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妮儿手持一把精小的弩而立,呼吸急促,脑门已经渗出了汗珠,汇聚在一起变成一缕汗流顺滑的落下,眼中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四个人。
今夜是六月二十三,四人思量后决定动手杀罗妮儿,陆云浩此时心中强烈的杀意不是来源于唐齐明的命令,而是她射伤黄四的仇恨。
黄四的伤未好,依旧颤着厚厚的纱布,陆云浩再三要求他不必一起去了,但黄四依然执拗的跟了过来,他不放心少爷,纵然他武功盖世,但以剑对弩依旧是劣势,更何况对方是一位大宗师的徒弟。
弓圣的府邸在杭州城的一个角落中,是杭州旧城的一部分,近年来十方码头的兴起让商贾民众都有了更好的经济来源,以钱塘江为中心开始向周边辐射商业版图,住在这里的人早已三三两两的迁走了,但弓圣的府邸却一直留在了这里。
弓圣的宅子很简单,一个不大的门房,一个宽阔的院落,一座二层的小楼,配以高高的围墙将其圈起来,宅邸周围的荒无人烟让四人颇为欣喜,决定刀光剑影的放手一搏。
判官的伤势已经基本复原,虽然伤口依旧结着痂但已无碍与舞刀弄剑,逍遥岛的一段过往让他丧失了一些元气,但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确定自己与眼前的这位女子对战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一招一式都拿捏的很稳。
罗妮儿是个个子不高但四肢却很结实的女子,她生于惠宁六年,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她二十几岁拜师学艺,心性成了一个执拗倔强的女子,她不服气于自己的师弟们个个弓艺都渐渐的超过了自己,但奈何自己确实是一个女儿身,尤其是三十岁过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功力确实出现了明显的下滑,于是放弃了艰苦的修炼,转而去钻研弓弩的制造工艺,终有所成。
此时她手中拿着的这把弩是她一直以来都在细细打磨调教的宝贝,这把弩长约七寸,使用了和逍遥岛上陷阱一样的弩箭,可连发十支且可以快速的重新装填,这让秦克绝对战至此都没能靠近她三丈之内。
此时双方已经来往了几个回合,罗妮儿已然装填过了一次弩箭,此时两人的体力都出现了下滑,秦克绝的伤还是拖慢了他的步伐并加快了体力消耗,罗妮儿因久不练功也开始气喘吁吁,站在两边都是仇视的盯着彼此。
“自动手至此,你们都没说过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杀我?”,罗妮儿瞪着一双杏眼看着对面的四个男子,这四个男子简直是胆大包天,连脸都没有蒙上,这也让罗妮儿心中越发的没底——这是势必将其杀之的自信所驱。
但罗妮儿同时也感到疑惑,对方要是真的想利落的取她性命大可四人其上,却偏偏要假装正人君子一般的一个一个来,这场战斗要是一直这样如车轮滚动的轮回下去她必死无疑,却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你可认识他?”,陆云浩站在秦克绝的后方指着身边的黄四发了声,声音中带着浓烈的恨意。
罗妮儿歪头看了看黄四,这个男子好像肩上有伤,正站在那里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己,但面相她确实不记得,“不认识”
“呵”,陆云浩冷笑一声,“大宗师的徒弟也是如此的虚与委蛇吗?武德去哪了?还是你师傅也是如此翻脸不认账的小人?”
陆云浩一句话就扯到了弓圣的身上,这让罗妮儿怒火中烧,“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堂堂罗妮儿什么人没见过?何故在这里与你撒谎?”
陆云浩伸手将黄四的衣服轻轻扒开,露出那厚厚的还有渗出血迹的纱布,“你若不认识他,他这伤势是怎么来的?”
罗妮儿啐了一口,颇为不屑的说,“我怎知道是怎么来的?若是我伤的何故不认?再说我堂堂大宗师的徒弟,没有闲心去给这种草包钉上一箭!”
