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看来我们里三院可是风水宝地啊,如果等会儿你们全都自戕于此,倒不用担心没人给你们收尸。相比起和你们打一仗,我突然觉得这样也轻松不少。下一个是叫小木?开始你的表演?”常玉觉得很是满意,至少这个齐老二没有弄得血呼呼的,等会儿都不好搞清洁。
“等等,我印象中你们不是太相信风水一说吧?”常玉问道。
小木看上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有些不解常玉突然转变的话题,但还是道:“院长,不是不信,是不会,这方面是道教的强项。”
他很懂规矩,只回答,不提问,尽管心中觉得奇怪。
“那就好,不然我还以为故意送些大巫来,死在我里三院门口是想来坏我风水呢。老实说,对于这个,我们里院不是不会,只是不信。各位有兴趣要不要送你两本典籍啊?”常玉调侃道。
那男子只是苦笑着摇头,这个是圈内都知道的事实。
历史上从来只是发生过灭佛或者灭道运动,从来没有哪位帝王脑子一抽要把医给完全灭掉。所以佛道两家都将很多典籍寄存于太医院。
而以太医院的风格,哪怕是封存了送过来的,转身也敢给你拆开,然后大家一起研究研究。
只是太医院嫌弃佛家修行太枯燥,而道家心法又太玄,除了可以从阴阳五行中往中医的理论上靠点边外,其余的也没法借鉴。
但尽管如此,里院也依然融会贯通,捣鼓出了类似于六月大阵之类的大杀器,其实仔细探究,这阵法里面道家的成分偏多了。
毕竟中医的五行里面就是金木水火土,而类似于后面的风系雷系等,基本就是偷师道家的了。
小木道:“院长老是爱开玩笑,你们里院或许觉得大巫不值钱,但在我们那边,往往一个寨子也就那么几个。这只是一种诚意,如果院长嫌脏,那我们后面再利索点儿?”
何雨宇淡然道:“你也是磨叽型的?那要不你再点一个人?”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阿木行了一礼道:“院长,在下李长木,大巫一年,未曾炼魂,所以不会做那等事。”
这些巫都非常上道,一上来就自报姓名。他们早就发现,里院这边儿,至少站着十来位鬼差,而一旦报了姓名,那么因果业报,地府也就一目了然了。所以,之前他们才会说里院要查他们手上是否干净并不是难事。
“那你是来聊天儿的?”何雨宇道。
李长木道:“离魂的法子贵院已经掌握了,魂蛊的研究贵院也已经开始了。但这能魂飞魄散的自爆,贵院应该还没有头绪吧?”
这件事情的确里院感兴趣,但也仅限于感兴趣而已,这法子学来有什么用?只是如果能多了解这一点,比如在自爆前都会有什么征兆,那么就可以有效地避开敌人这临死前的舍命一击。
这个法子里院和地府的确研究了很久,最后即使通过查魂,也毫无头绪。不过也从这一点,里院和地府才更加确定,上次梁淄市的事情是一个圈套,被填进去的巫基本都不知道太多事情。
“你们玩儿够了没有?躺了两个人都还没打发走?”赵竹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显然是对常玉和何雨宇所说的。
“炼魂我可以理解,但他们两个为何最后要你们出手被打来魂飞魄散?”赵竹仁直接问道。
见赵竹仁现身,里院众人及各位大巫均是行礼。李长木道:“三院长,如果他们的魂魄落到贵院手里,那我们的秘密可就全都没了,这点儿度量贵院还是有的吧?”
“我里院不仅有这个度量,还有这个智商。如果你们真心想纳投名状,行,弼司,丢个本子丢支笔给他们,什么时候写来我们满意了,什么时候就算谈好了。要不你们再送一个人头,把魂魄留给我们?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来投降,你觉得我们很好骗很幼稚是吗?就为了保住你们的族人,不惜献出千年的秘密?甚至连自己炼过魂的人也愿意交出来?我印象中,你们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这种充满着牺牲感的事情,更加符合我们里院的风格吧?各位?还谈吗?”赵竹仁语气不急不缓。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仅仅为了赢取一点信任,这些阴巫就能够毫无犹豫地牺牲自己,行事风格依然是如此地狠辣。而这样的目的,却是为了保全那些毫无战斗力的族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道理他们是不懂?还是我里院实在名声太好,以至于让阴巫对对我们的高尚品格佩服得五体投地,放心地将妻小交给我们?
这个矛盾之处解释不清,哪怕是阴巫排着队到里三院门口来集体表演这一幕,里院也可以做到不为所动。
里院的确有感兴趣的东西,平白无故送来的大礼,一定会搞清楚两件事。为什么送这礼,这礼有没有毒?
