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错不由“咦”了一声,暗自奇怪,心道:“自己这毒又是如何解开的?莫非又是‘无尾蛟龙’在诈自己?或者是石姑娘的血液在体内起了作用?”
如此一想,他又恨起自己来,心中想道:“石姑娘定是因为喂了自己好多血,精气大损,方为奸人所害,自己真是罪不可恕了。”
恐怕古错永远也不会知道,救他性命的竟是一只壁虎和一条蚯蚓。此二物不但解了他的毒,而且精华已深入他的全身经脉,从此已是百毒不侵了。
古错就这么左思右想,慢慢地困意袭来,不由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肚中的饥饿感把他从梦中拉了回来,他不由咽了咽口水,这么一咽,饥饿感就更强了,他赶忙起身去找点什么东西吃。
没想到这柏树林中什么野物也找不到,原来这条巨蟒生活在这柏林中,一日总得吃好些小动物,慢慢地,那些野兔山鸡之类的越来越少,而且一闻到蟒蛇的味道它们就赶紧逃之夭夭,古错身子被巨蟒卷了半天,又被蟒蛇之血喷了一脸,待他一走近,那些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哪有不逃之理?难怪他遍寻古柏林,却一无所获。
无奈,他又两手空空地回到大柏树下,听那肚子“叽里咕噜”地叫,只饿得全身无力,眼冒金星!
古错最后的一餐饭还是在三折瀑山庄里吃的那大半只叫化子鸡!经过之后那一番苦斗,难怪现在他如此饿得慌了。
终于,古错的目光紧盯在那大蟒蛇身上,眼睛渐渐地亮了,似乎他已看到了一餐美味!
古错走近那蟒蛇尾端的小半截身子,掏出天钺,斩下一小段,然后拿到柏树底下,准备将那蟒蛇皮给剥下,将里边的肉烤着吃了。
没想到那蟒蛇的皮肉滑腻得很,皮与肉又粘得极紧,古错折腾了半天,那一小截蟒肉还是在手中滑来溜去,拿捏不住,更别说剥皮了。
无奈,古错只好找了一根小树枝,削尖了,准备将蟒蛇钉在树干上,然后慢慢动手,没想到古柏树长了数百年,树皮奇厚,古错的天钺一敲那树枝,树枝就断了,一连削了三根,根根如此。
就在古错要放弃这个打算时,他突然在那树干上看到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孔。古错大喜,心道:“我将树枝从这个孔里敲入,避开那厚树皮,岂不是很好?”于是,他又削了一根树枝,然后用天钺将那树枝往这小孔里敲。
果然,小孔外面很松,树枝很快便进去一小截,但很快也受阻了,停滞不前,古错一急,天钺便加了一点力,重重地向树枝敲去。
蓦然听得一阵咯咯吱吱的响声,古错一愣,凝神细看,顿时被惊得呆在那儿,张口结舌。
原来,他那树枝一敲而入时,那古柏树的树干下部,有一块半人高半人宽的树皮竟向两侧移去,露出一个树洞,树洞里一片黝黑,也辨不清里边有何物。
古错先是以为有什么猛兽居于其内,后见此洞外面如此精密,便知不是了。
他走近两步,鼻中闻到一阵阵冲鼻闷脑的污浊气体,令人作呕。
古错心中道:“这树洞想必有些时日了,被封闭之后,年深日久,不透空气,乍开之下,浊气自会外溢,令人难于忍受。”
少顷,那令人作呕的腐朽之味已散失殆尽。
古错沉思片刻,掏出火折子,又去林中找了一截枯枝,点燃,然后举步缓缓而进。
一进树洞,古错差点失声惊叫。只见洞口对面有一人影,全身奇瘦,身无寸缕,白发披散于肩,盘膝坐于地上,双目深深凹陷,似乎连眼球也没有,就那么默默地对着古错。
古错定了定神,才敢开口说道:“前辈……在……在下古……古错,冒……冒昧打扰,还……还望海……涵。”说罢偷偷看了那人影一眼。
他已被这古怪的人影吓得舌头打转了。
却没有回答的声音。
古错低头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没见有动静,不由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又朝那人影望去。这一望,真个儿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人影突然间似乎已小了一圈,然后,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往下掉。脸上的,手上的,腿上的,都“噗噗”有声地往下掉,一落入地上,便渐渐变小,变小,最后就化作一摊黏稠的液体。
