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证据

第八回证据

陈四收拾着饭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原来他的枕头底下压着一本书,打开书又有一张纸片飘了下来。陈四找了一张纸,用饭粒把两张碎纸拼了起来,努力得到了回报。

“杀张知府,取银三万两。”陈四读了出来。

婉儿、陈世倌一下子都过来了。

“好像真有点事。”陈世倌说道。“不过我们无能为力。”

婉儿却说道:“不知那张知府死了没?张知府的三万银子从何而来,还有就是会不会这件事就是这岛上的强盗所为?”

“我看不像岛主他们做的,这姑娘可以放心,我曾让人调查过太湖匪患的事,他们说这里的百姓还是以打鱼为主,最多小打小闹,一般不伤及人命,何况纸条不会是他们夹在书中的。”陈四说道。

陈世倌却张口结舌了:“你还是朝廷卧底!”

“我不是。我这回不是来做卧底的,你别乱说,我就是来……”陈四觉得自己到底来做什么,自己也糊涂了。

“四爷,我妹妹洛儿不是盗匪,她只不过借住在此地,还有这村寨那么多人,这您能不能网开一面。那……那……最多抓个匪首就好了……你……你能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别告诉什么官兵……”钱婉儿说道,匪首就是那个岛主,自己虽然与小乞丐岛主只有一面之交,但是小乞丐不是坏人。

“你们两人在扯什么,反正我不会动水寨的,我向天发誓。我发誓不是暗探……”陈四说道,“这里好歹也是难得的栖身之地,毁了这里,我又没地方去,兔子都懂得不吃窝边草,何况是老窝呢。”

“那四爷,你要做什么?”陈世倌说道。

“好奇呀,这岛主劫的是哪路人马,他们为什么杀张知府,这张知府又是哪边的知府,为何有银三万两?”陈四说道。

“哪有那么多奇怪的,这江南的官不贪是傻子,我们别费那脑筋。”陈世倌说道,“朝廷的事,你还是糊涂点好。老兄,你在哪边为官?”

“我……我不做官,只是给当官的跑过腿。破过些案子。”陈四说道,“哎,这好奇心这么重,做什么,我吃饱饭,睡个觉,就忘了此事吧。”

心里有事,睡在床上难入眠,芦苇荡的夜晚特别漂亮,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出来已经快接近半个月了吧,这芦苇荡也住了十天了,从没发现月亮像今晚那么圆,那么美。

码头边一个人也没有,水面上突然划过三四只水鸭子,一些小细纹,水中有人。那人是悄悄而来的。“哗啦”水里钻出了一个黑衣服的人来。他轻手轻脚往竹屋里边靠近。

“谁?”陈四警觉起来。他想上去抓住那个人。

那人轻声说道:“是我,主子。我们总兵大人要我来找主子,接主子回去。”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不会回去的,让他别来烦我。”

“可是万岁爷那边怎么办?”

“我得了传染病行不?等治好了自然会回去请安的。”陈四说道。

这真是一个好借口,父亲最怕的就是传染病,小时候的一场天花就让他见识了这种病的厉害。

黑衣人是年总兵派来的,身手敏捷,他就像泥鳅一样消失在水中了。

“大陈先生,原来是你呀。”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了。

“三嫂,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陈四说道。

“是呀,您来这里也快十天了,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好呀,没人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陈四说道,“不过也够寂寞的。”

“先生,要不我陪先生出去游个湖,今晚月色真好,秋高气爽的,这湖面上可热闹了,有个特有钱的贵人在湖面上大摆筵席,所有的花船都去凑热闹了。”

“那宴席难道谁都可以去?”陈四说道。

三嫂看看远处的小竹屋说道:“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还是要能够写字读书的人,听小三说,这赴宴的条件就是能当场写字,诗文都可以,叫什么以文会友。”

陈四欣然答应了,既然三嫂好心带自己游湖,自己怎么可能拒绝。

这湖面要是没有熟悉的人,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转过芦苇荡,就是宽阔的湖面,湖面之上星星点点。

“这些都是夜里打鱼的,这鱼儿喜欢火光,我们就给它们火光,它们就这样入了我们的网。”罗三嫂说道,她熟练地划着船。

远处湖面上锣鼓震天,远远地就听见了人声鼎沸。

“那就是那个大财主宴请的地方,先生,您去还是不去?”

