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叶见杀手头往一面墙壁直奔过去,微微皱眉道:“门在这边。”
杀手头低着头只顾跑,出声道:“我没走错,柳护院,门就在这边。”
柳千叶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已不对,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个人虽然在拼命地逃,但脚步却依然明快轻松,丝毫也不见慌乱,说话也完全不似刚才那么发抖,那么呆了。
他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杀手头已经奔到了墙边,只见他用力一推,柳千叶这才呆住,墙上突然真的出现了扇门。
原来这房子和旁边有暗门相通!
杀手头推开门后,就垂着首退在旁边,恭恭敬敬,哪里还有半丝呆气?
柳千叶看到这里,终于已明白,他终于知道自己完全错了!
大笑已自门后传来:“哈哈——有趣有趣,有趣极了!”
柳千叶脸色一变,他显然已听出了声音的主人。然后,他就看到了赵铁鹤自门后缓缓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身锦衣长袍,宽带高冠,背负着双手不紧不慢地向柳千叶走来。就如一个猎人在狩猎结束,正走过来取走他的猎物一般。
现在他看着自已的猎物,连眼晴里都有了笑意,因为他从未想过能捕到柳千叶这只猎物。
这简直是一项殊荣!他平生很少佩服人,但此刻他却不得不佩服自己。
当然,他也是佩服柳千叶的。
赵铁鹤打量着他,微笑道:“阁下的离间计使的当真是滴水不漏,世人只知道你柳千叶剑术可当第一,却不知原来也这般心思敏捷,巧舌如簧,三言两语之下,不仅解自己于水火之困,还把自己的敌手说得差一点兵戎相见,当真是高明至极,巧妙至极。”
然而,听到这一大堆看似夸赞自己的话,柳千叶却只有一阵苦笑。
他知道毕竟还是差了一点。有时候就是因为差了一点,往往就是致命的错误,失之毫厘,误之千里。
他错在不该轻敌,更不该将自己的敌人看成呆子。
一个人若将敌人看成呆子,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呆子!
柳千叶垂下剑,点头苦笑道:“赵太师倒也不必佩服我,只不过我现在已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们演给我看的而已。”
赵铁鹤大笑道:“你现在明白了?”
柳千叶叹道:“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明白。”
赵铁鹤的笑变得更加放肆起来,“不错,你若早一点明白,也许就不会以为我太师府内的每一个人都是草包,那么,刚才这出戏只怕也没法演下去了。”
他看着对方,接道:“我知道你虽然很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说刚才这出戏的确很精彩,很有趣。”
柳千叶只有苦笑。
一个人上了当,被别人耍得团团转,自已还愚蠢地以为被耍的是别人,这种事难道不很有趣,不值得他笑一笑吗?
赵铁鹤眯着眼道:“但你若知道了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也许就会觉得更加有趣了。”
他说完指着旁边的一个人。
柳千叶侧过脸,就看到了那个杀手头,他发现杀手头虽然一直垂着首不说话,但当赵铁鹤一提到他,他嘴边突然隐隐有了笑容,得意与戏谑的笑容。
柳千叶看着杀手头,淡淡道:“他莫非真是个唱戏的。”
也许只有唱戏的才会将刚才这出戏演得这么真实。
谁知赵铁鹤却摇头道:“你错了,他以前是个耍猴的。”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爆发出一阵哄笑,连刚刚那几个亮出钢刀的杀手也早收起了各自的兵器,跟着大笑起来。只有一个人除外,柳千叶除外。
他也在笑,却是苦涩的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如今就像极了耍猴人手里的那只猴子,而且,他刚才的确已让别人好好耍了一把。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的世上只怕也只有柳千叶一人了。
赵铁鹤的笑则更加满意、更加自信、也更残酷邪恶了。他笑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柳千叶沉默了片刻,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
赵铁鹤点头道:“你尽管问吧,我这人虽然不怎么大方,但对于将死之人,我绝不会有所隐瞒的。”
他说完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只听门外厮杀声还在传来,越来越惨烈,他忽然又接着道:“不过——你最好快一点,因为我收拾了你,还有更棘手的在等着我去处理。”
柳千叶道:“我只想问一问,这房间里是不是一直都有埋伏?”
赵铁鹤道:“你已经看到了,又何必再问?”
柳千叶点头,他这一问的确多余,于是他又问道:“既然一直都有埋伏,为何在我第一次进来时你没有对我动手呢?难不成你觉得我柳千叶多少还有点名气,若是就那么样死了总有点不值,你一念之仁,想给我柳某一次机会?又或者说你算准了我定然还会折回来,故意放走我,让我觉得这里没有埋伏,好让我疏忽?”