到后来,那人影已是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枯骨了。
古错只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嗖嗖”地冒冷汗,脸色变为苍白,双腿更是僵得迈不了步子。
好半天,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本已飘走的思维也重新有了,他突然明白过来,定是此人早已死亡,只是经过了什么药物浸过,又将此洞与外界空间隔绝开,如此一来,才能长久不腐,而现在洞口一开,空气入内,那尸体上的僵肉与外界空气一接触,立刻有了变化,再也维持不了那种干缩状态,尸肉就那么一块块掉下来,化了。
如此一想,古错心中的恐惧早已跑到九霄云外了。他踏步上前,俯身一看,果然,在那具枯骨边上,有一棵干草,想必是当年用来保持身体不腐之物,那干草被古错鼻息一吹,便如粉般碎了。
再一细看那人,不!应该说那枯骨,但见他腿上居然还捆着一条大铁索链,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地插进树身之中。
古错心道:“无论此人是谁,人都已死,怎么还用这铁链困缚着?那岂不是到了阴间还不得安宁?”如此一想,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不假思索一跨而进,左手用力拉着铁索链,向后用力一扯,想把那铁链从树身上扯出来。
不料那铁索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扯出来,他这么一用力,那铁索便呼啸而出,一端上还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向古错迎面飞来。
古错一惊,忙右手疾扬,如电抓出,恰恰将那物抓在手中。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有半尺见方的檀木盒子,盒盖上精工雕刻着一对龙凤,煞是好看。
古错缓缓打开盒子,才知这么一个盒子竟分为三层,第一层放着九块柔韧的羊皮制成的羊皮纸,纸上不知用什么东西写下了一些青色的字迹,每个字都笔画工整。
古错借着那枯枝的火光细细地看,只见上面写道:“感谢朋友你替我抽出此铁索,事实上,这铁索本是我自己安设上后,再把自己的腿扣在另一端的,朋友,你是否觉得奇怪?”
古错看到前面,本是极为奇怪,看到后面一句,不由哑然失笑,心道:“这人倒是似乎能未卜先知。”
接着往下看,那羊皮纸上写着:“我如此做,是因为我想找一个好人,然后给他两件东西,现在你便是我要找的善心人。因为你是见一个枯骨被铁索捆着,也会感到同情的人。”
古错不由暗暗佩服这人的聪明,只是他又为何要如此寻一个善心人呢?难道他生在世上时,身边竟无一个亲友吗?否则,从他们当中选一个,岂不更好?
他带着疑问,接着往下看:
“我本是江南第一世家‘曾家楼’的第十三代楼主曾飞。‘曾家楼’不但富甲天下,而且有惊世骇俗的家传武功,在我祖父那一辈,我们‘曾家楼’几乎就相当于江南武林的领袖,与江北的‘金堡’相平衡,共同主持当时的武林局面。所以年少时的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于是养成我目高于顶,傲视一切的性格,在我眼中,我便是王,我可以为所欲为,我将永远辉煌和幸福!
“有一段日子,我果然辉煌和幸福,在我十九岁那年我成了‘曾家楼’的第十三代楼主,二十二岁那年又娶了一个美丽的妻子。对于那样的日子,我很满足。
“但是,我满意了,却有许多人不满意。有一天早上起床时,我突然感到全身有点乏力,而我的妻子就坐在那儿冷冷地看着我说道‘你已中了李苦的无影毒,必死无疑!’
“李苦便是‘曾家楼’的大管家,一向是一副忠心卫主的样子,没想到他竟会对我下毒手,更可怕的是我妻子竟也是主谋之一!他们以为我中了毒之后,定是必死无疑,所以才敢现身出来,但他们没想到‘曾家楼’能雄立江南二百多年,自有独到之处,只有各代楼主才能知道曾家有一种解毒奇法,那便是逼毒于尘根,然后点了‘曲骨穴’、‘横骨穴’,便可将毒封于尘根上,而不再重回体内,但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解开穴道,否则会下身糜烂而断!
