一声,道:“这僵尸要是跑了,那可就为祸四方了。”

鬼打墙

欧阳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噤。

两人心中俱道:“这适才要是那具僵尸逃脱,咱们这三人岂不是被那僵尸生吞活剥了?”

齐云坚皱眉道:“两位兄弟莫怕,这赶尸客一般都会驱邪伏魔之法,这行走的僵尸也都被贴了辰州符,轻易不会逃脱。到得目的地,将这一具具僵尸放入棺中,到那时又会做法,镇住这僵尸。”

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欧阳平道:“齐老大,咱们还是赶快去那公主坟吧。省的夜长梦多。在这里呆的久了。我总感觉脊背后面凉飕飕的。”

欧阳凡皱眉道:“齐大哥,谁说不是呢。咱们还是快快去那公主坟。取完坟里的东西,早些回去吧。”

齐云坚点点头。看了看这座石碑,忽然想起一事,道:“老二,你说你那杆点穴撅就是在这里得来的?”

欧阳凡点点头,道:“是啊,就是在那边的草丛里。”说着向着这石碑左面数丈外一指。

齐云坚走到那草丛跟前,看了看,见除了地上青草倒伏之外,倒也没有任何异样。也就不再过问,随即领头向那公主坟走了过去。

这赑屃石碑离那公主坟只有看上去只有数十丈距离,三个人本以为转眼间便即走到那公主坟的跟前,谁知道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没有走到哪一座大坟的跟前。

那一座公主坟始终在远处黑黝黝的伫立着。

齐云坚心中一凛,道:“不好。莫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忍不住抬头向上一看,只见月亮不知何时已经隐身到一从黑乎乎的乌云之后。从那云影边缘露出一丝惨白色的边际。

齐云坚募地停下脚步。

欧阳兄弟也都停下脚步,欧阳平回头问道:“齐老大,怎么啦?”

齐云坚望着这四下里漆黑的夜色,缓缓道:“咱们遇到鬼打墙了。”

公主坟

欧阳兄弟脸上齐齐变色。

鬼打墙?

欧阳凡心中暗暗叫苦,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先是遇到赶尸客,现在又遇到鬼打墙。”忍不住望向齐云坚道:“怎么办?大哥?”顿了一顿道:“要不干脆回去算了。”

齐云坚哼了一声,心道:“老子来都来了,岂能就这样空手回去?”当即斩钉截铁道:“不行。咱们一定要进到这公主坟中。”

说罢,眼睛四处乱转,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那欧阳凡道:“把你包袱里的那杆点穴撅拿出来。”

欧阳凡答应一声,解开背后包袱,将那点穴撅取了出来,递到齐云坚的手中。

齐云坚接过那杆点穴撅。握在手中。只觉这杆点穴撅粗细长短似乎是女人所用。

男人握在手里,似乎轻了许多。心里一呆。心道:“他奶奶的,听说这点穴撅是盗墓所用,难道这杆点穴撅竟然是一个盗墓女人用的?”在齐云坚心中,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盗墓女贼。

齐云坚心道:“且不管它是不是女人所用。先用这杆点穴撅试试看能不能进得了那公主坟。”

当即用那点穴撅在地上刨了一个印痕。然后站起身,慢慢向前行去。

欧阳兄弟跟在齐云坚身后。看他如何行动。

每走出数步,齐云坚便用那杆点穴撅在地上刨一个印痕。

如此三番,走出数十丈后,一抬头,赫然间只见三人俱都站在那一座黑黝黝的大坟跟前。

欧阳兄弟和齐云坚俱都松了一口气。——终于走过来了。

三人抬目望去。只见在这大坟东侧,露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三人走到那个洞口跟前,只见那个洞口有一丈来宽。直上直下。下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齐云坚将那点穴撅递给欧阳凡。然后指着那个洞口道:“是这里了?”