赵铁鹤大笑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却不同。我既没有像你想那么多,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心肠——何况,你们这次刺杀行动太突然,来得又太急,我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去考虑这些。”
柳千叶道:“那么你,”
赵铁鹤打个哈哈,远远望着他,突然笑得很神秘,放声道:“我放你走,只不过因为我并没有把握能杀了你而已,你知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柳千叶点头,太师府与唐王府对峙这么多年,却最终还是能占到上锋,这绝非侥幸。如果赵铁鹤真是个行事鲁莽的人,哪怕平时有一丁点的大意之处,就绝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柳千叶当然知道这些,但此时他倒全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道:“没想到赵太师做事,也会有没有把握的时候。”
赵铁鹤叹了口气,表情颇为无赖,道:“我做任何事都有把握,因为我确信无论我要做什么事,我都有足够的实力和人手,但我要对付你——”
柳千叶道:“你没有把握杀我?”
赵铁鹤道:“所以我才会安排了那四个替身,想把你引开,但我没想到那几个替身连一个都没有将你骗过,你最终还是折了回来。”
柳千叶微笑道:“这么说,我若不折回来,你本来也没打算和我交手?”
赵铁鹤道:“若非别无选择,这世上又有谁愿意与柳护院交手?”
柳千叶只有苦笑:“看来我落到如今的处境,全是我自找的。”
赵铁鹤幽幽道:“我虽然没有把握杀你,但也总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你来杀我,无论如何,先一步下手胜算总要大些。”
柳千叶道:“不错,你很聪明,而且你的确赢了。”
赵铁鹤的笑又变得神秘起来,眯着眼道:“老实说,能活捉你第一剑客,我本来连想都不敢想,甚至现在你已经在我面前了,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不仅不可思议,而且简直就是个奇迹!”
他越说眼里越有了光亮,越来越兴奋,接道:“但你也知道,世上的事有时就是这么神奇,这么美妙,你若想阻止它发生都不行,你想不相信也不行。”
柳千叶低头似在认真听着,听了很久,忽然道:“只不过,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事情,也未必就可以相信。”
他这一句无头无脑的话,赵铁鹤却听出了不对。
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
柳千叶道:“我是说这世上有些事情,有时还是莫要信的好——尤其是奇迹,更加不可相信。”
“因为——”
柳千叶不往下说,却缓缓握紧了手里的剑。
赵铁鹤的瞳孔忽然一点点收缩:“因为什么?”
柳千叶道:“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奇迹。”
这世上永远不会有奇迹,正如天上永远不会掉下馅饼。
一个人若是到了绝境,他还不努力去寻求生机,反而是坐等奇迹的发生,那么,他多半是要失望。
所以当奇迹不幸发生了,聪明的人都会先想一想:这奇迹来的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赵铁鹤当然算是个聪明人,所以他身上的汗立刻就冒出,沉声道:“连一个奇迹也没有?”
柳千叶道:“或许有一个。”
赵铁鹤道:“是什么?”
柳千叶微微一笑道:“如果一个人被困在铁笼里,又有十几个杀手把守在旁边,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顺利逃走,你说是不是奇迹?”
他斜斜地看向对方,脸上带着戏谑与挑衅般的笑容。
赵铁鹤勉强笑道:“你这奇迹我却不信。”
只不过,他嘴上虽这样说,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对方握紧佩剑的手,脚下也正在一点点向后退去。
他的身后就是那扇“墙门”,他当然也没忘记那扇门的方位。
赵铁鹤其实并没有回头看,也用不着看,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房间。
他甚至已算准,自己若能再退两步,一定就可以摸到那个门框了。
他当然也算到了,那扇门现在一定是开着的。
因为他刚才从那里出来之后,并没有将门关上——聪明的人总会给自己留条退路。
这些他都记得很清楚。
所以,柳千叶纵使真能从那铁笼里逃出,纵使真能提着剑向他冲过来,然后再等他刺出一剑,这期间的时间已足够让他冲出门去。
何况,他冲出去之后,立刻就会将门关死。
那之后,任何人都休想再追上他!
因为柳千叶就算做梦也绝想不到门的后面会藏着多少条秘道!
柳千叶的确没有想到,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去想。
他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他笑道:“这个奇迹你非信不可!”
柳千叶的笑容一闪即逝。
他笑容消失的时候,人已跃起!手运势便是一掌,如雷霆一击打在困住他的铁笼之上。
铁笼坚固无比,柳千叶手掌击在上面,任何声响都没有发出,但精钢打造的铁笼却“奇迹”般地断成了两截,实实在在地飞了出去!
铁笼飞出之后,才露出几十根铁柱上那一圈整齐如一的缺口,但缺口处没有光泽,只有点点木屑飘飞。
原来,铁笼竟是木笼!
柳千叶下落时划出的那一剑,实已将这只木笼生生削成了两截。
现在,掌势还未收回,柳千叶的身子已随着那半截木笼箭一般飞出,人与剑仿如一个整体,琥珀的刃直射目标胸口而去。
赵铁鹤早有防备,他果然转身便逃!