陆云浩陡然色变,这女人不仅不认账甚至还出言伤人,他阴冷的喝出了三个字,“杀了她”
秦克绝应声窜起,挥舞着手中的剑向罗妮儿而来,罗妮儿冷静的退了一步,对着扑过来尽在三丈开外的秦克绝就是一箭。秦克绝眼疾手快,手中的剑借势一挥就将这如毒蛇出洞的箭一下弹飞,身子却没有放慢速度,眨眼就到了离罗妮儿两丈的位置。
罗妮儿依旧不慌,她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手中的弩霍然放低,向着秦克绝的脚射去。
高速奔袭的刺杀者往往最容易疏忽脚下的情况,罗妮儿的箭没能命中,却紧贴着他的小腿擦过去,将他的皮肉擦伤还顺手扯下了一块布料。
这弩箭的力道很大,秦克绝应声倒地,罗妮儿也不含糊,弩口直接对上了他的头。
秦克绝输了,以剑对弩他还是吃了亏,此时的他成了人质,趴在罗妮儿的弩箭下感觉一阵屈辱,自恨技不如人。
“你们走吧,我不杀他”,罗妮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她成了对弈中的优胜者,手中有足够的筹码要求对方撤离。
“少爷,别管我,杀了她!”,秦克绝对着身后喊道。
陆云浩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他攥紧了手中的剑缓缓迈开了步伐,向着罗妮儿而来。
手中的剑是唐齐明给的,这是杭州有名的铁匠铺打造的一批宝剑,专用于逍遥岛的护卫们,单一把都造价不菲,甚至超过了平常刀剑三倍的价钱。
“你干什么?不想要他的命了?”,罗妮儿见陆云浩没有退意反而信步向这边走来,心中有些慌神,弩箭几乎顶在了秦克绝的脑门上,警告变成了近似于尖叫,“再过来我就要射箭了!”
陆云浩知道罗妮儿已经有些慌了,此时他箭步上去罗妮儿定会先处理自己的奇袭而不会去将秦克绝处死,心里有了底。
陆云浩端起剑,深吸了一口气,久不动手了,也不知道筋骨锈了没有。
蓦然的快步启动,陆云浩像是罗妮儿弩堂中的箭被射出一般冲了过去,罗妮儿显然没想到此时这个人敢突然出手,一下慌了神,慌忙放弃了手里的人质举起弩就欲射击。
莫名的,陆云浩心头一凉,耳畔的风声中好像夹杂了一丝异样的声响,凌厉而锐不可当,他几乎没做任何思忖,右臂向后抡起,硬生生的挥动一击。
铁头撞击铁片的声音震颤响起,陆云浩手中的箭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震飞,同时一个细长的物体也一并被弹了起来,与剑一块清脆的落地。
罗妮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手指还紧紧箍在弩机上没有按下。
陆云浩的手臂被震的生疼,他顾不上揉搓,回身去看是何人在背后偷袭。
秦克绝公孙长歌与黄四也惊诧的向身后看去。
一轮明月下,一个白髯飘飘、目光凌厉、一身白衣的男子正手持着一把足有一人身高长短的弓静静的站在身后的门房楼顶,正漠然的看着院落中的五人。
“师傅!”,罗妮儿失声叫了出来。
陆云浩四人心头一震,“弓圣?不是说他不在杭州吗???”
弓圣淡淡嗫嚅着嘴,前行两步从房顶跳下,落地如猫一样的轻巧,甚至没发出几人能听见的声音。
“好厉害的轻功!”,陆云浩盯着弓圣,同时对上他锐利的眼神,这张脸有着异常莫名熟悉的感觉。
“原来阁下便是弓圣”,陆云浩缓缓站直了身子,抱拳作揖,“难怪那日我追进小巷却不见身影,原来是这样”
弓圣也没惊异,只是缓步走着淡淡的说道,“我好心为你占了那卦,要你立刻离开杭州,没想到你却还是找到了这里”
罗妮儿紧张的心一扫而空,“师傅,这四人擅自闯入要取我性命,徒儿随师傅一起将他们四人诛杀殆尽!”
“不必了”,弓圣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同时嘴角爬上了一抹苦笑,“我不是这位公子的对手”
“什么?师傅您在说什么啊??”,罗妮儿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
“在背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还能用剑就弹飞我神隼弓射出的箭,此等功力是老夫不能及的”
说着,弓圣已经走到了陆云浩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只手拎着那把名为神隼的巨弓,一只手却指着陆云浩落在地上的剑,“这把剑不是你的佩剑吧,如是你的佩剑,老夫这一箭说不定都不会将其震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