“我乘那贱人得意之际,按家传密技在自己身上施为,然后准备击杀这贱人,不料李苦已从门外飞身而进,用的已不是他平时的刀,而是一把软剑,武功也暴增许多!
“我与他们二人一番苦斗后,我的二哥冲了进来,与我并肩而战,我信心大增,心想这下不杀了你们这对狗贼,‘曾家楼’的名号也算白叫了。哪知此时却有一把剑毒蛇般刺入我的下腹,我一看,却是我二哥的剑。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猛劲,我竟在他们三人的夹攻中逃出房外,没想到门外已有众多的‘曾家楼’的下属围看,见我满身血迹出来,竟一起向我杀来!
“我疯狂地砍杀,无数的人在我身边倒下,倒下的人都是平日我认为最可靠的属下,现在,他们却用冷冰的刀刃来饮我的热血!我也不知自己伤了几处,最后竟让我逃出‘曾家楼’,保全了性命,但我的尘根却因积毒时间太久,被毒所腐,糜烂而断了。”
看到此处,古错不由自主地向那枯骨的下身看了一眼,果然如此,接着又往下看:
“我亡命于江湖,本欲伺机报仇。但接二连三的消息却改变了我的主意,先是听说我二哥已成了‘曾家楼’的新楼主,因为原来的楼主——也就是我——已变得疯癫,离家而去不知所踪。接着,不久后又有消息说‘曾家楼’的大管家李苦突然暴病身亡;最后的一则消息便是我妻子结婚了,结婚后她成了我二嫂。
“听到第三个消息之后,我在一个乡下的破酒店里喝了三天三夜的酒,醉了醒,醒了醉,酒店掌柜躲得远远的不敢来劝。三天之后,我突然大彻大悟,我发觉我根本没有理由恨我二哥和我二嫂——或者说我妻子。因为一切的祸害都是我引起的。我如此说法,对朋友你来说,自是无法理解的。但如果你也经历一次这样的劫难后,你就会明白的。”
古错心道:“这人料想得真没错。我是不会理解他这种奇怪的想法了。”
羊皮纸上接着往下写道:“从此我便在各地的山林中乱转,与兽为友,与禽同行,饮草露,食木果,后来到了这个深谷后,我便喜欢这儿了,朋友你看这深谷三面峭壁陡立,多似一具棺木!而人存于此间,与存于棺木之中又有何异?”
古错回头望望,不由苦笑。接着看下去:
“我在此生活了五载之后,觉得也无聊得很,便开始参悟内功心法,因为我参悟内功心法不急于求成,甚至成与不成都无所谓,所以反而更能全心投入,后来我真的练成一种内功心法,但我并未曾给它取个名字,因为这世间名实不符的东西太多,我又何必再入那世俗之境?有关此武功的心法,我放在这个小盒子的第二层,朋友不妨一看,如果朋友是武林中人,自可一练,若非武林中人,那么第二层中的东西对你也有用处。”
古错看罢,心道:“不知这第二层盒中又有什么样的武功心法?”