赵竹仁已经将这两层意思表达得够清楚了,李长木也听明白了。他苦笑一下,道:“三院长,这话就有点儿长了······”
赵竹仁看着他,问道:“那各位是要笔墨还是要泡杯茶?如果是前者,那我还有事儿,你可以交给他们。如果嫌写字累,那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不用担心被外面看见。”
李长木道:“那就厚着脸皮讨一口里院的水喝吧,如果事儿成了,至少回去我也可以吹一辈子了。”
里院这边没人说话,因为大家都还清楚的记得上一次阴巫投降时发生了什么。尽管布阵的不是他们,但谁知道他们是否清楚自己诱饵这个角色。
“行,那我听会儿,但我时间不多,你最好先一句话打个底,如果我不感兴趣,你还可以接着给他们说。我里院这点待客之道还是有的,弼司,让人去拿几张凳子来,我的茶放哪里你知道的。”赵竹仁说话的时候,早就有人从一旁的岗亭搬出了一把椅子送到他身后。
李长木在认真地思考,赵竹仁就给了他一句话的机会,而且他清楚,赵竹仁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接下来的这句话不能引起赵竹仁的兴趣,那么不管后面说什么,里院都不会相信自己了。
“三院长,上仙让我们诈降。”李长木一语惊人。而看旁边几名大巫的神色,却全无异样。这说明,这些人心里是有数的,并不是李长木临阵反水。
听闻此话,赵竹仁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像这种话,听听可以,不好作判断。但至少李长木表现得不错,让赵竹仁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编,继续编,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三院长,你们口中的遗人,也就是我们的上仙。关于过去我们和他们的渊源,想必有了唐衫宝他们,里院也清楚了。上次梁淄市的事情,你们多半也反应过来了,但我们知道的不多。自古以来,梁淄市就是一个传说,是一块洞天福地,是上仙们居住的地方。当然了,关于仙人,我们后来的观点和你们一样了,也都认为并不存在仙界这么一说,至于仙人,那么多年喊习惯了,也改不过来了。他们说是上仙,也和我们一样会生老病死,也会流血,也会受伤。只不过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死亡过了罢。
“就在你们进攻梁淄市大概一个月前,上仙们找到我们,要挑选一批人去梁淄市,挑选的条件我们并不知道,只是现在看来,多半也是选一些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而已。但当时,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幸事。上仙们许诺,说我们崛起的时期到了。说到这里,插句题外话,你们里院俘虏的那些人里面,也有我们的家人,先在这里谢过里院的不杀之恩。
“后来梁淄市的事情发生后,我们才逐渐回过神来,大概猜想了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不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莫名其妙就摸到了梁淄市的位置,但即使你们没发现,上仙们也给我们安排了好几套任务,不怕你们不上当。
“后来,有消息传回来,说感觉梁淄市的历史最多不过百年,这就和传说不一样了。只不过没人敢质疑。至于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就跳过不讲了。
“上仙们给过我们解释,倒没怎么遮掩,直接把以我们为饵诱你们上钩的事情讲了出来。但是,不要说现在了,即使是以前,我们也不敢和他们对着干。我们或许很愤怒,但你们也知道,以我们狠辣的行事风格,接受起这种事情来,相对容易一些。
“这次,也是上仙们通知了我们,说你们要开始动我们了。我们也知道,这次你们吃了大亏,折了不少人,没理由善罢甘休的。只是上千年都躲过来了,其实倒也不是真的怕。就算你们来了,我们可以再跑,寨子毁了可以再建。反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大山里生活我们本就是行家。但我们没想到地府这次居然也会打破规矩插手阳间事了。当然我们也不是想不通,我们炼魂是把地府的规矩坏到天去了,只是一直心存侥幸,而且有上仙们罩着,不是太怕地府。
“就这样,你们里院找不到我们,世人眼中我们不存在,地府是不能对我们出手。我们便苟延残喘到现在,其实现在想想,你们三家没有一家是我们能干得过的。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自己的依仗是地理位置和上仙们,但现在才发现,其实不过是运气罢了。
“这次,你们摆出这个阵仗,我们心里也清楚,你们要打的是上仙,收拾我们不过是顺带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一次,上仙们······这样说吧,那么多寨子里那么多的人,现在都捏在他们手里,逼迫我们来和你们火拼。
“其实和你们打了那么多年,虽说现在井水不犯河水,但如果真要打,也就是上仙们一句话的事情,犯不着这样。但他们偏偏这样做了,要求我们和你们死战到底,哪怕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计划其实不复杂,我们诈降,你们答应放过寨子里的女人老人和孩子,然后等你们受降时发难。”
李长木说完,歉意笑了一下,道:“讲得有点儿乱,但如果给我更多时间,我还可以再讲清楚一些。果然是好茶啊······如果有下辈子,我也想入里院,不过,基本没这机会了。”
赵竹仁也泯了一口自己的茶,悠悠道:“没事儿,讲了很多废话,但我大概也听明白了,只是我现在搞不懂的是,你们现在这到底算真投降还是诈降呢?”
李长木道:“三院长,其实应该都算吧。如果我们诈降不成功,寨子里的老小也就算完了。”
赵竹仁锁眉,望向了常玉和何雨宇,这下他的确思维没跟上。而后者也同样表示没听明白。
“三院长,换句话来说,我们这些巫其实已经算是个死人了。不管真投降也好,假投降也罢,我们都会被迫与你们里院一战。唯一不同的是,如果和你们一战,那么家人性命可保,而且说不定还留个魂魄下辈子做做猪马牛羊。可如果不和你们一战······”
李长木说到这里,其他几位大巫都是露出相同的表情,那是一种无可奈何却又视死如归的眼神。
赵竹仁道:“那你告诉我们的意思是······”
李长木肃然道:“到时和你们的一战,我们必定会竭尽全力,不会放水,可我们手上每多一条里院人的命,你们对我们的恨就会多一分。我们信不过上仙了,但信得过你们。可也只是信得过你们的作风,信不过你们的愤怒,杀人泄愤的事情你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赵竹仁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诈降这件事情才是真,你们依然会按照遗人的计划执行下去。现在过来告诉我们一声,只是想保全族人?这个,恕我直言,说服力不大啊。”
李长木惨然一笑,道:“三院长,希望你记住,我从没炼过魂。两位美女院长,抱歉了······”
说完,右手抬起一拍,印在了自己的脑门之上,一团血雾瞬间爆开,李长木瘫倒在地。
“或许如果我口才再好些,书读得再多一些,表达再清楚些,也不用这样了。三院长,请地府查魂吧。”
李长木的魂魄离体,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