“好热闹!为什么不去?”陈四说道,“划过去看看再说。”

湖中人家以船为家,虽说船也是有大有小,但这花船往往雕梁画栋,三四层楼的大船就是金主欢娱的好地方,里面饮食歌舞一应俱全,小点的花船上摆着两三桌,最大的那条看上去有个十来桌,桌子上美酒佳肴,那些秀才们一个个身穿长马褂,划拳吟诗好不快乐。十几条花船聚在一起,更有两人多宽的小艇不知其数,很是热闹。

“水上的宴席我还没吃过。”陈四觉得自己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先生也要去凑热闹?”三嫂说道,“我送你过去,也不走,就到那中间戏台边等着,你要是想回来,就让人来那边找我。”

戏台?四爷的眼睛还真不好使,其实就在最大花船边上就是一个搭在水面上的戏台,江南人有趣,竟让戏台长到了水上。小船都围着它,乡民们都聚在那边看戏。

“这怎么找得到,那么多人。”陈四犹豫了。

“你找不到我就去大花船上找花妈妈,她呀一定送你回去。”罗三嫂说道,“今天请的角儿可是我们这一带最有名的,可惜你们北方人听不懂。”

“这怎么会听不懂?”

“无锡话演的,你一个北方的秀才听得懂?”三嫂说道,“这里说大书的都是苏州话,先生,你还是喝点小酒实在。”

三嫂说的是实话,这两天相处下来,这苏州话听得懂几句但是要听戏还远呢。

说话间,这船就靠上了大花船。花船上的伙计伸出手来扶住了陈四。

“小四,这是我们村的教书先生,回头你带先生来戏台下找我就是了。”三嫂做事还是很仔细的。

花船有个很大的厅,可以放下十来张圆桌,这比畅春园的石舫还要大。里里外外伙计看上去也有几十人。

“请贵客留文。”一个身穿绸衣的小厮端上了笔墨纸砚,写什么呢?沾满墨,却不知道些什么。

一时想不到好句子,又不屑凑合,于是提笔写到:“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

“哟,这哪是你的文呀。”小厮阴阳怪气地说道。

“没错,是圣人的文,是不是不能进去?”

“那倒也不是,先生字还不错。”小厮说道。

“终于有人说我字好了。”陈四得意地回头对小船上的罗三嫂说道:“三嫂,你好看戏去了。”

小厮带着他并没有走进大花厅,而是走到了与大花船相连的后面的小花船上。

“我是不是不算贵宾,你以为我就是来混吃喝的。”陈四说道。

小厮笑着说:“难道您不是吗?”

陈四突然想到了自己应该低调,这要是让年总兵的人认出来,想过安生日子就难了。

“小兄弟,我就是混吃的。”陈四低下了头,一桌子酸秀才,其实也并不是,这群人好像都是江湖谋生的,算命的幡子,行医的幡子都还放在边上。

“这位兄台是……”

“我姓陈,教小顽童读书的。”陈四说道。

“我姓张,在街口给人写信。”

“我算命的,眼睛不好使。”

“阿岩,”陈四听到有人叫他这个名,吓得把头缩了进去,花船的一头坐着一位老先生,胡须花白,一身道袍,眼睛正盯着自己。

“你怎么不在庙里修禅了?”老道士说道。此人正是江湖上有名的罗道士,此人行走于江湖,黑白两道都给他面子。自己的底细,他是一心二楚。

“师傅,修禅也平复不了心,于是就换个方法。”陈四说道。

“不会是你父亲让你办差吧,我看年大总兵在这里宴请,难道你没在内?”