轻轻揭开第二层,只见里边有一本薄薄的书,书已发黄,旁边是张羊皮纸,上面亦有一行十分工整的字体。
古错注视片刻,口中低声念道:“毋庸问你是谁?莫论你自何来,一卷薄经,因缘赠你。有用则用之,无用则一笑。”倒也豁达得很。
翻开书本,竟只有两张封面加里面的三页,第一页写了一个“空”字,第二页写了一个“本”字,第三页写了一个“通”字,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古错傻了。“这也算什么内功心法!这位前辈高手大约是走火入魔了,与其说他写成了一本内功心法,倒不如说他把此书当做幼童的习字本。”古错苦笑着思忖道。
古错又打开木盒子的第三层,只见里边放着一张木板,上面似乎绘着些奇形怪状的线条,古错拿起来仔细端详,看了半天,才领悟了。原来上面画的是人体上的七经八脉,那小小的东游西走的黑箭头大约是练那心法时真气所走的线路。古错看了半天,颠来倒去,也看不出什么妙处。便又放入盒中,拿起盒底的一张羊皮纸,上面写道:“现在我将告诉你如何离开这个山谷。很简单,你只需沿这棵树往上爬,爬到三十丈处,就有一根绳子,乃以‘龙眼草’编成,越是日晒雨淋就越牢固,此绳系在一个机簧上,用手按动机簧,绳子便会飞弹而出,射向崖对面的一棵大树,将树缚住。
“为了制成这绳子,我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到后来,已是百射百中,也不知它是否能起作用,因为常人很难入这山谷,而摔下来的又是必死无疑,我在这儿已看到十七个人摔死于此。如果你习成我的内功心法,就更不需这绳子了。写到这儿,就是你我分别的时候了。”
古错掩上盒盖,不由颇为感慨。
古错心道:“眼看天色已晚,不如就烤点蟒肉吃了,再在此陪上这前辈一宿,明日再走吧。”他称那人为前辈,倒不仅因为看那满头白发,而是因为他早先便听说过了一百多年前江南有个‘曾家楼’,声势如日中天,后来因为内部纷争而势力大弱,渐渐为江湖中人所淡忘了,如此说来,此人倒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
蟒蛇的皮还是难剥得很,无奈,古错只好到蟒蛇身上用天钺挖出里面的肉,然后找了一根棍子串起来,用枯树枝生起一大堆火,便烤着那蟒蛇。烤好后,吃起来倒没有什么腥臭味,相反,却也清香扑鼻,松嫩可口。
吃饱了后,古错就坐在那儿看着那堆火。
火焰忽高忽低,忽明忽暗。
古错用一根木棍不断地去扒拉那火堆一下,扒拉来扒拉去,他忽然皱起眉头,静静凝视那跳跃的火焰,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却一时总也想不通,眉头便越皱越紧……
烧的时间久了,那火焰渐渐小了,而浓烟却多了起来,古错便把手中的长木棍插进火堆底部,向上一挑,本来压得扁扁的杂树枝,被挑得交错而立,火焰“呼”的一声大了起来,一下把古错的脸映红了,映亮了,古错眼睛也忽地一亮,忍不住脱口呼道:
“通——”
不错,那火堆因为底部被扒通后,空气进出顺畅起来,所以火焰大增,看来曾飞前辈的内功心法有一定的价值。可古错却一时想不明白练功与“通”字之间的联系到底何在。
火焰慢慢小了,低了,但火堆中剩下的几根比较粗大的树枝,无论古错如何挑它扒它,却是再也立不起来了。无奈,古错只好用木棍将那几根粗柴表面那些被火烧出来的灰炭敲去,火焰又“呼”的升起!
古错这次叫得更响了:“本——”
那木柴敲去表面的灰炭,露出来的岂非就是“本”吗?古错突然觉得紧张起来,他已感到一百年前的曾飞的确高深莫测!
古错更为全神贯注地看那堆火焰,他希望自己能悟出一点与“空”有关的东西,但这次,古错盯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反倒被那火烟熏得泪眼朦胧。
古错苦思闷想:“空……空……空!空在何处?何处有空?这火堆何处有……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便一只手敲着脑袋,一只手执着那根木棍在火堆中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
渐渐地,那棍子被火烧着了,古错想得入迷,丝毫未曾察觉。
古错觉得自己差点把头想大了,也未想出。不免气馁地道:“看来我悟性不够,不能悟透曾飞老前辈的武学,也罢,还是先歇着吧。”
如此一想,他便提起手中的木棍,准备起身。倏地,他的目光被那木棍吸引了,死死盯着木棍,将那木棍着火的一端放入火中后又抬起,如此反复几次后,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喜色,因为他看到那木棍端部的火焰在挨近火堆焰心处时,并不很大。而抬到外焰时,火焰却大增!这不是“空”的神奇吗?
古错一扔木棍,大声叫道:“空!我已悟出‘空’字了!”接着一头钻进那个树洞里!他要去找那本武学秘笈!