欧阳凡将那柄点穴撅背负在背后,而后点点头道:“就是这里。日间我和大哥还来这里踩过盘子。”

齐云坚点点头。而后复又向那洞口望了过去。

竖井

那洞口黑漆漆的,仿佛是一只恶兽张开的一张巨口,随时要吞噬前来此地的人们。

齐云坚心里一颤,心道:“老子莫不是要葬身在这里?”这个不祥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自己安慰自己。“奶奶的,不会那么倒霉吧。老子已经倒霉三十多年了,这一次一定要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

心里打定主意,随即对欧阳兄弟一挥手,道:“哥两个,咱们上。”不待二人回答,当先跃了下去。

那盗洞足足有十来丈深。

齐云坚纵身而跃。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呼。不多时,便觉双脚咚的一声落到地上。

只震得双脚脚底板发麻。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齐云坚阿的一声惊叫,急忙伸手撑在地上,狼狈万端的爬了起来。

站在洞口上方的欧阳兄弟闻听齐云坚发出惊叫,也是心中慌乱,急道:“齐老大,齐大哥,你没事吧?”

齐云坚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大声道:“我没事。你们下来的时候小心些。”

欧阳兄弟在上面这才放下心来,齐声答应道:“好。”

齐云坚闪到一旁,只见一个黑影从半空跃了下来。碰地一声,结结实实的落在泥土之上。

也是发出哎呦一声。

听声音正是欧阳凡。

齐云坚急忙将欧阳凡扶了起来。随后欧阳平也从上面跃了下来。

三个人站到一起。顿觉这个盗洞拥挤起来。

齐云坚从自己身后的背的一个包裹之中取出一根火折子,点亮。

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之下,只见这个盗洞下面只有两丈方圆大小。跟一个竖井相似。

在这盗洞竖井左侧井壁之上有一个圆圆的洞口。

洞口里面似乎往外源源不断冒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齐云坚望着那个圆洞,低声道:“看来是有人比咱们先来一步了。”

欧阳凡道:“那咱们还不赶紧进去?去得晚了,恐怕什么都没了。”

不告而别

齐云坚不再说话,手持火折子,当先爬进那个圆圆的洞口。

欧阳兄弟随即跟在后面也爬了进去。

进去之后,齐云坚只觉得这盗洞两壁泥土甚是新鲜。手指触摸到处,还有一股潮湿之意。

看来这盗洞竟是这两天新挖开的。

齐云坚心里一喜。手脚并用。迅速向前爬了过去。

到得里面,这盗洞又宽敞了许多。

渐往前行,盗洞越是宽阔。到得后来,齐云坚已然能够站了起来。

齐云坚晃动手中火折子,向两侧洞壁照了过去。只见这洞壁里面的印痕似乎不是如初进盗洞时的那般。宛然如新。

看上去竟似数百年前被人以铁铲之物切削而成。

整个洞壁甚是齐整光滑。那盗挖此洞之人看来也是内中高手。

齐云坚当先而行。领着欧阳兄弟二人慢慢向盗洞里走了过去。

越往里走,越是湿滑。手掌触到两侧石壁,石壁上竟有湿润的凉意透掌而来。

三人又走出十余丈远。盗洞竟然是斜斜向下。

三人大着胆子,向前而行。

片刻功夫之后便即走到盗洞尽头。

盗洞尽头处,是一扇小小的石门。

石门有三丈来高,两丈余宽。半开半掩。

石门后一股腐臭的若有若无的飘了出来。

欧阳凡奇道:“大哥,这个是这公主坟的墓门么?”

齐云坚摇了摇头,道:“似乎不太像。”

这齐云坚有个同宗的叔伯哥哥名叫齐云海。

二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甚好。后来,在十二三岁的时候,齐云海被一个道士领走。直到二十五六这才回来一次。

当时问及详情,齐云海只对齐云坚提起,自己是去了一个神秘的门派。那个门派专司倒斗摸金。在倒斗门中赫赫有名,是为搬山派。门下弟子俱都为道人装束,四方游走。

齐云海入得那搬山门下,修习了一身的搬山秘技。

齐云坚问起之时,齐云海便将其中一些粗浅的入门道理讲与齐云坚知道。

后来第三天的时候,半夜闻听一阵一阵奇怪的声音。犹如鬼哭一般。

声音停止之后,那齐云海也便随着那声音不告而别。

亡灵相护

齐云坚其实甚是后悔,不若当时跟着齐云海也一起去了。也好过这般饥一顿饱一顿的在这荒山野岭,荒僻的山村之中度日了。

此时此刻,齐云坚进到这公主坟之中,那齐云海所教过的一些倒斗之理便清清楚楚的映现脑海之中。

齐云坚带着欧阳兄弟二人从那石门走了进去。站在这公主坟的墓道之中,放眼望去。

只见三人已经置身在一处环形的墓道之中。

这墓道底下铺着厚厚的青石板。

每一块石板都是做长方形状。看上去甚是坚硬。墓道两壁也是青石砌成。

墓道两端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黑暗之中通向哪里。

欧阳凡望着远处那一片漆黑,心里突然一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似乎在这黑漆漆的墓道之中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无声的向着三人慢慢靠近。