他算的也果然很准。只见他退开两步后就立刻转身,人就仿佛泥鳅般往那门里钻了进去。
他果然被弹了回来!
门确实在他算准的位置,但却是关着的。
他弹回来的时候,剑已刺到。
“嗤”的一声,剑身穿过血肉之躯,将赵铁鹤的身体牢牢地钉在门板之上。
这一场惊变来得太过突然,柳千叶的剑也刺得太快,以至于他这一剑之后,竟然还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甚至连那个杀手头也似被骇呆,只眼睁睁看着赵铁鹤被钉在门板上,既忘了去查看赵铁鹤的伤势,也忘了上前和柳千叶拼命。
许久,赵铁鹤才能扭过头来,但他脸上的肌肉已经抽搐,眼睛也已完全突出。
他不相信,他死也不相信自己会记错!
只见他的手一点点抬起,然后,一点点指向杀手头,嘴唇翕张:“你——原来是你,”
杀手头这才静静地走过去,静静地看着他,就仿佛看着自己箭下一只垂死的猎物。就仿佛赵铁鹤一开始看着柳千叶一般。
猎人打到了猎物永远只有一种表情。
他显得有些可惜,却笑道:“你其实用不着怪我,因为你若不死,我们这些弟兄迟早也要死在你的手里,无论如何,先一步下手胜算总是要大一些,我说的对么?”
他说的当然对,因为这正是赵铁鹤自己说过的话。
原来,铁笼之所以变成了木笼,全拜他所赐。
门当然也是被他悄悄合上的。
柳千叶这才抽出剑,赵铁鹤一声闷哼之后,整个人就如一滩软泥般滑向了地面。
他倒下去的时候,居然还留着最后一口气,他道:“我信了。”
这句话是对柳千叶说的,说完之后再无声息。
杀手头这时已走回来,弯腰捡起地上被自己扔掉的长刀,摇头叹道:“他终于还是信了你,这说明他死的并不太冤枉,至少临死前,他想通了一个道理。”
柳千叶还剑归鞘,眼神这才转向杀手头身上,诧声道:“你知道他想通了什么?”
杀手头道:“你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奇迹,我看他这回是真的信了。”
这世上永远不会有奇迹,正如天上永远不会掉下馅饼一样。
如果一个人已入绝境,却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奇迹的发生,那么,他多半是要失望。
柳千叶当然不是这种人,他之所以能逃出来,当然也算不得是奇迹。
他只不过早已看出那铁笼有问题,只不过早已料定自己必然能逃出来而已。
既是早已料定的事,怎可算作奇迹?
他看着地上的赵铁鹤,点头道:“不错,他看来的确想通了。”
杀手头突又道:“但我知道,你却还有些事情没有想通。”
柳千叶沉吟着道:“哦?”
杀手头笑道:“你一定在想,我究竟是站在太师府一边呢还是唐王府一边,究竟算是你的敌人呢,还是朋友。”
他说着冲对方眨眨眼,凑了过来,“我说的对么?”
他突然又变得那么有趣起来,有趣得就如一个十岁的顽童。
柳千叶只有笑笑,道:“我的确是有点好奇。”他顿了顿,接道:“不过,你能瞒过赵铁鹤,在太师府隐藏这么多年,可见多少有些本事。而且,你演戏的功夫也的确了得,像你这样的人当然也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所以——比起你我究竟是敌是友,我对阁下的大名,倒是更好奇一些。”
然而,杀手头却叹息一声,摇手道:“在柳千叶柳护院面前,在下岂有大名可言,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他摇着手,突又道:“但柳护院想必已猜到我是谁的人了。”
柳千叶沉默片刻,说道:“我听说太师府内的每一位杀手,都曾经过聂枫的亲自点拨授课。”
杀手头道:“柳护院认为我是聂枫的人?”
柳千叶摇头道:“你绝不是。”
杀手头仰天打个哈哈,笑道:“不错,我以前的确是聂枫的人,但现在——”
柳千叶道:“现在?”
杀手头接道:“现在我是谁的人,柳护院真想不到?”
柳千叶点头道:“不错,现在你已是吴川的人。”
杀手头又笑了,眯着眼道:“其实不仅是我,这屋里的每一个人都只听吴川大人一人的命令。”他说着抬手扫过屋里幸存着的杀手。
他们中的大多数刚才还要和杀手头拼命,现在却都已各自收刀入鞘,脸上隐隐得意,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柳千叶这才像是终于明白了,突然叹道:“这么说来,你我倒真算得上是朋友,而非敌人了。”
杀手头幽幽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朋友的朋友还是朋友,你看,这世上朋友总是比敌人要多一些的。”
柳千叶道:“朋友并不是越多越好。”
杀手头勉强一笑道:“柳护院的意思是——”
柳千叶盯着他,也反问对方:“我的意思你不明白?”