打开那个木盒子,里面的那本薄薄的书还在,古错一翻开,愣住了。
只见那书页上已没有了原先的“空”、“本”、“通”三字,而成了许多的工整小字!古错忙凝神细看,只见上面写着:“朋友,很高兴你又回来了。唯有像你这样悟性高的人,才能学成我的武功心法,我在这本书上洒了特制的药水,当人体接触这书后半个时辰,书中原有的字迹会消失,而出现新的字迹,这新的字迹将维持一个时辰,然后它也一并消失。”
“能找到这本秘笈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而要找到这本秘笈又悟出里面内容的人,那就非但是奇迹,而且也算与我所创的武功心法有缘。如果你一拿到秘笈和第三层的经脉图,就开始练功,那你一定练不成功,因为那经脉中的黑色箭头全是我故意画反的,一旦练了,不但内力无法提高,反而会损及原来的功力,此类人是自作聪明,牵强附会之人,又哪配练我的武学?
“也有的人或许一时无法悟出,又有了我指点的逃生之道,或许就会马上离开,置此心法于不顾,此种人心浮气躁,也是不配习我心法的!”
“唯有朋友你,才能有此灵慧之心,才配习这武学心法。因为此书上的药物作用只能发挥一次,所以如果任何一个环节出错,这本书都将永远消失。你能看清这书,这心法的整个面目,也算天意了。如今,只要你悟透那‘空’、‘本’、‘通’三字,再按那经脉图反向而练习之,必可成大器!我另有一些体会助你悟透那三字。”
写到这儿,空开好长一段,下面才写了三段话:
一、空!空非无,乃若有若无,似无实有。是没有任何意念的一剑、一刀,是存于天时、地利、人和合发的那一瞬间。二、通!通即活,通即变,变即动,动即幻。幻为绵绵,而不断;通为久,久而不烦。
三、本!本而为实,万法归一。本为道,实为朴。本即“明心见性,返璞归真”。
古错对那曾飞拜了几拜,然后便取出那张经脉图,退出树洞,将洞关上。
他忽然觉得若是练不成此武功心法,倒真是愧对曾飞亡灵了。
古错坐在火堆旁,借着火花,依那经脉图,提起真气向全身各经脉游去。
渐渐地,古错发觉这张经脉图中的真气运转与一般运气的方法有些不同之处。一般内功心法,都是从丹田提气,然后流向四肢百骸,最后又由各处流向丹田,而这“曾家楼”十三代楼主的运气方式却是由丹田提气后,散向全身,然后由身体两侧对称向内急冲而回。在左右两条对称经脉相挨得最近处,两股真力一撞,竟能冲破经脉限制,左右相通!
古错一边运行,一边感受着各大经脉内的左右对撞。一撞,便是一阵巨痛,然后那个部位便极为舒坦!
如此接二连三的相撞之后,把左右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阳明胃经等经脉全部左右贯通,浑身但觉舒畅无比!
最后,有两股热流,一股自“百会穴”而下,一股自“曲骨穴”而上,穿越“任、督”二脉后,在“膻中穴”处轰然相撞!
古错只觉喉头一甜,一大口污血喷射而出,不由大喜,心知任督二脉已打通,体内污秽之气再也无处容身,才会喷涌而出。
自此,古错只觉体内真力激荡鼓劲,似乎无穷无尽。他兴之所至,左掌疾然推出,一股其势如山的劲风狂卷而出,忽觉不对,因为那掌风所及之处乃对树洞,若是击碎洞门,岂不是对曾飞前辈大为不敬?
他急忙收劲,但心中却道:“恐怕是撤之不及了。”因为一掌贯出,再疾然收回,那股真力一时无处可运行,势必反伤自身,所以收劲时都只能悠着点。没想到这股真气一收而回,又从右掌疾贯而出,把身后的火堆击得火星四散飞舞!
古错极为惊讶,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练得可以收发自如,而且真气已可在全身各部分来去如飞,任何一处的真气,都可以在瞬间转移到另一处飞速击出!
