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瑜艰难地喘息,仅凭意志力支撑,若是到了安全处,她怕是下一秒又会失去意识。
使用云鼓的副作用实在太大,幸而成功驱逐了鬼车……
新桦的脚步缓缓停下,樊瑜奋力抬起头,只见漆黑的牢房中关押着两人,一人靠墙躺卧,看不清面孔,另一人则盘坐在地,用小石块不断敲击铁栏杆,才造成了那「扣扣」的声响。
是名年轻女子。
她年约花信,面容与衣着皆脏乱不堪,长发及地,神态有些颓靡,却无损眸中的坚毅。
新桦抬手敲了敲栏杆,「敢问是否是清秋、清河二位将军?」
女子停下敲击,张了张口,却因久未进食与饮水而无法发声。
她挪近光亮处,咽了几口唾沫,才哑声道:「我是清秋。」
若不理会一身脏污,樊瑜发现她真是名秀丽的女子,高额琼鼻,一双奇异的金棕色眼眸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上挑的眼角不显倨傲,反而大方从容。
「我等是台辅遣来的使者,」新桦躬身示意,「特来营救三位将军。」
樊瑜抬眼,发觉牢中仅有两人,弱声道:「请问第三位将军在何处?」
「太舟为妖魔所杀,只剩我和清河。」清秋说着,眯起了双目道:「二位确实是台辅的使者吗?主上呢?」
「在……在霖州。」樊瑜代替新桦答了,又召出桓齐,「这便是台辅的使令。」
光吐出这两句话,已耗费她近乎全身的气力,樊瑜猛地吸了口气,闭上眼不再说话。
有了使令作为证据,清秋当即信了樊瑜。她单膝下跪,双手抱拳,神态恭敬。
「清秋不知二位的身份,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不,清秋大人!我等不具官职,只是寻常民众……」新桦见堂堂一介将军下跪,神情大骇,欲扶起对方,却又隔着一层铁栏杆。
清秋站起身,道:「台辅差人来,可是有需要用上我俩的地方?」
「正是。」新桦点头,又去端详那牢房的锁,抽出了利剑,「待我先将这锁斩开,再与二位大人细说。」
清秋握住了栏杆,激动地喝止道:「不可!」
她撩起覆盖在前额的长发,露出一粒用红绳系着的白珠。
「这是赤索条,一种咒具,我和清河都被戎璇系上了。若扯断其中一条,其他的则会勒紧,将头硬生生切断。」她指着铁栏杆下方,「牢房门上也有一条。」
新桦顺势望去,原来只要一开启牢房,那门上的红线便会断开,将清秋及清河杀死。
「可有方法解开赤索条?」新桦问道。
「有的,只要念出正确的咒文,」清秋叹息,转头望着墙边的人影,「但咒文需佐以仙力才能发挥作用。我和清河的仙力皆被这白色珠子封印,因此无法自行解开。清河的身体较虚弱,已经整整昏迷一个月了,叫也叫不醒。」
如此一来,在场有能力解开赤索条的只剩樊瑜了。
她知道自己与新桦拚命来到地牢,可不是为了双手空空回去的。是非成败,或许便取决于此次机会。
舔了舔干燥起皮的下唇,樊瑜问清秋:「那您还记得咒文吗?」
「记得。」
清秋点点头,回忆起那日戎璇命人将她与清河强押入地牢,又缚上赤索条的情景,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我想……我能帮上忙。」樊瑜道:「请您先念出咒文,再告诉我该怎么做。」
尽管虚弱,她的声音却自有种安抚的作用,使清秋不知不觉放下心。
樊瑜在新桦诧异的眼光下自行走近牢房前,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铁栏杆,不让身躯滑下。因出力过大,手背都浮起青筋了。
清秋默诵了一次咒文,接着道:「您记住了吗?」
「抱歉……请再一次。」樊瑜揉揉太阳穴,精神上的疲倦使她无法专注,脑海中更不时响起轱轳声,杂乱而扰人心神。
清秋耐心地又复诵了一次。
樊瑜无视脑中「突突」的疼痛,静下心随清秋念了数次。
「对了,您已经背熟了。」清秋确认,「接下来用食指按着赤索条,念出咒文,它便会松开。」
樊瑜颤巍巍地伸出左手,清秋亦靠近了铁栏杆。
当樊瑜念出咒文的刹那,清秋额上浮现一道白光,温柔地裹住珠子,随后只听见「啪」地一声,白珠化为齑粉,赤索条则轻轻松开,坠落于地。
清秋的赤索条除下后,她立刻奔到昏迷的弟弟身侧,为他解开赤索条。
「铿──」
新桦挥剑斩断那囚禁着两人的锁,此时上方忽传来一阵令人猝不及防的晃动,樊瑜没站稳,一把摔在地上。
「嘶……」她疼得头昏眼花,好一会才缓过气。
说时迟,那时快,沉重的压迫感霍然袭上,她痛苦地呻吟一声,捂住了头部,脑中胀痛无比。
「樊瑜姑娘,妳无事吧?」新桦匆匆将剑收回剑鞘,扶住了她的肩膀。
樊瑜断断续续地说道:「有……妖魔……」
那声量细如蚊蝇,若非新桦离她近,恐怕还听不见。
「啊!」樊瑜疼得大叫,双手颤抖不止,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隐隐可见。她小声呜咽着,隔了片刻才道:「是……蛇……缠住了屋子……」
方才使用云鼓与鬼车沟通后,她似乎与此地的妖魔产生了一种特殊联结,使她能感应到邻近的妖魔。
清秋搀扶着清河走出牢房,彼时清河已经因赤索条的消失而恢复意识。
虽然是由里木上两颗不同的卵果诞生的,但是这一对姐弟外貌出奇地相似,唯清河的肤色更黑一些,举止间锋芒也更为内敛。
「出什么事了?」清河问道。
新桦一面扶起樊瑜,一面急急道:「我也不清楚,出去后再说。不过外头似有妖魔,请二位大人多加小心!」
「轰──」
天花板再度震动,这回幅度更大,不少灰尘碎屑都落在众人身上,远处隐约有兽吼声传来。
清秋仰头观察,顿时脸色大变,「不好!这处怕是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