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逢

从商行出来,茵茵叽叽喳喳说着小姐真厉害,做出来的香水,又好看又好用更好闻,那些富太太小姐们争着抢着要。

她执着伞,雪中漫步在街头,雪飘如絮,她一袭碧色衣裳,伸出芊芊细手接着飘落的雪花。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站在珠江饭店三楼窗口的一男子望着底下逐渐走近的她,不由想起来这句诗。

忽得,唐皖琼抬起头,向上望去

四目相对,唐皖琼愣住,茵茵以为淋到了她。赶忙又把伞向她那边倾斜。

遮住了她的视线,她赶忙推开,再次抬头望去,已看不到那人的身影,宛如从未出现。

几步小跑,忽然顿住,那男子就站在了她的面前,黑色西服,立体的五官,英挺的剑眉,幽暗深邃的眸子像晕不开的墨,只见他微微弯唇竟有些惑人。

他并未打伞,就那样款款而来,唐皖琼看着他,恍如隔世。

他先开了口:“看小姐雪中漫步,虽别有一番趣味,但天气寒冷,还是早些回家才是。”

唐皖琼眼眶微红:“是,天寒地冻,是该早些回家。”

她想起也是在这下雪的天气,他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士兵抬回了家,却再也不会温柔的抚着她的脸,对她说“别怕,我在”。

他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什么看着他会眼眶泛红,他的心中竟也微微抽痛。

“我看小姐穿的单薄,我的车也刚好在此,不知可否送小姐一程。”他想,他的确动了坏心思,竟想把她带回家。

茵茵满脸戒备的看着他,指了指旁边:“我家车子就在旁边侯着,我家小姐也只是想雪中走走而已,就不劳先生您大驾。”

“原是如此,这位小姐,鄙人姓阎,唤璟誉,很想和小姐认识一番。”说话时,眼睛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唐皖琼。

她噗嗤一笑,艳若骄阳,伸出手:“你好,我是唐皖琼,我家车子好像坏了,那就劳烦先生送我一程。”

“小姐!”茵茵看着好好的车子,有些震惊的唤她。

唐皖琼把伞推向她:“茵茵,去吧,坐老何的车,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阎璟誉唤饭店的侍者把车开了过来,打开车门,护着唐皖琼坐了进去。

茵茵看车子启动赶忙上车,让老何追上去。

唐皖琼扭头直直的看着正在开车的阎璟誉,她没想到她去了码头那么久都没遇到的人,今天就这样见到了。

阎璟誉耳朵微微泛红,扭头看了看了她一眼:“不怕我是个坏人把你抓走吗,就这样上了个陌生男人的车。”

唐皖琼笑问:“你会吗,阎少帅?”

阎璟誉一瞬间眼神凌烈:“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看到了你后座的衣服,上边能看出来军衔的。”唐皖琼说完,阎璟誉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唐皖琼打开手包,从里边拿出一张报纸,折痕明显,并不是当下的最新日期的:“我见过你,在报上。”

阎璟誉看了眼她指着的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他神采飞扬,那是他被授军衔时的照片。他讶异,那是三年前的报道了,那时的他才刚满19岁,报道刚出没流出多久就被撤回了,没想到,她这里竟然会有一份。

“那会儿,你才多大啊,怎么感兴趣,买了这么一份报道,我记得好像这份报道只在北平发出了。”阎璟誉虽对她很有好感,可她处处都是迷,谨慎占了上风。

唐皖琼重新折好:“那会,我在北平,机缘巧合买了这份报纸,三年前,我十四岁。”

“三年前,十四岁?现在是十七岁?”唐皖琼没想到他的脑回路清奇的在这里,点了点头:“怎么,我不像十七岁?”