如此一来,就等于把全身功力悉数充分利用而不浪费一点一滴了。
古错练成神功,心中大喜,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古错便依曾飞所言,沿那古柏而上,到了三十丈高处,果然有一绳子,但对古错来,这绳子并无用处。他看了看地势,见此树离崖壁有五六丈远,这自然难不倒古错,只见他双足一点,人如过空疾电,射向对面山崖,在将近石壁时,一个鹞子翻身,双足又在石壁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用力一蹬,又再次飘然而起,盘旋而上十几丈,斜斜地向崖边掠去,到了崖边,只一拧腰,人已变得横向疾射,悄然落地,卓然而立,身上玄衣飘飘!
看看身下深谷,古错有脱壳再生之感。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林海,该上什么地方去找石敏呢?古错茫然失措了。
最后,他决定沿着这条崖边的山路而上。
走了十三四日,他几乎将雁荡山走了个遍,却一无所获。后来,他突然想到:“我与石姑娘本是为见琴圣而来,说不定她已到了琴圣那儿。我与其这么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倒不如去找琴圣。石姑娘在那儿自然最好,若是不在那儿,便将原先欲办的事办了。”
于是,他便找了一户农家打听琴圣的住处,他问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她一边挑着豆子里边的小石子一边道:“琴圣?我倒从未听说有叫这名字的闺女。”
古错忙道:“大婶,不是闺女,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喜欢弹六弦琴……对了,你们这儿的人爱称他为‘隐形高人’。”
那大婶恍然大悟:“你早说是隐形高人不就结了吗?非得拐弯抹角的,我们这儿是叫石碑峰,他住的地方叫含珠峰,从这儿到含珠峰得先向南,到卧龙峰;再向西到芙蓉峰,芙蓉峰有一个云洞,一个红岩洞;从芙蓉峰再往西,便是招贤峰了,而这招贤峰上,却是没有什么洞的,听老辈人说……咦?”那大婶突然发现那问路之人早已走了,不由有点遗憾,她的话没有说完呢,只好意犹未尽地咂巴着嘴。
对于古错来说,只要知道是先向南再西就行了,他哪受得了那妇人的一通啰唆?
古错一路走一路问,第二日便到了芙蓉峰的山脚下。
没想到在这偏野之处居然也会有一家茶铺,门口一块大招牌上书着一个“茶”字,在这山风中飘动,让走过了曲曲折折的山路之人突然感受到生活的气息,所以,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这份诱惑。
古错也不能,他本就口渴得很,何况,这茶铺里坐的人中有一大半是武林中人的装束呢!古错觉得在这样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多的武林人物,的确有点蹊跷,所以他更得进来喝一杯茶。
茶老板也许已习惯了这独家经营的方式,所以招呼人的口气极为冷淡:“只有泰顺绿茶,喝不喝?要不,那边还有一大碗茶。”话是对古错说的,眼睛却看着别人。
古错并不介意,他本就不是来此品茶的,泰顺绿茶就泰顺绿茶,接过茶,他先牛饮一碗,然后又自个儿再冲一碗,他宁可自己动手,也不愿看那茶老板的哭丧脸,似乎有人欠他十八吊钱似的。
这一碗茶,他喝得就慢多了,他坐在一个角落的那张桌子边,正对面的桌子旁边团团围坐着五个人,有的挎刀,有的带剑,都趾高气扬的很,鼻孔都是朝天仰着的。
再过去一点的那张方桌上则是坐了二男一女,全都佩剑,那剑身都奇短,剑把却又奇长,竟比一般的剑柄长两倍,有一个男子长得极为清俊潇洒,可惜那眉心间的一颗红痣使他有了一种脂粉气,气质大减;另一男子则是小鼻子小眼小嘴,就脸庞大且胖,所以冷不防多看了一眼,还真不容易在他脸上找到眼睛、鼻子。剩下那个女子极为惹目,一身火红火红的长裙,大约二十五吧,弯月眉儿,樱桃小嘴,小巧的鼻子俏得很,微微上翘,就是眼神飘忽了一点,看谁都像在抛媚眼,有种荡人心魄的魅力。
这么一个有顶无墙的茶铺里就四张桌子,剩下的那张桌子边上也只坐了一个,背朝着所有的人,在大口大口地喝着。开始古错以为那人也在喝茶,后来才知不是,因为一碗喝尽后,那人并未去加水,而是从地上提起一个大葫芦,咕噜咕噜往碗里倒,一股香气便四散飘开,古错一吸鼻子,才知是酒香。
古错这么看着,一直看那人喝了四大碗,他又开始往碗里倒酒,古错便不敢看,他觉得自己的胃已难受起来了。
眼下刚好是正午过后,茶铺里越来越闷热。
那五位大汉中有一个脖子特长,他似乎被这秋老虎搅得心神不宁,突然将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顿,口中道:“也不知那笑天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家伙,竟说什么要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那鸟尸就那么好看不成?也真他娘的邪了,转悠了十来天却什么玩意儿也没发现。我看,有几个扫帚星在眼前这么整日整日地晃荡,不沾上晦气才怪!”
