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忆的眼泪

  • 龙呀
  • 秋何单
  • 2644字
  • 2024-11-30 16:29:34

五十岁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事业有成还是一事无成。对于是什么结果,倘若不是真的十分考究,那应该是人变老了,心也老了,经历过一些事情。个中悲欢离合,光怪陆离的过程,至今仍是历历在目,假如事情没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我想我应该也会继续接受这种结果吧。很多事情,不会都是我们想的那样,也会是我们不想的那样。

此时此刻,是2047年12月1日,快到我们仨相约的最后期限。我不想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我真的不想!现在的我,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我还会坚持做一做公益,给这个世界一点温暖。后半生的天伦之乐,也应该很美,但是我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了,因为这是我们当初的承诺,一个让人听起来十分惊讶的故事,到了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我将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想留下点东西,就想着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

这个故事,还得从2022年的那一个冬季的夜晚说起......

2022年,冬月。

今天晚上很冷,天空下着一些雨,但是我想自己淋点雨。一天的工作很疲惫,这种疲惫不只是身体上,还有心理上的疲惫。我从小就听不到声音,早早地就被正常人冠上了“聋哑人”的标签。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这种困境,尽管戴了助听器也只能听到两三米范围内的一些声音,打小我就学会察言观色。大部分时候,我看到的是人们的嘴唇在动,在我的世界里,仿佛会读唇语成为了我的唯一出路。但有时候很多发音是相同的,我还得结合人们的表情、事态进行解读,很多时候还会误解,所以我往往不主动询问,我知道那可能会徒增烦恼。

上班的地点是一个纸品加工厂里,这里除了我,还有其他的残疾人。这里收罗了属于我们的群体,有聋的,有哑的,还有手脚残疾的人。大家都是这样一群人,所以相处起来十分融洽,毕竟会说话的不一定会听,会听的不一定会说话,还有的集聋哑于一身的同事,就更加难以参与进来了。

我们的工厂位于一个工业园,周边有很多工厂,除了我们以外,大家都是正常人。1997年我出生到现在,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很少,有些是我真的听不到的,而有些是我不想听到的。每次出门买点东西,跟服务员或者收银员打了个手势,他们都会先从不耐烦变成眼中充满同情的表情。而有些人,甚至见到我们会躲得很远,仿佛见到了鬼一样。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都有自己的聋哑人圈子,我也就慢慢习惯了这种状态。

中午吃饭的时候,隔壁桌有另外几个工厂的人来挑事,就是因为我们听不到,也说不了话。他们看我们,仿佛看到比自己更加弱势的人一样,内心充满了“光”。或许人都是这样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到比自己好像更惨的,内心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优越感。因为知道自己终于不是最差劲的那类人了。

“老板,烤鸭饭多少钱一份“,我比划着手势。尽管我会说话,但我怕对方说的我可能会听不到,就干脆用手势比划了。老板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面部微胖,爱穿一身厨师服,深陷的眼窝之中,有着一双充满故事的眼睛。他先是笑了一下,然后两个手跟我比划,一个拳头,一个剪刀石头布的布,意思就是15块钱。我付完钱以后,老板还是对我笑了一下。这种微笑仿佛是内在带着一种尊重的笑,这不是轻蔑的笑,也不是随意的笑。就好像他在笑意之中藏了一句话:“年轻人,加油,你也不差的。”

“谢...”,我并不想别人知道我会说话,因为我一旦说了话,他们也会跟我说话,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听障程度是很严重的状态。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本想说出口的话,停住了,默默地吃完饭后,回到了厂里,继续加班。

如此一日复一日的体力劳动,让我异常的厌烦。明明才25岁,拥有不了爱情,拥有不了美好的人生,每天只能在这里做一些低廉的工作。我每次想起,都黯然失色,在工位上沉浸回想起了过去。

1997年,我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偏远村落里。当大人们用拨浪鼓来试图挑起我的笑脸时,我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刚开始家人对我的举动还并未产生意外,觉得是小孩子,还不习惯这个世界。但是当他们也没听到我的叫唤时,意识到了问题。匆匆带我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有先天性的听障问题,那一刻我父母的表情,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他们很抑郁,今天看来,仿佛是在感叹命运的捉弄。

父亲和母亲因为我的周遭,花了钱去找偏方,但怎样试都不灵验,有时候还因为我对药物的过敏感应而终止看病。父亲原本是村中的一名干部,为了照顾我,又不影响到群众工作,辞去了职务,靠着白天做些水泥匠的活儿,晚上教我说话。而母亲原本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农村妇女,也渐渐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不参与村中妇女的活动,头发也变得越来越白。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家原本可以更好的,就是因为我,而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无数次在挣扎中徘徊,但是父母永远不会在我的面前表露出来,很多时候看到他们走出村外,头都是比较低的,原本他们是很喜庆的人,也是因为我,背后被人碎嘴的各种流言蜚语所击垮。在农村,人丁兴旺,拳头说事成为了大家底气的来源之一。

而我呢,一个先天性重度听障的人,别人都懒得骂你,毕竟怎么说,你都是个骂不还口的残疾人。所以我们家在村中的日子并不好过,留下的一点屏障,或许就是当时我爸在村中任职的时候一心为大家做事所积攒下来的。但是这种事情并不见得成效很大,特别是村中需要牵扯分割土地和邻居纠纷的时候,我们家都变成大家的欺负对象,仔细想想,还不是因为有一个聋哑的儿子嘛。在农村的青壮年里,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经济水平,而这个聋哑儿子呢,一没钱,二还聋哑的,说出去都能把人笑死。

父亲为了让我的信心建立起来,每天下班后都已经接近傍晚了,还在偷偷教我说话。因为怕隔壁邻居笑话,每天我们都是比较深夜的时候开始学说话的,我还记得父亲拿我的手摁住他喉咙时候的样子。其实很多时候我都看到他们不参与大家的集体的活动之中,也通过其他村民的表情中得知,父母已经很难在这样的意见事情当中得到话事权。对于学说话,我是抵触的,因为我知道学会了说话又能怎样,我残疾人这个身份是过不去了。

但是父亲一直努力,坚持到我上小学,初中,高中。家中因为这个残疾的儿子,得到过一些政府的补助,但是杯水车薪,这些年看病所花掉、欠下的债务,已经“高楼筑起”。我很自卑,高中的时候喜欢班上的女孩,我也不敢靠近,她的成绩非常优秀,而且长相甜美,是大家眼中的美女,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我都是绕路的,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会说话,但是很少说。这些年经历的种种,让我的头好像也抬不起来,而在2015年,父亲因为在建筑工地上发生意外去世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教我说话,母亲也变得愈加憔悴,过了两年也去世了。我在叔伯的帮助下,来到这家纸品加工厂,做着日复一日的工作。

突然有人推了我一下,我百感交集的情绪,一下子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

内心压抑的情绪,随着眼泪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