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再没有出现在学校过。
那晚的事情,刊登在当地的报纸上,再现并添油加醋与市井之中,铺天盖地,将长亭扼的窒息。因为报复心强,两个小混混将陈瑜直接砸进了医院,手术结束后,医生说他成了植物人,再无恢复的可能。这在民风淳朴、不过方寸的小城里掀起轩然***,人们义愤填膺,恨不得将罪人砍头泄愤,但再怎么做都已无济于事,一个家庭沉甸甸的希望,就此破裂。
薛家父母怕耽搁长亭高考,一直到最后一门结束,才将她和任清平带去医院。这之前怕他两人分心,只说陈瑜没什么大碍,这善意的谎言如今不得不揭下它虚伪的面目,内中千疮百孔,击得长亭泪流满面——她欠陈瑜、欠陈家的,已经还不起了。陈父和陈母整日坐在床前,目光呆滞,也不再去为生计奔波,好似陈瑜这一根线抽去,他们余生几十年的珠子便散落一地,血肉模糊。
陈家父母是知晓陈瑜为了保护长亭才沦落至此的,可他们什么都不说,沉默有时比斥责更令人绝望。长亭倒情愿他们将自己骂个狗血喷头。
一旁的任清平握住她的手,轻轻地,长亭易如反掌地挣脱开了。望着任清平微微诧异的脸,长亭的脑海中无端略过那晚陈瑜将她的手松开的情景,瘦弱的身体里,却有着如此巨大的勇气。她无法想象那个瞬间,陈瑜松开她的手的瞬间,那腔勇气里混杂的孤寂、绝望、无能为力。
她们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长亭在前面沉默地走着,任清平在后面亦步亦趋,却始终不与她并肩。在路口的红绿灯处,终于长亭停下,转过身,凝视着任清平。
两个人就这样诡异地望着彼此,身边的人来人往都虚化,像固执地等待对方先开口。
长亭避开任清平的目光,低头盯着脚尖,说:“我不能和你去同一所大学了。”
这场捉迷藏的游戏已经结束,因为要来找他们的人已经回家了,结局没有输赢,只有无疾而终的遗憾。这场游戏他们玩了很久,四年,长亭和任清平偷偷地躲了陈瑜四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虚构出一个不相干的人物“路天涯”。
任清平扯了扯嘴角:“所以我们算是分手了吗?”
“我不知道。”
“陈瑜有那么重要吗?”悲哀与愤怒一同撕扯着他的身体,任清平久久问出这个问题。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落在地上,像星子。“你不知道。”
绿灯亮了,面前的人略过她,径直向路口走去。长亭蹲下身子,一动也不动,像是坐成古时离别的一座长亭。原来,她的命运在名字被取好时就已定下,多少人夸她的名字有古韵美,却都忽略了,古韵后的美来自于凄凉。
她该对陈瑜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