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猪头大哥

话说讨饭的大栓说:“你这么瘦,就叫你猴子吧。”

那大一点的叫花子吓了一跳:“不行不行,千万不能叫猴子,我叫小毛子。”

诸位肯定也猜到,不错,这大一点的叫花子正是猴子。

他比大栓也就大几岁,又生的瘦削,换上破旧衣服,腿弯一点,腰躬一点,和大栓二栓站一起,还真扯得上。

大栓和弟弟二栓已经好久没有吃饱了。猴子弄点吃的来,兄弟二人吃的心满意足。

大栓说:“小毛子,你就跟着我了。”

二栓说:“有什么事,我们罩着你。”

猴子说:“谢谢。”

大栓说:“还谢谢?你好像不是讨饭的,到像个念书的。你说:‘是,大栓哥。’”

猴子说:“是,大栓哥。”

肚子吃饱了,心情自然就好。大栓说:“小毛子,今天咱不晒太阳了,你跟着我,到各人地盘上拜拜。”

这正是猴子求之不得的:“听你的,大栓哥。”

于是,三个讨饭的小孩,就在县城转悠起来。县城不大却历史悠久。原来坚固的城墙,民国以来,早已破残。

大栓遇上叫花子,就说:“这是小毛子。新来的。”

二栓就接上说:“是我们罩着的。”

那些比大栓二栓更弱小孩子,就会唯唯诺诺,叫一声小毛子哥。

那些力量大一点的,还会问:“大栓,你们打过没有?”

大栓就显出轻蔑的神色:“当然。哪能坏了规矩。”

二栓说:“小毛子服了。”

也有力气大一点的,三句话不说,就动起手来。猴子当然打不过他们,肯定是输,但却输得让对方害怕。

但猴子总会设法“孝敬”他们一下,或是一根油条,一小块大饼,不就是一点剩菜。

一天转悠下来,每个地盘上的叫花子都想猴子入他们一伙。但猴子还是跟着大栓二栓。他们可以罩着他呀!

大栓告诉猴子,有几个地方千万不能去讨饭,警察局那里不能去,那里有站岗的,拿枪,怪吓人的。

鬼子宪兵队那里千万别去,鬼子是神经病,有时会给你一块糖,有时会踹你一脚。有时还用刺刀戳小孩。二东子就是让鬼子一刀劈了。鬼子还开心大笑。

大和洋行也不能去,那里日本人都是阴差无常,搞不好就把小孩抓进去问这问那。

春在楼是好地方,哪个姑娘生意好了,你缠着她,她一高兴,句会给你几个小钱。

走着,聊着,大栓说:“看,这就是警察局。”

猴子看见警察局有两个警察在大门外站岗,大门里面不远处,有一道影壁墙,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

猴子想到,在这个大院里的某一个房间,正坐着一个叫方志公的人,那是他的大哥。他从沭河边的方家大院走出,在省城读书,然后,又读到了日本。回来在县党部做事,鬼子一来竟然成了警察局长。

谁能想到,这个自己恼了就叫他猪头的哥哥,竟然做了汉奸!

自己和他总会见面的,那时候,两兄弟将如何面对?

此时的猴子方寸已乱,眉头紧皱,一脸难过的神色。

大栓说:“你怎么了?小毛子?”

猴子回过神来:“我肚子疼。”

二栓说:“拉屎,拉屎肚子就不疼了。”

警察局西面有一条窄窄的小巷,向里面延伸。东面半里远,就是宪兵队,一小队鬼子兵,背枪走出来。看样子是上街巡逻。

大和洋行在闹市区,几间门面,外面墙上画着招贴画,里面有开放式柜台,是洽谈生意的地方。

猴子想起老李的介绍,日本人在中国各地开设的商业机构,其实就是特务机关。执行一些情报暗杀等特殊任务。

老李说,鬼子的特务机关恐怕已经盯上了猴子。猴子嘴角露出轻蔑的冷笑。

在县城的西北角,有一片铁丝网圈起来的地方。那是鬼子山本大队的驻地。

转悠了一天,不大的一个县城,都被转遍了,对城里的情况也大体了解。更重要的是,县城里的小叫花子们,都成了猴子的铁杆哥们。

晚上,猴子和大栓二栓回到三和药店边的小旮旯里,兄弟俩,吃了一天饱饭,很快就睡着了。

猴子却睡不着。时已中秋,晚上已经有深深的凉意。即便猴子这样有深厚内功的人,若不用功也会感到寒气往骨头里钻。

再过一些日子,冬天就会来临,这些孩子,如何度过一个冬天呢?猴子心里感到一阵阵酸楚。

他以前在方家大院吃喝嬉闹,无忧无虑,却不知道世间还有大栓二栓这样的穷苦孩子在生死线上挣扎。

二更天景,猴子悄悄起身,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不时有鬼子的巡逻队,:“踏踏”走过。也有伪警察三三两两在街上晃荡。

十四的月亮,把街上照的白白的一片。猴子借着房屋树木的阴影,运上轻身功夫,一转眼便来到警察局的大门外。

那扇大门已经关上,只有旁边的偏门,还开着,边上一间小屋里还亮着灯,显然还有伪警察在值岗。

猴子飞身掠过,已经来到警察局西边的小巷。小巷一边是高高的围墙。猴子吸一口气,身体拔地而起。轻轻落在围墙上。

那墙头上插满铁钉和碎玻璃。猴子也不去管它,脚踩铁钉,弯着腰,察看里面的动静。

偌大的一个院子,有办公的地方,审讯犯人的地方,关押犯人的地方,还有伪警察的驻地。他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里。

猴子提气一跃,从墙头上轻轻落到地上。忽听脚步声传来,连忙朝黑影处一隐,只见两个巡夜的伪警察晃晃荡荡走来。

两个家伙一边走着,一边划拳过干瘾:

“二人好拳手。”

“三星照拳手。”

“八匹马拳手。”

等他们走过去,猴子纵身飞上房顶,在瓦垄间伏下,忽又飞身前掠,脚步轻捷如猫,没有一点声响。

在大院的东北角,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猴子飞身跃进。只见屋里还亮着灯,猴子轻移脚步,来到窗下。

那窗帘还有一点没拉严,灯光下,一个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正跪在地上,给一个男人洗脚。

把脚擦干,又把男人的脚放在腿上,轻轻捶打。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猴子的大哥方志公。

只见他,坐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满脸的愁容。

“猪头!”猴子心里骂道。

这个自己幼年曾经十分敬仰的大哥,竟然做了日本人的走狗。方家出了这样一个败类,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何不趁此机会,除掉这个败类!但猴子眼中忽然涌出热泪,那毕竟是他大哥呀!

猴子任凭热泪流淌,也不去擦,从身边“嚓”地抽出了吴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