欧阳凡低声道:“齐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齐云坚眼睛向那黑暗之中望了过去。——什么也看不见。齐云坚手中的火折子只能照出数丈之遥。数丈之外便是漆黑一片。

齐云坚心里也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黑暗之中有什么物事正在向三人所占的方位慢慢走了过来。

齐云坚心里暗暗嘀咕:“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老子不过是拿几件墓里的冥器。难道这墓里真的有什么亡灵保护不成?”

齐云坚知道这公主坟虽然名为坟,其实乃是一个大墓。只不过这山野附近的人叫惯了,才称为公主坟。

这公主坟里既然葬的是大宋公主,金枝玉叶,自然非比寻常。陵墓里自会有诸多机关埋伏之类。只不过看这适才进来的盗洞分析,这座公主坟里面的机关估计已经被破坏殆尽。只不过乡野传闻这公主坟里有亡灵相护,曾经有不少盗墓者进到里面,却再也没有出来……

紫气东来

这些古老传闻,齐云坚早已知道,年少时路过这里,都是远远的躲了开去,生怕被里面的亡灵僵尸捉了去。

长大以后,也便知道那一些恐怕只是乡间轶闻,不足为惧。

是以这一次才会同欧阳兄弟二人一起下到这公主坟里,一探究竟,也便顺路取一些这大墓里的冥器,好做为给李闯的投名状。

想不到甫一下到这大墓里,站在这阴气森森的墓道之中,齐云坚和欧阳兄弟便感觉这公主坟里果然有些不大对劲。似乎有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欧阳凡看着这无尽的黑夜,心里又是打起了退堂鼓。眼睛觑向齐云坚,低声道:“大哥,你看咱们,要不还是退出去吧。”

齐云坚瞪了欧阳凡一眼道:“退出去?往哪里退?咱们既然来到这里,总不能空手而回。说不得,也要拿走那么一件两件物事才行。”

欧阳凡一时无语。

欧阳平安慰他道:“二弟,怕什么,有你大哥和齐老大在这里,还能有什么闪失不成?”

欧阳凡心里暗自嘀咕道:“都怪自己逞强,非要齐老大和大哥来到这里,看来这里不像什么善地。倘然一会真的有什么危险,我可是撒腿就跑,你们可别怪我不仗义就行。”当下心里打好主意,稍有变化,便即先行逃之夭夭。

齐云坚咳嗽一声,手持火折子,迈步向着这墓道的东方而行。

欧阳平跟在后面,低声问道:“齐老大,为什么要向东面而行?”

齐云坚嘿然一声道:“俗话说的好,紫气东来,向东行总不会错。”

欧阳平和欧阳凡兄弟跟在身后,听在耳中,却是大大的不以为然。

二人心中俱道:“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邪说?这紫气东来跟向东行走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在这地下墓穴之中,争论这些殊属无谓。”

其实齐云坚也只是胡乱编造一个理由而已。

齐云坚壮着胆子迈步前行,刚刚行出十余丈,黑暗之中似乎看见前方有一个白色的物事。

白凶

齐云坚心中一颤,随即停下脚步。

张口一吹,将手中火折子噗地吹灭。

紧随齐云坚身后的欧阳兄弟都是一惊,道:“齐老大,发生什么事了?”

齐云坚压低声音,伸出左手,向那前方黑漆漆的墓道一指,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欧阳兄弟抬眼向前方望去,只见在那墓道前方数十丈外,似乎有一个浑身发白的物事,正自静悄悄的站在黑暗之中。

一动不动。

三个人都是咽了一口唾沫。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之中。

欧阳凡脊背冷汗直冒。颤声问道:“齐大哥,那是,是什么?”

齐云坚心里道:“你奶奶的,老子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你没看见老子腿肚子也转筋了吗?”