“我要是和他在一起还会待在这里?”陈四说道,“我是来占便宜的。”

罗道士吃着他的素酒,他只吃素菜。

“有姑娘来给大家唱曲了!”一个伙计前面带着路,后面跟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怀抱着一把琵琶。

“春喜给各位老爷请安了。”花船上的姑娘用斗蓬半遮着脸。

这花船上的女人往往不会用真名,都用那些俗得不用再俗的名。她进来以后就坐下管自己弹唱起来。

“姑娘不是给人瞧的吗?我来看看姑娘的脸色……”一个莽夫站了起来,上前去拉扯姑娘,姑娘的头上的斗篷掉了下来。

“姑娘脸色潮红……似有病,让我替你诊治一下。”此人的手去抓姑娘的手,那春喜姑娘手腕轻轻一转,那人没抓住。

“你弹得不好,错了好几个音。”罗道士突然说道。

“对呀,应该赔不是才对,陪大爷我们喝酒。再说了,你不就是个陪酒的粉头,怎么玩起男女授受不亲了……”姓张的测字先生说道。

“有道爷在场,你们应该给个面子。”陈四突然说道,他眼睛虽然不好,但也认出了那唱曲的姑娘就是洛儿。不能让这些人为难洛儿,他一把拉住了洛儿的手,让她坐到罗道士身边。让她为罗道士斟上了一杯酒。

洛儿一边斟酒一边看着周围,心思未定的样子。

罗道士一把拉过洛儿,洛儿这回没有躲,顺势而倒,扑在了罗道士身上。“扑哧……”只见中间的绑帘子绳子断了,被放了下来。帘子内外形成了两个空间。

现在尴尬的是陈四了,这罗师傅怎么来者不拒呢?只见罗道士搂住了洛儿,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陈四心里却不怎么舒服,但是很明显这些人是罗道士带来的自己人……只是洛儿……

“大家出去到外面赏个月吧!”测字先生说道。

这些人倒是很知趣,纷纷上了大花船,往船头看戏去了,那伙计更是守在了船头。不过按师门规矩,这时候自己不能放任何人进去了,自己就是要守在外面。

大约过了一刻钟,帘子揭开了,船头的伙计大声喊道:“请春喜姑娘移步到莲舫!”半抱琵琶的洛儿往大船上走去,她看了看船头的陈四,弯腰行了礼:“小女子谢四爷……只是身在红尘不由自己。”

大家都回到了原来的坐席。只见罗道士手中捏着香帕,却一本正经坐端正了。

“道长……你的胡子乱了……”测字的张先生小声提醒道,那罗道士连忙吧帕子收了,捋直了胡子。

“师傅,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陈四轻声问道。

“我们也是可以来喝酒的吧……阿岩,你回去的时候和你父亲说,我们没有恶意,,让他别和我们计较。”罗道士说道。

“师傅,我不回去,这回我是溜出来的。我不知道他在这里。”陈四说道。

“这件事由不得你,你既然是我门内之人,就应该保护大家。”罗道士说道。“我们那么多条命都抓在莲舫今日这位贵客手里。”

他,他是谁?莲舫中的贵客是什么人,一种不好的感觉让陈四心里冰凉冰凉的。这是船,能逃哪里去呀。罗三嫂恐怕也不保险。

“要我回去,我就死。”陈四站在了水边,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担心惊动的是大船上的人。

“你真不回去?不知道为什么,这年总兵要对我们动手了,我可不想明着与老头子作对。”

“我去和年总兵说,你们……你们要相信我。”陈四说道。

他很害怕进入那个地方,但是他不得不靠近那边。

花船大厅里已经是残卷风云后的景象了,时间已经不早了。

走上二楼,那就是船上最大的客房,门口站着四个人,花妈妈就站在楼梯之上满脸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