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挑拨

秦蓦骤然起身,打开门,便看见秦玉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杏眼里蕴含着水雾,睁大了眼睛,仿佛一眨眼泪水便会决堤般滚落下来。

“怎么了?”秦蓦淡扫地上的碎片,眉尖紧蹙。

秦玉紧咬着唇瓣,满腹委屈的摇头。身上轻薄的纱裙在夜风中飘扬,显得她单薄的身形扶风弱柳。泪光闪闪的看一眼玉倾阑,娇弱地说道:“表哥你不想娶我也不必给我扣上这么大的罪名,婚约不过是口头之约罢了,你不娶也无人怨怪。”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可又不想他们生出误会,忍不住说道:“玉儿没有想到今日之事,会让人生出误会。若不是哥哥来的及时,我只怕早已命丧黄泉。我就算有害人的心思,害谁也不会害自己的亲哥哥。”别过头去,胡乱抹干脸上的泪水。

“哥哥,你信我么?”捏紧袖中的手,刻意镇定的声音里带着微微颤抖,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没有关系,我拖累哥哥许多年,这回险些害得你丧命,为此我难过自责。今日想了很久,决定回安远侯府,这样我就不会再连累哥哥。”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秦蓦伸手拭掉她面颊上的泪水:“信你,别再说傻话。”

秦玉转哭为笑,心中酸涩:“就算谁都不信我不要紧,只要哥哥还愿意相信我,要我做什么都值得,就算……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甘愿。”

“我无事,你不用多想。”秦蓦望一眼如陇上黑幕的夜空,对蓝星道:“送郡主回去。”

秦玉望着脚下的残羹,眼眶微微泛红,歉疚的说道:“我当真无用,连送个醒酒汤都让人担心。”似乎意识到自责得过头,眸光微微一闪,关切的叮咛道:“哥哥、表哥莫要再饮酒,我待会吩咐蓝星将醒酒汤带来。”说罢,这才离开。

玉倾阑轻嘲着摇头,似有些无奈。“珠钗上有血,她毫发无损,当真没有问题?”

“倾阑,你是我的挚友,她是我最亲的妹妹,你若无意,我不会逼迫强娶她。至于珠钗上的血迹,也有可能是她情急下扎伤刺客,毕竟他们的目地在我。”秦蓦轻声说道,似有些累了,半阖着眼。

玉倾阑敲击着小几的手微微一顿,慵懒的掀开薄薄的眼皮,若有所思的看了秦蓦一眼。笑了笑,眸色却渐冷:“我不娶,谁人能逼迫得了?”

因婚事而挤兑一位女子,秦蓦未免太小看他?

秦蓦没有再说话,双眼紧闭,似睡了过去。只一双手缓缓的收紧,紧握成拳。

“你是明白人,有些事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即便你躲避不去刺探、揭露,也掩盖不了事实。”玉倾阑仿佛洞察他复杂、矛盾的心思,觉得他可怜又可笑。看似无情之人,却是比谁都重情意。只是,有些情意是不属于他们这种人!旋即,冷笑一声:“秦玉的病,不要找谢桥医治。丑话说在前头,往后即便找她,医死了我们也不负责。”一拂宽广云袖,起身离开。

秦蓦睁开眼,眸子漆黑得似一团化不开的墨,辨不清里面复杂的情绪。

长公主抓住他的手,握着秦玉的手,温柔的说:“这是妹妹,母亲若不在了,蓦儿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而今,有些承诺怕是不能信守……

……

翌日。

一辆马车从郡王府离开。

缓缓驶向一处僻静的别院。

林嬷嬷跳下马车,小心翼翼的搀扶戴着幕篱的秦玉下马车。敲开门,闪身进去。

“老爷在书房等您。”随从毕恭毕敬的将秦玉领到书房,打开门,窮身退下。

书房里燃着松木,秦玉不适得轻咳几声。

安远侯自书案后起身,坐在榻上,替她斟茶:“出什么事了?”

秦玉摘下幕篱,清秀的面容与安远侯有几分相似,此时却是覆着冷霜:“玉倾阑他怀疑我。”

安远侯倏然抬起头来。

秦玉旋即一笑:“哥哥他信我没有,这就够了。”

端倪着秦玉脸上恬静的笑容,安远侯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沉声说道:“玉儿,你不要忘了。若不是秦蓦,你母亲如何会死得臭名昭彰?就是他不顾阻拦闯进去,让人发现你母亲的丑态!他若爱护你,公主府失火的时候,他为何抛下你逃命?为父若不是不放心去你的屋子,只怕你早已随你母亲……”后面的话,安远侯满面沉痛,说不出口。

秦玉手指绞拧泛着青白之色,闭上眼睛,不去想安远侯描述出来的场景。

安远侯语重心长道:“玉儿,为父并非要挑拨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这些年,他的手段你有目共睹,极其的凶残。哪一日,若再出事故,他必定会首先舍弃于你。为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他却始终不肯唤我一声父亲。皇上怜你们兄妹年幼丧母,颇为爱护,早年想要破例封赏你为公主,他一声不响将你送走。如今只是徒有称号的郡主罢了!”

“那年我病发,他将我送去江南养病。”

“你别忘了,神农后裔给你治病,便是给他挡了去。他当真在意你这个妹妹,医治好你的病情,你现在的年纪,早已成亲生子!”安远侯面色阴沉:“玉倾阑之所以不娶你,就是因为你的这病恹恹的身子!”

“够了!”秦玉一掌拍在桌子上,神情激动:“我知道这残躯破体不能替他生儿育女,你不必提醒我!”

安远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道:“我是你的父亲,还会害你不成?”

秦玉扭开头。

“你放心,玉倾阑他会迎娶你。”见秦玉眼底闪过微光,安远侯抚须道:“我已经向荣亲王提起此事,若无人从中作梗,婚事就成了。”最后两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秦玉心中微微一动,她并不是蠢笨的人,自然听出他话中有话:“你要我怎么做?”

安远侯仿若洞悉她心中的忐忑与不安,慈祥和蔼道:“你狠起心来,不输于他。昨日为饵之事都做了,其他的事情便不再算什么。”

这句话反复在她的耳旁回响,秦玉不知道怎么离开别院,待醒过神时,马车已经行驶在闹市。

掀开车帘,秦玉一眼望去,便看见人群中那一抹白。似芝兰玉树,飘逸若仙。

穿着嫩黄色纱裙的少女,满面娇羞,站在他的身前将手中的荷包赠给他。

秦玉挑着帘子的手,缓缓地收紧。

“咦,那不是辅国公府五小姐吗?”林嬷嬷颇为惊讶,随即嘲讽道:“辅国公府当真是落拓了,大家闺秀竟是当街赠男子信物,失了教养!”并没有发现秦玉骤变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