齐云坚眼睛定定的望着远方墓道之中的那个浑身发白的物事,心里暗暗道:“你奶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白惨惨的物事就那般静静地站在黑暗之中,齐云坚看得心中发毛。陡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记得听齐云海说起过,在这陵墓之中常有尸身,年深日久,浑身长出一层白毛。

那一层白毛会越来越长。

这尸身也便和寻常的僵尸不同,号称白凶。

白凶力大无比,更兼毛发之中悉有剧毒。倘然遇到,那是非死即伤。

这白凶有一个毛病,遇到生人,或者活物,便要扑上以吸食生人或者活物的鲜血。非至吸干吸净,否则决不罢休。

常人遇到,十之八九,死于非命。便连他们盗墓门中提到这白凶也是甚为惧怕。遇到这白凶在墓中盘桓不去,往往都避之为吉。

而这公主坟之中竟然出现这么一个活似白凶的物事,齐云坚也是心惊胆战。

三人望着远处哪一个白惨惨的物事,竟是谁也不敢再移动半步。

只怕这脚步略一移动,那白凶便即纵身来袭……

暗影

齐云坚低声对欧阳兄弟道:“那个东西好像是白凶。咱们大家一定要小心。”

欧阳凡心里打鼓,颤声道:“白,白凶?白凶是是什么东西?”

齐云坚心道:“你奶奶的,老子这时候哪有时间给你解释这白凶?”随即低声道:“别问了,这一两句话说不明白。总之,这个白凶极其厉害,大家小心些吧。”说完,齐云坚眼睛又望向那白凶。

那白凶却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欧阳平心中疑惑道:“齐老大,那个真的是白凶吗?”

齐云坚心中也是疑惑不明,心道:“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齐云坚壮着胆子,向那白惨惨的物事走了过去。

那白惨惨的物事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齐云坚慢慢向前走了过去,走到距离那白惨惨的物事十余丈开外,这才停了下来。凝神向那物事望去,只见那物事只有一尺来高的样子。

那物事蹲在墓道墙壁一侧,瑟瑟发抖。

齐云坚心中一动,心道:“这莫非并不是什么白凶?”一晃手中火折子,那火折子随即点亮。

火折子微弱的亮光之下,那蜷缩在墓道墙角的物事赫然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绵羊。

齐云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心道:“原来是自己吓唬自己。这哪里是是什么白凶啊,只不过是一只雪白的绵羊而已。只是不知道这只绵羊是怎么样来到这公主坟里面来的。”一招手,叫过远远在后面的欧阳兄弟,道:“你们看,这原来是一只绵羊。”

欧阳兄弟听齐云坚说那物事不是白凶,这才放下心来。走了过来。看到那蜷缩在墓道角落里的那一只雪白的绵羊。欧阳兄弟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欧阳凡笑道:“齐大哥,想不到这一只小小的绵羊竟然把咱们吓了一大跳。”

齐云坚嘿嘿笑道:“他奶奶的,你说这只绵羊是怎么进到这古墓中来的?”

欧阳凡正要回答,忽听墓道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白菜

这脚步声落地甚重,似乎是来人快速奔跑之故。

欧阳凡沉声道:“大哥,有人来了。”

齐云坚却是脸色煞白。没有回答。脸上神色也是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欧阳凡忽然间这才想起,三人此时乃是在这公主坟的地下陵墓之中,除了三人之外,又哪里来的人踪?

那脚步声快速向这里奔跑而来。

欧阳凡噗地一下又将那手中的火折子吹灭。随即在黑暗之中招手,叫欧阳兄弟二人也侧身躲到墓道墙壁一侧。

那只浑身雪白的绵羊听得脚步声奔来,更是瑟瑟发抖。

墓道之中漆黑一片。只听得那脚步声向三人急速奔来。

齐云坚心中飞速转动,心道:“这来的是人还是鬼?若说是鬼的话,这鬼落地岂能有声,若说是人的话,这阴气森森的古墓又何来人踪?”转念一想,想起欧阳凡手中的点穴撅,心道——莫非是那盗墓人在此出没?

齐云坚心道:“倘然是鬼,那就避之为吉,要是盗墓人的话,那说不得只有干上一场——眼看到手的冥器,岂能被盗墓人拿去?”

三人站在墓道一侧,瞪大双眼,向那声音来处望去。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隐隐约约的瘦小黑影奔到十余丈外停了下来。

那黑影只有两尺来高,黑暗之中看不分明。

只听那黑影低低道:“小白菜,小白菜。”听声音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男孩的声音。

声音之中透着焦急,恐慌。

那只浑身雪白的绵羊听到那男孩的叫声,竟然停止抖动,咩咩叫了两声,向那黑影奔了过去。

齐云坚三人都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都在暗暗惭愧:“想不到在这公主坟中连连遭遇异象,却都是虚惊一场。”

齐云坚心道:“这小孩又是如何进到这公主坟的墓道之中?”