古错听那人突然说到自己,大吃一惊,看那喝酒之人,似乎也是一抖,古错心道:“听这鸭脖子的口气,像是在指桑骂槐,却不知骂的是谁?”
这边桌子上的另外四人忙好语相劝,那边二男一女中的小鼻子小眼之人的手已按在剑把上,却被那“红痣”用眼神制止了,他愤坐下,恰好桌下有一条狗在钻进钻出,那小鼻子小眼一脚飞出,只听得一声惨叫,那狗飞快跑走,他乘机大声骂道:“什么狗东西!!”
“鸭脖子”暴跳起来,大声喝道:“以下犯上,罪该万死!”
古错大奇,这人怎么会喊出以下犯上?
小鼻子小眼的人一听此言,愕了一愕,旁边二人忙道:“这位大哥,刚才是我兄弟蛮莽了点,得罪之处,还望能看在同侍一主的份上,原谅我三弟。”言语颇为谦和,却是向那“鸭脖子”说的,那“鸭脖子”的同伴也纷纷劝他息怒。
古错一听“同侍一主”,心中更为奇怪,突然,他发现这边五人的腰上都有一个细小的金属环,不由神色为之一变!
原来这些人竟全是“铁血王朝”的人!再看那二男一女腰上也有一个金属环,只是他们的颜色是红色,而这五人的颜色是黄色的,听“鸭脖子”之言,应是黄色在红色之上了。
古错眼中杀机顿现。但那八人毫未察觉,古错只待得听出一些机密后,便出杀招。
那小鼻子小眼的人脾气倒也倔得很,他站起来道:“你们辽东五狼算哪根葱?竟在我们‘玉剑门’的人面前耀武扬威?有种的就比试比试!我‘花玉剑’一人接下你们五个!”口气甚是托大。
古错一听此人是“花玉剑”,倒也吃了一惊,因为“玉剑门”办事一向较为光明磊落,尚属正宗门派,不知什么时候竟已归了“铁血王朝”门下!至于什么辽东五狼,则是无名小卒,看来定是辽东五狼加入“铁血王朝”的时间早,而“玉剑门”加入较迟,才会造成武功高的职位反而低的情况。
难怪“花玉剑”那么愤愤不平。
辽东五狼中的那“鸭脖子”仰头发出怪笑,半天才止住,道:“我若现在要教训你,你敢还手吗?莫非你已忘了我王朝规矩:认环不认人?以你红环,居然敢对黄环无礼,岂不是自寻死路?告诉你小子,今天你狼爷教训你是教训定了,有种的就还手看看!”
说罢,他已长身而立,向这三人走去,其他四个人竟也不再拦阻。
“花玉剑”脸色忽地苍白,眼中有无限的恨意,那女子不停地劝他:“三弟,切切要忍住气,不可还手,有朝一日,等我们的地位比他们更高的时候,那还不是要怎么捏他们就怎么捏?”
她这么一说,“花玉剑”脸色更为难看,他沉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又何苦加入这毫无情理的什么‘铁血王朝’?弄得整日跟在这些杂碎后面东奔西走找什么笑天钺的尸骨,他们莫非把我们当做那专与尸骨打交道的‘仵作’收尸人不成?”
辽东五狼中有一白面书生模样的人一闻此言,喝道:“你竟敢泄我王朝之密,出言诋毁我王朝,真是活腻了!”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你们几个全都活腻了,在这儿唧唧喳喳,是不是急着上路?我便送你们一程,让你们八人早日去见阎王爷!!”