“看出来你很小,没想到这么小。”阎璟誉有些为自己刚刚产生的龌龊思想感到惭愧。

“所以,大叔,想听故事吗?”不等他答开始缓缓叙来“那年,女孩刚满十八岁回了国,她从小就喜欢的少年要和她退婚。从小被宠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她不懂什么是爱,只知道喜欢便要得到,把少年的家搅得天翻地覆。

再后来,出现了个特别优秀的儿郎,他对女孩动了心,日日陪在女孩身边,可女孩总也看不到他。”唐皖琼停住:“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阎璟誉还在为那声‘大叔’有所介怀,却还是捧场的问:“他们在一起了吗?”

“后来,女孩悔悟了,她记得很清楚,那也是个下雪天,因为她,耽误了少年郎见他心爱之人的最后一面,他的心上人一尸两命。少年郎疯了,他剃了头,皈依佛门,此生谁也不见。

那天晚上,特别冷,她不知道她该去哪里,恍惚间她竟到了被她一次次拒绝的男子的家。

可她怎么喊,那男子都没出现,家里的管家说他三个月前已经离开了,她才想起,男子三个月前就告诉她要去战场,她记得的,离别那天,她也不知怎么会偷偷躲了起来,看着行军队伍越走越远,女孩哭了。

她呆坐在他的卧室许久,起身回家的时候,他的手下抬来了一具尸体,他们说那是他们少帅。

白色的布盖着他的身体,她看着垂下来的手,手腕上戴着她送给他的手链,可怎么会呢?她明明记得,他说永远不会离开她的。他给女孩留了封信,要她替他好好活着,可凭什么呀,她记得男子为她簪花,为她做饭,逗她开心,为她挨了一次次的伤,一次次护她周全,不知不觉,竟然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他死了,死在了她爱上他的时候。”唐皖琼摇了摇头。

“想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唐皖琼看向他。

阎璟誉听着她故事的一声声的少帅,只觉浑身发寒,却又为二人的感情感到唏嘘。听到唐皖琼问他,他颔了颔首,表示继续说下去。

“谢谢你,送我回家,下次有缘再见时,我给你讲接下来的故事。”可唐皖琼径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开到了她家。

看着她被佣人迎进了家,看着她消失的身影,仿佛置身于其中。他从那故事中缓过神来,只觉凄凉。

那日过后,不久,已是除夕

沉睡着的唐皖琼被身边传来的淅淅索索的声音逐渐吵醒,她被惊醒,睁开双眼,她床边蹲着一个人,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她失声尖叫。

虞宁平连忙捂着她的嘴:“小祖宗,你叫什么,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都是女的,你身上有的我也有。”

唐皖琼等看清是她,把她的手拍开:“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虞宁平掀开她的被子,钻了进去:“我刚回来就来找你了,我够意思吧,谁跟你一样,从法国说走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那里,整天被叔叔批评教育。”

唐皖琼嘲笑般看着她:“谁让你不好好学习的,整天只知道交朋友,舅舅批评你不应该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那些长的好看,总不能辜负他们对我一片真情。”虞宁平不以为然

“你和威廉怎么样了?”唐皖琼问。

“早分了,现在是大卫。”

唐皖琼对她竖起拇指,她难以想象,上辈子的柳南舟是怎么让虞宁平对他死心塌地的。

她起身,掀起被子:“舅舅是不是也回来了?”

“不然呢,他就差给我铐上手铐,把我押回来了。”虞宁平愤怒不平。

“说真的,阿琼啊,你当年怎么就突然那么爱学习了,又是学法,又是学什么香水研发,还都学的那么厉害,害得我,活在你的阴影里,被叔叔对比,显得我一无是处。要不是我们感情深厚,我定要把你视为眼中钉的。”虞宁平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唐皖琼挑眉戏谑的看她:“从小到大我就比你聪明,你不服啊,不服憋着。”

虞宁平作势伸手掐她。

唐皖琼不理她,走进衣帽间,换衣服。她知道,虞宁平的性子从来都是只记别人的好。

她曾经是多么寒她的心,才让她宁愿背井离乡也要远离她,不过,她想不通的是,她所认识的虞宁平是怎么也不会轻易离开她的,此事也好生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