那男孩听到绵羊的咩咩叫声,大喜道:“小白菜,真的是你?”大喜之下,急忙奔了过来。

一袭黑衣

男孩奔到小绵羊身侧,一把抱住。口中喜道:“小白菜,可找到你了。”

马中小绵羊在男孩怀中不住发出咩咩的叫声,似乎也是非常欢喜。

男孩拍了拍小绵羊的脊背,道:“小白菜,咱们快走,这里很危险。”说着,抱着小绵羊,便要向西而去。

齐云坚三人都是一袭黑衣,贴在墓道墙壁之上,几乎与墓道石壁一色。

那男孩便没有看得出来。又似乎那男孩急于出这公主坟,是以并未留意。

眼看那男孩便要抱着小绵羊跑过三人身旁。

齐云坚心中忽然一动,心道:“这小子从那墓道彼端跑了过来,或许知道里面的一些讯息,不若抓住他问上一问。再者,带着这小子去里面探路,也可以少了许多风险。”

心念即动,随即探身出去,一把抓住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正行走之间,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自己。在这黑漆漆的墓道之中,直将那个男孩吓了个魂飞魄散,忍不住阿的一声大叫。

这一声大叫在这墓道远远的传了开去。顷刻之间,四壁都是啊啊的惊叫之声。

齐云坚左手抓住男孩,右手随即也伸将出去,一把捂住男孩的嘴巴,低低道:“别出声。”

那男孩一惊之下,随即住嘴。

欧阳兄弟分从两面围住小男孩。

齐云坚慢慢松开男孩的嘴巴。将男孩放开。

那男孩站在黑暗之中,双手抱着那只小绵羊,恐惧之极。只觉黑暗之中,六只眼睛盯在自己身上。

这六只眼睛也不知是恶鬼还是僵尸。男孩心中实是恐惧到了极点。便连自己怀中抱着的那只小绵羊也跟着瑟瑟发抖。

齐云坚低低道:“小娃娃,不要怕。”

男孩颤声道:“我不怕,我不怕……”声音颤抖,实是害怕之极。

齐云坚低低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小男孩咽了一口唾沫,不想回答,但看着这黑暗之中的六只眼睛,又不敢不说。

风冷情

男孩颤声道:“我姓风,叫风冷情。”顿了一下,男孩接着道:“我是来找小白菜的。”

齐云坚眼珠一转,望了望男孩手中抱着的那只绵羊,皱眉道:“小白菜?”

那叫风冷情的男孩道:“是啊,这个就是小白菜。它太调皮了,晚上睡觉老不老实,这不,晚上又跑了出来,我是一路跟着它才来到这里。看着它走了进来,这才追进来的。”

齐云坚哦了一声,心道:“原来如此。只是这么一个小娃娃,他的父母怎么不管他?便任由他深更半夜的四处乱转吗,也不怕他丢了?”

齐云坚问道:“这么黑,你不害怕吗?你的家人不管你吗?”

风冷情听齐云坚声音和缓,心里的害怕渐渐小了一些。此时听齐云坚提到家人,忍不住心中一酸,眼眶红了,低低道:“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只有我自己跟着婶娘一起生活。”

齐云坚听风冷情如此说话,心中便知道这个小孩跟着婶娘一起生活,实在的不快活。

齐云坚心道:“倒不妨让这个小孩带着三人往这公主坟里一探。”当下和声道:“小兄弟,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将手中火折子一晃,点亮起来。

火光之下,只见那个男孩只有十来岁年纪,长的眉清目秀,只是脸上颇为污秽。想是日常婶娘照顾不周之故。

风冷情看见这齐云坚倒是又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喃喃道:“你的胡子好多啊。”心里害怕,忍不住向后退开两步。生怕这大胡子伤到自己。

齐云坚哈哈一笑。

欧阳凡嘻嘻笑道:“我的没有胡子,你不害怕吧。”

风冷情被欧阳凡说中心事,脸上一红,随即一挺瘦小的胸膛道:“大胡子我也不怕。”顿了一顿,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敢,又道:“鬼我也不怕。”

三个人不禁莞尔。

欧阳平微微一笑道:“小鬼头,你真的什么也不怕吗?”