杀手头当然明白,只不过他仍在微笑,仍在摇头。
柳千叶只好解释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种朋友比敌人还可怕?因为敌人若要害你,你至少还可以看得出他的招式,还可以还击,但朋友若要害你,你简直连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往往只会在背后给你来一刀。”
柳千叶此刻想到了谁?聂枫还是吴川?
吴川岂非就是这样的朋友?
杀手头勉强笑道:“柳护院一定没有这样的朋友。”
柳千叶叹了口气道:“我以前的确没有,但现在却有了一个。”
他说着目光就移向杀手头。
杀手头立刻就抢声道:“是谁?这种朋友可千万结交不得。”
他眼睛瞪得老大,突然变得很严肃,突然又变成了一个呆子。
柳千叶苦笑,他道:“你是不是我的朋友?”
杀手头点头。
柳千叶缓缓道:“我早就说了,有种朋友往往只会在背后捅刀子的。”
他说着低下头,看着打在自己腿上和肋下的四件暗器,突然伸手一件件拔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然后缓缓看向对方。
殷红的血就这样流出来,浸满他的衣衫。
杀手头似乎这才明白过来。眼珠子一转,苦声道:“柳护院若是这样说,就真的冤枉在下了。”
柳千叶道:“冤枉你?”
杀手头的笑容突然变得神秘起来,挤着眼道:“这些飞镖明明是我从你的身前光明正大地打来的,柳护院偏说我是在背后捅刀子,这难道不是冤枉我?”
柳千叶的脸却已下沉,冷冷道:“原来你们是故意的。”
这些人既是吴川特意安排在这里的,想必吴川早已叮嘱过他们,出手时当然也就要留些情面,避开要害。但刚才那一战他们显然没有刻意避开他的要害。
柳千叶似有些迟疑起来,已不自觉紧了紧佩剑。
谁知杀手头面不改色,反而“嘿嘿”笑道:“柳护院只知我们是故意打伤你的,却不知我们简直已拼了全力!只可惜我们的本事还没练到家,柳护院你又实在太厉害了,能在你身上弄出这么几个窟窿来,我们也只好勉强交差了。”
柳千叶道:“是吴川吩咐你们这样做的?”
杀手头道:“当然是吴川大人吩咐的,我们跟柳护院又没有仇,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
他声音低了低,又陪笑道:“何况就算有仇,借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柳护院你拔刀的。”
柳千叶笑道:“没想到你这人倒还蛮老实。”
杀手头痴痴笑道:“我本来就很老实。”
柳千叶不说话了,眉宇却一点点凝重起来。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那个人究竟在玩的什么把戏。他甚至已开始怀疑,吴川会不会还在计算着其它的阴谋?
那个人实在让人有点看不透,这也难怪聂枫会栽在他手里。
杀手头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思,突然眯着眼道:“你是不在想,吴川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千叶斜眼望着对方,道:“他为什么?”
杀手头道:“吴川大人知道你今晚有几场大战要打,而且接下来就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对手在等着你,他还说这个人只有柳护院你才能对付得了。”
他指的当然是聂枫。
柳千叶淡淡一笑道:“你们大人还说了些什么?”
杀手头道:“吴川大人还说,等你处理完了这里的事后,聂枫一定也已快差不多了。”
柳千叶道:“差不多了?”
杀手头机灵灵一展眉道:“差不多的意思就是快不行了。”
柳千叶忽然沉默,良久不语。
他深知念奴山寨十死士的厉害之处,那样的杀人机器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对抗的,甚至根本不是任何人所能想象。洛阳城内,唯一真正见识过那种可怕力量的,到如今,恐怕还只有他一人。
柳千叶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在红枫林的那一战。然而那日一战,他的对手也只不过两名死士而已,但就是那两名死士,差点就要了他的性命!
那一次,也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事实上,任何人若是遇上了那样可怕的力量,都会有这种感觉的。
现在,聂枫是不是就在外面和那些死士厮杀?
死亡岂非也在威胁着他?
莫说在那十死士面前,他绝无生还可能,就算能侥幸留得一命,又如何再是他柳千叶的对手?
所以——
柳千叶想到这里,突然沉声道:“所以你们就让我也受了伤!”
杀手头这次连目光里都似有了笑意,喜声道:“柳护院果然灵思巧慧,吴川大人知道你一向喜欢公平,不喜欢占人便宜。”
柳千叶冷冷一笑道:“你们大人想的倒真周到。”
他的话里虽带着笑意,眼里却是比利刃更寒冷,比饿虎更凶狠可怕的光!两败俱伤,这岂非就是吴川想要的结果?
柳千叶心底一凉,紧了紧佩剑,人朝着声音最密集的方向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