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沙

万里晴空下,火焰狂舞,浓烟滚滚。

所有存活下来的空剑派弟子都整齐的站在了一起,他们的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面覆乌云,双拳紧握。

他们的兄弟姐妹没有死在江湖的战场上,反而死在了这名不见经传个小地方,他们每个人在生前都有无数的抱负,如今却只能带着无限的遗憾死去。

过了一会,终于有些女弟子忍不住哭了起来,但她们只是低声抽泣,没有人敢大声哭出来。她们不希望那些死去的人们看到她们为他们而伤心。

站在所有人前面的赵无立看着那些赤橙色的火焰,袖中双手微微颤抖,谁能知道,他此刻多么想像一个失去孩子的普通老人一样哭出来,但是他不能,他只能这样看着他的弟子们的尸体一点一点被火焰吞噬,他只能在心中一遍一遍的为那些孩子们祈祷,祈祷上天,让他们来生有个好去处。

站在所有弟子最前排韦咎和孟修也都悲痛无比,面上却要装作坚强。

人群的最后面,李轻言抱着还没有被解穴的小树,黑色的眸子中无比清晰的映出了那团冲天火焰,她紧紧的抱着小树,一言不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

方清浅面色蜡黄,她刚刚吐完,此刻很不舒服,她看着那些空剑派弟子,也感到十分沉痛。

站在她身边的沈天亦然。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火焰终于烧尽,然后便有人出来收了那些弟子的骨灰。

在收完那些弟子的骨灰后,赵无立命令那些弟子检查所有的行李,看看有没有什么损失,众弟子虽沉浸在哀痛中,但还是很快行动起来。

方清浅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天的书箱不在身上,她朝不远处看去,只见沈天的那个书箱表面尽是鲜血的立在那些村民的尸体中,而沈天正小心翼翼的踏过那些尸体,一步一步的朝那个书箱走去。

她看着沈天那并不算宽阔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万千念头闪过,最后,她强忍着对那些尸体的恶心的感觉,慢慢的朝那个书箱走去。

等到沈天到了那个书箱前,她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沈天一下子搬起那个书箱,一回头便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方清浅。

“你快回去,女孩子家别再看这些了。”

“没关系,我帮你吧。”方清浅强忍着恶心,有点勉强的笑了笑。

没多久,众人便清点完了行李,日光已不似正午时那么毒辣,不知不觉已是下午,赵无立命刚刚经过生死厮杀的弟子们即刻出发,没有人愿意继续留在这个伤心之地。

李轻言在临走前,最后看了那个破落的村子一眼,然后回头,继续赶路。

原来这个世界上,人真的可以吃人,这究竟……是为什么?

赵无立则一直抓着手中的那个布包,静默无声的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所有人就这样赶了几天的路,又回到了那片大漠之中,死亡所带来的震撼一直笼罩在那些年纪尚青的弟子身上,他们许多人没有见过死人,如今这一战,才让他们真正认识到了生命的脆弱与可贵。

晨昏交替、步履不休,又到了一个夜晚,赵无立让所有的弟子们停下来,搭好帐篷休息。

然这世界上,从来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半夜,沙漠突然起了大风。

守夜的弟子们连忙将所有弟子叫醒,许多弟子前几天刚刚经历过那样一场血腥的战争,此刻又要面对这样一场风暴,都有些乱了阵脚。

最后,还是韦咎指挥所有人,那些弟子们才勉强想起来收起帐篷,躲到迎风坡处。

在他们的不远处,风裹着沙,呼啸而来,愈来愈近。

等风沙到了时,所有人耳边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似有无数恶鬼在嘶吼,挣扎,那些恶鬼肆意的拉扯,仿佛要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这场并不算大的风沙结束。

那风沙果然也很快结束了,它没有伤到任何人,却吹跑了空剑派的大半干粮。

“师父。”韦咎拿手捋了捋自已满头的沙子,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找那些干粮?”

“剩下的干粮够所有弟子到大漠腹地吧?”赵无立无力的说道。

“嗯,够。”

“那就去大漠腹地吧……我们去玄天教。”赵无立说这话时,眼中充满了妥协和无奈,他的面色枯黄,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唉,人祸、天灾接连而至,众弟子们很多还年轻,我不能再如此固执,咎儿,等会让所有弟子都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出发。”

“师父,徒儿明白了。”韦咎见自己师父突然要去玄天教,虽然有些诧异于自己师父的决定,但还是选择执行师父的命令。

“咎儿啊,你记住,虽然我们暂时求助于玄天教,但正邪永远不能两立,你明白吗?”

“徒儿明白。”韦咎目光坚定的看着赵无立:“师父,没什么事的话,徒儿便告辞了。”

“去吧。”赵无立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然后捋了捋自己已经花白的胡子。

六年前,镇虎帮被一叶舟打败,领地也被一叶舟和四海镖局的人占领,他空剑派虽然在那场战争中派人相助,然而还是没有扭转局面。

从那以后,镇虎帮的生存人员便不知所踪,五年前,他曾费尽力气联系到了镇虎帮帮主钱古虎,然后得知镇虎帮所有的人都待在东北的一座峥嵘险峻的无名山峰中,养精蓄锐,准备夺回他们在东北的领地。

然而,就在那不久,风音楼楼主秋远水被一叶舟分教教主陆习风迷惑,将风音楼中全部的武学路数都泄露给了陆习风,与此同时,她也泄露了诸多江湖机密,在那不久,一叶舟的人便将风音楼全部灭门,陆习风也死于那场战斗中。

然后就在三年前,他突然与钱古虎失去联络。

就在三年前,空剑派被四海镖局和一叶舟占领,他只好带着所有存活下来的弟子远赴东北的那座无名山,才发现镇虎帮的人都不见了,最后,他只得带着所有弟子来到江湖中唯一没有被一叶舟占领的地方:玄天教,期望可以找到镇虎帮的人,两方人马合力打退一叶舟的奸人。

他一直深信,江湖中最为重义气的那位钱帮主,绝对不会与玄天教的人结盟,故而一直在这片大漠中寻找他们,可是,如今他们已经找遍了大半个大漠,仍没有发现镇虎帮的人。

如今看来,镇虎帮或者已经同玄天教的人结盟了,大漠腹地,是他们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

亦或者,镇虎帮已经被灭了。

他抬头看了眼大漠的夜空,微微叹息:如今他们再无精力去找镇虎帮的人,只得暂时去求助于玄天教,他终于被逼无奈的做了那个他最不愿意做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