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闺房里的事大多是由着男人出力,你只管偷着乐便是……

出征那日,狂风大作。

城阙处,摇旗张鼓,金戈铁马,整军待发,一列列战马雄赳赳气昂昂,恍如一尊尊荡气回肠的雕像屹立着。

景帝立于高台之上,举金樽为之饯行,顿时士气昂扬。

司徒蜓和紫鸢站在高高的城池上,俯瞰细小如蝼蚁的人马,从千万人中寻找着——楼台的风十分大,吹得人快睁不开眼。

号角起,鼓声鸣。

“你最好别让我等太久。”司徒蜓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此去山高水长,南征北战,愿他完璧归来。

“紫鸢,我们回去罢。”

“………………”

“紫鸢?”

“小姐………”紫鸢如梦初醒,泪流满面地转头望着司徒蜓。

“你怎地哭了,是不是风吹得沙子掉进眼睛了————我给你看看。”司徒蜓说着,便凑上去。

“方才许是进了沙,现在无事了————小姐,我们回去罢,这儿风实在大。”紫鸢揉了揉眼。

这千军万马中何处有他,她实在分辨不出,兴许她就像他脚下的一粒沙,借着风才能走到他眼中。

偏偏她这般用力,而他只当是意外——毕竟,这世上鲜有人会留意到一粒沙。

“我还是去找织衣姐姐说会话罢,不然我真会无聊——这里连个同我拌嘴的人都没有。”

“小姐想去哪里都好。”

“紫鸢……你怪不怪我?如果要被送去兮楚的是我……”

司徒蜓走着走着,停下来问。

“那宁可是我,而不是小姐你。紫鸢跟着小姐十年,唯愿小姐过得好、过得开心,紫鸢便也好。小姐想做的,紫鸢虽担心老爷要责罚,但也愿意陪着小姐做;小姐不想做的,那便由紫鸢来……无论如何,小姐好,我便好。”

紫鸢说着,眼泪噗嗤地往下掉——她打从六岁入镜王府,跟着司徒蜓也有十载了。

光阴似箭,日月总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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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王府。

庭院里的花开得尤为热烈,红火的凤凰树和莲池里打着包儿的蓬子,还有好多种宫里不曾见的不知名的花草。

一名老婢抓着竹扫帚利落地扒着院落里的枯叶,另一名年青的宫婢又打了桶水来,就着手一鞠鞠地洒在地面上。

“你们仪王妃可在府中?”

“不止我们王妃在,半个时辰前修王妃也过来了——眼下正在屋里头下着棋呢。”小婢女抢着回答道。

“紫鸢,今儿我们算找对了去处,连嫣儿姐姐也在呢!”司徒蜓边说着,边欣喜地提着裙摆小跑着进殿去了。

“嫣儿姐姐,嫣儿姐姐,原来你也在呢!”

“织衣姐姐,你俩个好生清闲,不像我一肚子话,都不知找谁说去好!”

夏织衣和甄浮嫣闻声,面面相觑地笑了笑,一人起身往外迎上去,另一人着手将棋子捡回匣子。

袭舞见状,便也去斟茶了。

“方才我俩还念着你也有些时日不来了,你便果真来了———”夏织衣笑靥如花地拉着司徒蜓往里走。

“可不是呢,往先我能见着你最多的地儿便是仪王府,可最近我走了几遭竟也难得碰上你——今日可算是给我逮着了。”甄浮嫣抬起眼,带着笑瞥了瞥司徒蜓,低下头细细地收拾着未了的棋局。

“唉…………”

司徒蜓一坐下,袭舞的茶也呈来了,然而司徒的思绪全然不在杯盏之中,那悠长的叹息声仿佛是烫不开的茶叶般,在她心底里抵命地打着转儿。

甄浮嫣听了,不由得停下手里的黑棋,啼笑皆非地望着司徒蜓;夏织衣也捕捉到了司徒蜓的叹息,她笑着将白棋一颗颗地捡起来。

“你们还笑———连问都不问我,你们就笑我。”

“我们当然要笑了。”甄浮嫣打趣道:“你立马就要与七殿下完婚,这样大的好事呢——你不也连睡觉都偷着乐吗?”

“你们的消息竟这样快!”司徒蜓十分吃惊,继而又有些忸怩:“不过总得他回来后才能成亲吧。”

“如此看来,你竟有些迫不及待吗?”浮嫣说着,把夏织衣都乐得掩着小嘴儿笑了起来。

“嫣儿姐姐,你莫要笑话我了……我心里实在慌得很……我似是盼着他归来,但想到要成亲,我又有些紧张……”

“你都紧张些什么?”

“嗯……就是……我也说不清……”

“闺房里的事大多是由着男人出力的,你呀只管着偷着乐便是……”

甄浮嫣打趣的话未落音,夏织衣便轻松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不由着她说下去——司徒蜓倒听得十分地入神,她如兔般竖起了耳朵,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也嗔得圆溜溜的。

“你也真是的,与平安讲这些作甚?她还是个姑娘家呢。”

“织衣姐姐你莫拦着嘛,我就是想听听闺房如何个乐法……”

“有人不让我讲,你便讨教别人去吧。”浮嫣笑起来,如弯月般的眼儿像一汪泉,波光粼粼。

“这儿好生热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霓裳是个极爽快的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是霓裳来了———袭舞,你再斟一盏茶来。”夏织衣探头望了望前院,欢喜地吩咐道。

“霓裳你这身衣裳的颜色真好看,翠绿翠绿的,你方才从外头走进来,我瞧着就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小嫩芽似的。”

司徒蜓围着霓裳转了好几圈,烂漫得如同一只刚会飞的鸟。

“是吗?我在大訾时穿惯了极浓烈的色,但十三他爱看我穿素色,慢慢的我也喜欢上这些清淡的衣裳了……”

“我府中还有几匹好料子,都是些酥粉、浅青和晕紫的色,改明儿我差人给你做几个新样式送过去。”甄浮嫣说道。

“多谢嫣儿姐姐美意,只不过明日我和十三便要回大訾了———其实我今日来,就是与各位姐姐们告别的。”霓裳回道。

“告别?!”司徒蜓大惊。

“怎地这般突然?”夏织衣接过袭舞的茶,亲手递与霓裳。

“其实也说不上突然,只不过近些日子来……我身子不大爽快……”霓裳越说,脸蛋越如火烧云般漫上来:“十三早已向父皇请旨带我回大訾养着……”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霓裳。”夏织衣只觉得心里像是盛开了一把花,浓郁,香甜。

“待我回府就差人将料子送去你那,你正好带回大訾,到时也做几件小衣裳。”甄浮嫣笑道。

“霓裳要做娘亲了!”

司徒蜓惊喜地欢呼着,在殿中外央蹦哒着,宛若翩翩起舞的蝶。她一会儿手舞足蹈地蹦着,一会儿凑到霓裳的肚子旁摸摸、听听。

“霓裳要做娘亲了!”

月落三寸,暮光几重,这份新生的希望像长着翅膀似地冲出宫墙、奔向天际。

天朝的云霞,一定是听到了吧?不然,怎会像她们一样心花儿盛开得如此红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