坟冢有恶鬼

风冷情挺了挺胸膛,道:“这个自然。”欧阳平和欧阳凡又是哈哈一笑,道:“大哥,你看这个小鬼头还挺好强的嘛。”

齐云坚笑道:“不错不错。小兄弟,既然你这么有胆量,那叔叔问你,刚才你从里面出来,可曾看到一些什么?”

风冷情听齐云坚问起自己这公主坟里面的事情,忍不住脸上变色,吞吞吐吐的道:“你们还是别去了吧。里面,里面……”

齐云坚沉声问道:“里面有些什么?”

风冷情低低道:“里面好多恶鬼。”说着脸上还是露出恐惧的神色。

齐云坚心道:“小孩子终究还是小孩子。”笑着向风冷情道:“小兄弟,你看能不能陪叔叔们去哪里面看一看。”

风冷情颇为犹豫。

齐云坚鼓励他道:“有我们三个人在,什么恶鬼都不用怕。”

风冷情望了望三个人。想了片刻,这才鼓足勇气道:“你们真的也不怕鬼吗?”

齐云坚和欧阳兄弟齐声道:“当然不怕了,小兄弟,是不是你害怕了?”

风冷情歪着头,道:“才不是呢。”顿了一下道:“我是怕那些恶鬼把你们三个人给吃了。”

齐云坚和欧阳兄弟三个人哈哈一笑。

欧阳凡笑道:“小兄弟,你放心好了,我们三个人都是皮糙肉厚,不好吃。要吃也是吃你的小绵羊。”

风冷情听欧阳凡说这句话,生恐那些坟里的恶鬼吃了小绵羊,又把小绵羊抱的紧了一紧。

齐云坚嘿嘿笑道:“小兄弟,别害怕,这位叔叔是跟你开玩笑的。当不得真。”

风冷情这才微微放心。

齐云坚道:“小兄弟,既然这样,那就带我们进里面看一看。”

风冷情答应一声,放下小绵羊,然后从衣兜里取出一根细细的绳索,缚在小绵羊的颈上,然后拍了拍小绵羊的头,道:“小白菜阿小白菜,这一次可别乱跑了,再跑丢了,可就被这大坟里的恶鬼吃了。到那个时候,我可救不了你的。”

小绵羊似乎听懂了风冷情的说话,咩咩叫了两声。

尸臭

齐云坚和欧阳兄弟三人看了风冷情的举动,心中都是暗暗好笑。

齐云坚沉声道:“小兄弟,咱们走吧。”

风冷情答应一声,随即牵着小绵羊和齐云坚并肩而行。

欧阳兄弟二人紧紧跟随其后。

四个人加上一只小绵羊,慢慢向里走了过去。

堪堪行出数十丈,墓道在前面赫然出现一个转角。

风冷情脸上神色变得紧张起来。低声对齐云坚道:“这里走过去,便是一间大屋子,里面就有好多好多恶鬼。”

齐云坚心中一沉,低声道:“别害怕,有我们呢。”说着转头对欧阳兄弟使了一个眼色。欧阳兄弟心中明白,随即拔出各自带的兵器。

这二人一人一把短刀。

这把刀刀宽背厚,刀锋更是锋利无比。身逢乱世,这三人都是时刻兵器藏在身上,以防不测。

这一次到得这公主坟之中,这短刀倒也派上用场。

欧阳凡将背上背负的点穴撅也交到齐云坚手中。

齐云坚握着那点穴撅,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心道:“这点穴撅是盗墓之中的利器,看此物年代久远,似乎乃是古物,想必曾经盗挖过无数古墓。今日也借着这点穴撅的锐气,镇一镇这公主坟中的阴煞之气。”

齐云坚,欧阳兄弟三人兵器在手,陡然间添了许多勇气。

齐云坚沉声道:“咱们走吧。”说罢,迈开步子,拐过转角,前行而去。

风冷情心中害怕,但是眼见齐云坚大步前行,心道:“我既然说了不害怕,此刻可不能被这几个大人比了下去。更何况有这三个人在此,这个脸可丢不得。”

当即牵着小绵羊跟了上去。

拐过转角之后,墓道之中便飘来一阵隐隐的尸臭。

这尸臭先前似乎极淡,众人不复发觉。这般拐过转角,尸臭竟然浓烈起来。

齐云坚和欧阳兄弟都是急忙闭住呼吸。心中大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