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疑的人

听完这个故事，我和师傅都沉默不语了，悲惨的情节各不相同，但结局都是令人伤感。我们深深同情这个命途多舛男人的同时，也发现李娟和老李讲诉的情节上有很大出入，我更倾向于李娟撒了谎，隐瞒了部分事实。

李娟只说认识了一位温柔男士，却只字未提她回村结婚的事情。尤其说到黑瞳之人用奇怪的图腾取她性命，这就可以断定结婚夜吓死张家儿子后，她和黑瞳之人逃走了。

当时的李娟并没有死，而是隐藏起来，直到7月15日那天才出事的。这里面有很多疑问，一时也梳理不清，等有机会还是要找李娟的魂魄问问。

我悄悄和师傅说了我的疑惑。师傅想了想说：“先说照片的事，李大哥，你女儿的照片在哪里？我能看看吗？”

半响，老李才从怀里捧出一个蓝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叠照片。原来他把家里的照片，都取下来揣到怀里了。怪不得家里一张都找不到。也许只有放在胸口处才能让他感觉到老伴儿和女儿的温暖，让他破碎的心得到丝丝慰籍。

前几张是个中年妇女的照片，头发斑白，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纵横交错。一看就是平时风吹日晒繁重的农活所致，应该是他的老伴。后面几张是个小姑娘的照片，青涩的面孔和红衣女子还是有所不同。

我仔细辨认了半天，发现照片中女子眼角都有痣。女大十八变，容颜慢慢会改变，但眼角的痣总不会变没吧，除了那个红衣女子还能是谁？

人是找到了，我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另一件事，“李师傅，结婚当天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或者是不同寻常的人？”

“可疑的人？”老李挠着头说道，“没有吧，我当时也没有太注意。老伴儿刚去世，我又忙着筹办婚事，家里撤了白布换红布，脑子里乱成一团。都是乡里乡亲过来帮着杀猪，炖肉，洗碗，搬桌子，没有外人啊！”

“这就怪了！”我思索着，“师傅，你怎么看？”

“一个不认识的也没有吗？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外来人？”师傅看着老李说。

“外来人？这个……有倒是有一个，和娟一起回来的，说是娟的朋友，结婚当天请来给她化妆的。化完妆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走了，说是还得给别人化妆，赶场子去。这也算可疑人吗？”老李疑惑的说。

“他有什么特征？”师傅继续问。

“也没什么特征，大高个子，短头发，就是带了个墨镜。进屋也不摘，我还以为是城里人爱时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他的眼睛好像有问题！”

“什么问题？”我和师傅惊呼道。

“有一次他背过我们擦眼镜的时候，我无意间从侧面看到他眼睛。怎么说呢，他黑眼仁特别大，布满整个眼眶，瘆人的慌。我还以为有什么病了，怕见光，没敢多问。”老李忌讳的说道。

“又是黑瞳之人？”我惊愕道，“怎么到处有他？师傅，你发现没？我以前遇到的白依，还有现在的李娟？会不会有某种联系？都是年轻女子，都是选择结婚夜，一个自焚，一个失踪，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师傅双手揉着太阳穴说：“李娟结婚夜失踪，人并没有死，而具体死期应该就像她在801室和咱们说的，7月15日晚上黑瞳之人摆了奇怪的图腾法阵后，害她性命的。并将她的魂魄封在房间里。我怀疑她的尸体还在八楼的某个角落。这个暂且不说，咱们先可以按这两条线索来分析害她之人的目的。

第一条：白依--偶遇他家下人--枯井相救--生情--被白父发现后打断腿离去--白依结婚夜自焚死去--黄泉路指引我找赵大器--伤护身五鬼破风雷鼓--祖师爷相救逃出酆都城。

第二条：李娟--心情低谷认识一位男士--温柔体贴--生情--带着黑瞳之人回村结婚--化完妆离去--结婚夜失踪--801室奇怪的图腾阵--齐经理梦魇--红衣女子袭击我--西门村寻人。

这里面的共同点就是黑瞳之人，被害女子都在结婚夜出事，并且都不是正常死亡，而是采用特别极端，残忍的方式来结束年轻的生命。

那为什么会在结婚夜出事呢？白依后来在黄泉路遇到你，指引你去拿风雷槌敲往生鼓。而李娟捉弄齐经理，让我们找到她所住的山村。这里面肯定存在某种关联，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明白。”

说完，三个人又沉默了，我和师傅交谈过程中多次提到李娟的名字和经历。虽然嘴上没说，但老李也明白了，不在插嘴问，就是不住的抹眼泪。

我脑子里实在也没什么头绪，师傅也紧锁眉头，用力搓着手关节。我端起茶缸喝了一口，砖茶味道特别熟悉。小时候，我爸每天起床泡一大缸子砖茶，我每次渴了都端起来咕嘟咕嘟的喝，那时不懂事还经常奇怪，杯子里的水为什么总是喝不完，原来那是满满的父爱。等这次忙完了一定要回家看看二老。

想着想着，师傅转过头问我：“万事都有其目的性，无利不起早。你说黑瞳之人找到他俩，到底为了什么？”

“她俩肯定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被黑瞳之人利用，当然姿色也是一方面，我看过俩人长相，都是瓜子脸，比较漂亮的那种！”

师傅听完我的话，白了我一眼，“应该不是身体的某个部位，我怀疑是某种邪恶的法阵或仪式。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件事情，当初我听师傅说起，过后也没放在心上。再说历经了千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所有的恩怨早已烟消云散，不会还有人执念到现在，也就没和你提起。但是照现在的情况分析来看，这件事、这些人极有可能还存在，并且就在我们身边。”

