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徐晓飞,今天竟然还敢动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公安边说着,边用手铐将徐晓飞铐了起来。
“是他先打我的,你看我的牙都掉了好几颗了,林公安。”徐晓飞把嘴巴张大给林公安看。
徐晓飞不愧是派出所的常客,连公安的名字都知道。他进派出所的次数多了,也就跟公安都熟了。他就是个贱骨头,隔一段时间不进去住几天,就浑身不自在。
林公安,全名林军,是不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后代”很难说,反正他身体挺拔,但身形较瘦。他是今年刚从外地调到镇上的,办事严谨,雷厉风行。
“不管怎么说,我看到的是你用刀在刺他。”林军说道。
“是他先打我的,公安。”此时王权利也跳出来为自己辩解。
“你先打的我。”徐晓飞还在咬王权利。
“你过来。”公安朝王权利说道。
“我是受害者啊,公安同志。”
“叫你过来就过来,跟我一起到所里把事情调查清楚再说,谁知道你们谁打谁啊?”
“我不去。”
“把他也铐起来啊,公安同志,我也是受害者。”徐晓飞叫了起来。
王权利瘸着腿想逃跑,公安快步上前捉住了他,把他的手绑到后面,也铐了起来。
“这下才公平,公安万岁。”徐晓飞幸灾乐祸。
“反正我是受害者,铐就铐吧,这么多乡亲可以给我作证啊,是不是啊,乡亲们。”王权利望着围观的乡亲们说道。
乡亲们才不理会他这一套呢,一个个都把头低下去,脖子缩了回去。作证这种事可不好做,得罪了谁都不行,万一事后另一方来报复,那可就麻烦了。还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们自己去狗咬狗,公安会自己决断的。
四哥见状想冲上前去,当然不是给王权利作证,而是想给徐晓飞作证,想跟公安说,是王权利先打了徐晓飞,徐晓飞是正当防卫。
可刚想冲出去,就被后面的永清死死拉住。
“你傻啊,别去,这样会惹更多麻烦的。”永清对四哥使着眼色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听哥的没错。”
四哥这才很不情愿地回来了。
公安把他俩像赶鸭子一样赶到了镇派出所。
派出所很近,就在粮站对面。所里只有三四名公安,门口有铁拉门,里面有个百来平米的院子,院子地上满是鸡鸭的粪便,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鸡屎臭。这也不是公安自己养的鸡鸭,而是村民丢了鸡鸭猫牛羊之类的来这里报案,公安费了好大的劲帮他们找到,没人领时,就只能先养在院子里,时间长了,这里就像个畜牧场了。办公楼是一栋一百多平米的红砖黑瓦的两层小楼,分出四五个房间办公,还有拘留室、杂物间、食堂等房间。
那时的人喜欢看热闹,而且派出所离得也不远,于是纷纷围到派出所的院子里来。
四哥和永清也凑过去看热闹,交粮的队伍还没轮到他们,正好可以观察一下,粮站就在对面。
林公安把他俩带进院内后,通知一个叫小张的到对面喊来一个医生,给他们俩身上的伤简单包扎一下。
镇卫生院就在粮站的前面,再往前就是镇政府所在地,镇上所有主要单位都集中在这一块地方。
然后徐晓飞被先带到审讯室,审讯开始了。林军审讯,小张做笔录。让他们分开审讯,是为了避免他们互相扯皮,问不出什么结果。等他们的口供一对,再找个目击证人一对,就知道谁在撒谎了。
“徐晓飞,你是个老油条了,你先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林公安点了根香烟,然后不紧不慢地对徐晓飞说道。点烟不只是自己抽,主要是想刺激一下徐晓飞。林公安知道徐晓飞这小子烟瘾很重,烟瘾犯了和毒瘾差不多,浑身痒痒,嘴巴里无味,不停地分泌唾液,浑身没有力气。
“林公安,您先给我来一根,我就说,不然我都没力气说话了。”徐晓飞看到林公安点上香烟,烟瘾就犯了,浑身没劲,不停地吞着口水。
“我就知道你小子好这口,点上可以,但你得说实话。”
“肯定说实话,您快点给我点上啊。”徐晓飞迫不及待的样子,像一条吐着舌头等待食物的哈巴狗。
“你猴急什么。”
“瘾犯上了,哈哈。”
林公安又点了一根香烟,塞到徐晓飞嘴里,他手上戴着铐,没法拿香烟。
徐晓飞猛地、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才慢慢缓过劲来。
“够了没有?”
“再吸几口。”
“少啰嗦,快说。”
徐晓飞接着又猛吸了几口,很不情愿地把还有半截未烧完的香烟吐掉。要是平时,他会把香烟吸得一点屁股都不剩,像猫舔饭一样,干干净净。
“有完没完,快说。”林公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我说,我说。”
“把今天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小张记下。”
“好的。”小张点头道。
“我说,今天下午四点左右,我闲着没事在商业街上瞎逛,突然看到塘里村的王权利到合作社买东西。早就听说塘里有个王权利小子很横,今天让我撞见了,我想会会他,看看在这一带到底是他横,还是我横。我就在门口等他出来,故意把他手上的东西撞倒在地上,结果我们就打起来了。一开始是他先用拳头打我,我就拿起边上的棍子打他,他用拳头使劲打我,把我打晕了。你看,我的牙都被打掉了,真疼啊!我醒来的时候,他还压着我,我就用刀刺了他几下,后来我追出去,您就来了。您看,我牙都掉了,我也是受害者啊,林公安,您可要公正处理啊!”徐晓飞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他就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说到牙被打掉的时候,还特别激动。
“全部都交代清楚了吗?”