话说得很霸道,声音却是清丽婉约得很,倒像是在送别一个老友似的。众人一惊,却是那大碗喝酒的人,只见那人把碗轻轻一放,转过身来。
所有的人全都惊呼失声,因为这大碗喝酒的人竟是一位女子!!不但是女子,而且是美丽异常的女子,细腻白皙的脸蛋,加上明媚的眸珠,虽然有一脸的微怒,却也另有一种嗔怒的娇美,顿时这茶铺里弥漫开一片美好的韵致。她身上的一袭男儿的宽大衣衫,不但未减她的姿色,反而更淋漓尽致地凸现了她优美如画如诗的一身曲线。
辽东五狼与“玉剑门”的人全部张口结舌,而更吃惊的是古错,因为他已认出这女子竟是珑珑!所以他的惊呼声响,在那一片惊呼声中,倒也被掩盖的严严密密了。
那珑珑——也许是玲玲——转过身来后,逼视着他们八人,辽东五狼中那白面书生模样的人便是五狼的“白面狼”,在五狼中最为阴险,而且好色成性,他见这女子如此动人,赶紧起身抢先一步上前道:“在下白面狼,倒想见识见识这位美人如何让在下死去。”
他把一个“死”字咬得别有意味,其余“四狼”忍不住一阵怪笑。
“白面狼”一步步向珑珑走去,珑珑却视若未睹,她的目光却是落在古错的身上,心中暗道:“这黄发小子看来倒是武功最高的了,看那眼神,已是精光内蕴,威而不露。如果他也是与‘辽东五狼’一伙的,倒就难缠了。”
原来古错被莫大夫易容成那个黄发尖腮之“九天鹰”杨锐后,至今未恢复本来面目,难怪珑珑会认他不出来。
古错见珑珑看着自己,神色却似丝毫不认识自己,不由大为奇怪,偷偷地向珑珑眯着眼,使了一个眼神。
珑珑见这黄毛小子居然对自己挤眉弄眼,不禁大怒,但她却强自压下这股怒火,因为她不想同时树敌太多,待收拾了“辽东五狼”后,再收拾这小子也不迟。
古错见珑珑并不理会自己的眼神,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无论她是珑珑抑或是玲玲,都应是认识我的,莫非,她们居然还有一个同胞姐妹?”不由苦思闷想,却毫无头绪。
“白面狼”此时已走近珑珑身边,珑珑仍是侧着身子并未看他一眼,“白面狼”手中本有一把刀,但他却不用,疾然伸出右掌,向珑珑这“神封穴”点去!
“神封穴”在人体前胸,此处乃女子之圣地,岂容他人随便染指?这“白面狼”的招式也太过轻薄了,竟出手便攻向珑珑酥胸!
珑珑脸色倏地一变,已是冷若冰霜,她的身影倏地一晃,众人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待珑珑身形停下来,那“白面狼”的脸已肿得老高老高,鼻里嘴里甚至耳朵里全都有鲜血渗出,“白面狼”把手捂在嘴上一吐,竟吐出九颗牙齿!“白面狼”几乎成了一只“无牙狼”了。
“辽东五狼”的剩余四个心道:“这老三也太过色了,色到女人掴他的脸,他也不避一避。就那么让她打。”
其实,“白面狼”能不避吗?可无论他怎么避,那巴掌仍是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脸上,每一巴掌都让他有脸被扇裂的感觉!
其余四狼也一起围了上来,他们已看出这女子的武功实在厉害,若是单打独斗,自己这边是必输无疑,但五个大男人围攻一个女子,怎么说也不甚光彩,只听得那“鸭脖子”叫道:“我们兄弟五个一向是同进同退,哪怕你是一个也好,一百个也好,我们都是五个齐上,你这丫头可别怪我们以多欺少了。”
这话简直有点像狗屁,像个想立贞洁牌的婊子说的。
珑珑冷声笑道:“还不知谁欺谁呢!”那最后一字刚出口,众“狼”便觉眼前一花,“啪啪啪”五声脆响,每个人脸上都挨了个脆的!一吐口中的鲜血,竟都吐出几颗牙齿,只是多少不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