师傅忧心忡忡的说完，也不容我插嘴，道出了一个更匪夷所思的事。

“那是元末明初的时代，连年战乱纷争，百姓流离失所，整个社会都动荡不安。江湖上更是邪派林立，纷争不断。尤其以弥勒佛、无生老母、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为主，都靠巫觋扶鸾祷圣书符咒水诸术来吸引教徒，愚弄百姓，壮大自己队伍。这些邪派倡导弥勒下生、明王出世、罗汉降凡之说，号召流民起来造反。

其中有一邪派名曰“罗汉门”，它的危害之大，险些导致明朝的灭亡。

“罗汉门”是由兖州人向龍所创，他本是陈友谅督府的校尉官，是陈友谅手下几个为数不多的铁杆亲信。别看他官职不高，手中权利却极大，很受陈友谅的器重。他主管督府斥候，负责情报刺探和暗杀绑架。手下都是身怀奇门遁甲，玄黄异术之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完国都玩弄在他的掌间。

后随陈友谅率六十万水军进攻朱元璋，在鄱阳湖遭遇埋伏大败，陈友谅在突围时中流矢而死，侥幸逃脱的向龍不甘心失败，他又跟随张定边等人在武昌立陈理登基为帝，准备负隅顽抗。

但当时朱元璋部队连克陈友谅、张士诚后士气大振，兵锋剑芒过于强盛。这些天完国的残兵败将根本无法抵挡明朝的铁骑，接连丢掉城池。随着廖永忠部兵临武昌城下时，陈理不战而降，天完国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向龍一看回天乏术，就带着手下众斥候，打着“复国天完”的旗号继续蛰伏下来。

这群人能力极大，破坏力惊人。他们到处流窜，杀州官烧粮仓，多次躲过了的朝廷的围剿，搞的明朝政府头疼不已。后在各省驻军的合围下，他们死伤惨重，这才有所收敛。

真正让向龍势力壮大的是在河北。流窜至此的向龍结识了真定府曲阳县的白莲教头杨、蔚等人，双方一拍即合，成立“罗汉门”，密谋作乱谋反。

向龍自封“罗汉门”的西天罗汉尊者，任命手下杨、蔚等众将为东方尊菩萨、司魔节度使、索命无常。

在曲阳县当地广升罗汉神坛，聚众祭烧罗汉香起事。这群人常常深夜聚会密谋商讨，白天又悄悄散去，在向龍出色的指挥安排下，本地的知府县令竟无一察觉。

他们又写一些尊者神符、弥勒语、罗汉词来四处张贴传阅，以天兵天将、阴兵借道的把戏来煽惑更多民众加入。还从信徒中专门挑出兖州亲信，利用亲戚裙带关系，父带子，叔带侄、兄带弟发展出五百家族子弟，号称五百尊罗汉，作为向龍的嫡系。

向龍号召“罗汉门”众信徒，“杀一人者为一嗡罗汉，杀三人者为一智罗汉，杀五百人者为一尊罗汉。杀满九百人就可坐化弥勒佛，方继而降世，成为罗汉尊者。”

每尊罗汉上阵前都会在额头贴上特制的“请神符咒”。罗汉尊者施法后，被施者赤眼圆睁，口吐涎沫，父子兄弟之间面对面都不能相识。唯以杀掉眼前的对手才算完事，有以一当百之勇。

待周围信徒聚集到五万有余，向龍旋即起事造反，杀曲阳县令，破真定府，一路上屠城灭舍，斩戮官兵百姓，焚烧书舍学堂，说是“罗汉出世，除旧换新”。

据当时史书形容：“向龍惑众，邪谋逐逞，焚荡城郭，噬戮士夫，荼毒苍生，衅稔恶盈。”

朱元璋派步骑二十万前往征讨，结果连战连败。到后来事件愈演愈烈，不仅真定府保不住，连整个河北都摇摇欲坠，严重的威胁到大明朝的政权根基。

再加上当时北元残余死灰复燃，脱古思帖木儿还有几十万兵力意图复元。明朝廷捉襟见肘，顾此失彼，能征善战的将领蓝玉身陷捕鱼儿海无法脱身，诺大一个明王朝再无能征善战之将，各地州军更是毫无斗志，屡被挫败。

战败的消息雪片一样传往京城，城里驻军和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无数人收拾好家当，乘着夜色偷偷出逃。

其实真相并不可怕，谣言最可怕。人人相传向龍和他的追随者都是罗汉转世，刀枪不入。谁要是对罗汉不敬，都会被打入蚀骨地狱，千年都无法步入轮回。

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以至于罗汉军所到之处城池都是空的，官员百姓无一例外，听到风声全跑了。

更有甚者，州府的知州把官印扔了，官服烧了，妻妾也不要了，夹着金银细软第一个逃出城。

看着罗汉军步步逼近，朱元璋本人也着急了，连下十几道旨意要求各地驻军前来勤王，全国上下乱成一片。

眼看人将不人，国将不国，朝廷也做好了迁都的打算。

突然间，“罗汉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信徒作鸟兽散了。具体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连朱元璋本人都摸不着头脑，甚至一度怀疑是祖上显灵，庇佑了朱家子孙，点化了这些宵小之辈。

朝中昨天还准备全家老小出逃文臣武将，今天都挺直了腰杆，底气十足的讨论了许久，争的面红耳赤，吹须瞪眼。最后一致认为是天恩浩荡，不怒自威，“罗汉门”中派系内斗，导致向龍被杀，手下信徒一看连罗汉下凡，弥勒转世的教主都死了，就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