“交代清楚了,政府。”
“好,如果口供对不上的话,你就麻烦了。”
“这个我知道。”
“好,小张把他带下去,把王权利带过来。”
“嗯。”小张答应道。
后来王权利的口供也和徐晓飞的基本一致,只是双方都夸大了自己受伤的程度,把自己说得都很冤。
“基本可以定案了,是徐晓飞惹事在先,王权利正当防卫。”林公安对小张说道。
“是这样的。”
此时外面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喊叫声,那喊声震耳欲聋,仿佛狮子吼一般,“是谁打了我的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让开让开!”
围观的人群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四哥看了一眼这个妇女,她身体肥胖,皮肤白皙,走起路来外八字,一脸富态。她肯定不是徐晓飞的母亲,那她肯定是王权利的母亲。仔细看她的脸型,跟王权利很像,特别是那大鼻子,特别明显。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主,气势汹汹,飞扬跋扈。
“到底是谁敢打我的权儿,到底是谁?”妇女一进审讯室就大声喊叫起来。
“这里是派出所,有什么事情出去说。”林军站起来想阻拦妇女出去。
“出去什么,出去,你看我的权儿都被人打伤了,还审什么案啊?”
林军根本拦不住妇女。
妇女冲进去一下子就到了她儿子王权利面前,“儿啊,到底伤得怎么样了?都包上纱布了?”
“没事,皮外伤。”王权利倒是不在意。
“还没事,裤子上都是血了。”妇女看到王权利的裤子上都是血迹,而且他手上还戴着手铐,她又转过头对林军说:“你们公安是怎么办事的,怎么把我儿子也铐起来了,快给他解开。”
“小张,快给他解开。”此时外面动静太大,所长也下来了。
“嗯。”小张拿着钥匙给王权利解开了手铐。
“老陈啊,你可得给我儿子一个说法啊!”妇女对所长说道,看来他们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
“那是一定的,你放心。林军,事情怎么样了?”所长责问林军。
“王权利是受害者,徐晓飞惹事在先。”林军回答道。
“既然这样,那就把王权利放了吧。”
“好,现在就可以放。”
“就这样解决了?”妇女问道。
“那让徐晓飞的家人赔点医药费怎么样?”所长说道。
“我赔医药费,我赔。”此时又进来一个妇女,她穿着粗布烂衫,背有点驼,身形瘦弱,看样子应该是徐晓飞的母亲。
“你赔,你赔得起吗?再说我家有的是钱,你个穷鬼赔得起吗?”王权利的母亲连正眼都没看徐晓飞的母亲,在她眼里,自己是上等人,而徐晓飞的母亲是个穷鬼,下等人。
“那你想怎么样?”徐母问道。
“那得问我儿子了?儿子,你想怎么样才能解气啊?告诉妈,妈给你做主了。”
“我要打他几拳,才能解气。”王权利被宠坏了。
“好,妈答应你,去打他几拳,把他打你的都打回来。”
“那我替我儿了,你打我吧?”徐晓飞的母亲说道。在母亲眼里,孩子犯再大的错都是孩子,母亲就要替孩子受罪。多好的母亲啊,可惜徐晓飞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总是惹事,这些年他母亲没少给别人赔礼道歉。可徐晓飞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天生就是个不省心的主。
“这里是派出所,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给我点面子吧!这样我很难下台的。”陈所长说道。
“我不管,你忘了以前我爸是怎么帮你的,你忘了。”原来王权利上面有人照着,是他外公,看来权力挺大的。
“这哪能忘呢,可是……今天……”王母把她爹搬了出来,陈所长开始语无伦次了。
“反正今天打是打定了。”
“来啊,有种冲我来啊,冲我来,别弄我妈。”徐晓飞大吼起来,全院的人都能听到。在他眼里,最值得牵挂的人只有他母亲,他的父亲是个赌鬼,从小到大没少打他。和四哥一样,他也恨自己的父亲。
“你倒是横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解开手铐的王权利听到徐晓飞横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冲出审讯室,朝徐晓飞过去。
冲上去就对徐晓飞“啪啪”两拳。
“过瘾,再狠点,力不够啊。”徐晓飞顿时又口吐鲜血,但嘴还很硬。
王权利还想再打时,被林军拉住了,“再打,就把你也关起来。”
“好了,打也打了,气也出了。”陈所长对王母说,并使眼色,让她见好就收。这么多人看着呢。
王母也心领神会,上前拉住王权利,“儿啊,算了,我们走吧。”
王权利好像还很不情愿,但被两人死死拉住,挣脱了几下也就算了,放下狠话,“以后给我等着,别让我撞见,见一次打一次。”
“就你个窝囊废,呸。”徐晓飞嘴巴流血,但不影响他嘴欠。
“什么。”王权利听了,又想冲回来,但被他妈死死抱住。
“够了,权儿,回去妈给你杀只老母鸡补补。”
这样总算把王权利和他妈弄出去了,人群也随之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