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阴暗之战

时间又过了几天,当北山连续获得了从北方传来的新讯息后,麦克莱出发后的一路历程,才完整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最开始的时候,就是麦克莱带着修斯精挑细选的小分队,要想办法安全的离开南疆。而因为回廊山谷被敌人完全封闭,所以麦克莱不得不一路向东南前进,直达东边的欧洛山入海处。

然后,在耽搁了七八天之后,麦克莱才终于找到了一条小船,渡海绕过了欧洛山的阻拦,抵达捷斯亚的邻国,也就是占据东南丘陵的莫比汉德。

紧接着,计划小分队丝毫未曾停留,一路向东的横穿了整个莫比汉德,来亚尼法特亚与这个东南王国的分界线,大陆第四大河流——甘达尔河的东岸,那里是亚尼法特亚用来防守莫比汉德的穆萨城。

从这里开始,小分队终于摆脱了陆路上的艰辛,因为可以从甘达尔河一路坐船北上,直达它的发源地,也就是亚尼法特亚帝都所在的护龙山。

值得一提的是,麦克莱所携带的并不只是修斯交代的计划,同时还包括了许多在“林科兰尔大撤退”时,从王宫里搬出的精美珠宝。因为小分队不仅仅是要传播谣言,还要去拜访亚尼法特亚内廷中说得上话的大贵族,以及凯兰父亲的政敌。

“凯兰的家族在亚尼法特亚也是数一数二的,他父亲是敌人的军部首脑,他大哥也亚尼法特亚东部军团的统帅,想来有很多人不会乐意见到这个白发青年再给自己家族增添荣光的。你们带着珠宝,只是一块敲门砖,更重要的是只要见到要见的人,把其中的厉害关系说清楚,自然有人会做出我们希望看到的选择。”在麦克莱离开之前,修斯是这样交代的。

于是,当麦克莱等人抵达亚尼法特亚的帝都——奇斯勒之后,一股针对凯兰的流言就逐渐刮了起来。

在这些流言当中,不仅仅是有人说凯兰在灭亡捷斯亚残部后会自立为王,还包括凯兰三岁尿床,七岁还不认字,九岁吃饭仍需要奶妈照顾等等一切看似可笑的流言。

在那段日子里,分不清真相,也不想分辨真相的奇斯勒百姓可算是热闹非凡,每天熟人见面的第一句话,从曾经的“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问候语,变成了“你今天又听说了南征军那家伙的什么新消息没”的交流。

“诶,我今天可是听说,那个凯兰根本不是他父亲的儿子,而是他老妈在外面和情人所生的。”

“你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今天早上才听说的可完全保真,你们知道凯兰那家伙长得能用漂亮来形容吧,这就是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获得陛下的信任,嘿,原来他是陛下的面首!”

“你们那都是道听途说的,我昨晚才知道里面的真相,这是我老婆的舅舅的表哥的远方侄儿从王宫里传出来的,他可是王宫里的侍从呢!你们猜怎么着,其实这个凯兰啊,是陛下的私生子!”

流言就这样越传越广,也越传越离谱,逐渐开始有人跑到亚尼法特亚军部大门口去抗议。而再加上受了好处,也同时为自己利益考虑的帝都大贵族们的参与,换掉凯兰这个南征军统帅的声音也就尘嚣日上。

其实从后来人的角度来看,对于凯兰的任命的确是个奇怪的疑点,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亚尼法特亚帝王对他信任有加,在之前就不断有内廷的大员劝说斯洛八世,却一直被置若罔闻,也难怪有流言说,凯兰是斯洛八世的私生子。

不过,历史无数次的证明了三人成虎总会出现,随着反对声越来越大,经不住大量贵族劝说的斯洛八世,终于在是否召回凯兰的问题上动摇起来。

与此同时,眼看着流言四起,以及越来越多的抗议者,凯兰的父亲也深感压力。在如此复杂的情形之下,这位军部大佬不得不主动向斯洛八世提出召回自己的儿子,聪明的他清楚,如果不在合适的时候知道进退,那可能今后就真的不必进退了。

当然,根据亚尼法特亚宫廷的记载,斯洛八世最终召回凯兰,并非是因为对他产生了不信任,而是害怕坚持己见的结果,将会导致整个奇斯勒的贵族群体不稳。从这一点上来看,贵族的问题不仅困扰了捷斯亚,最大的帝国也深受其害。

“他年纪尚小,却已经立下了兵入南疆的巨大功绩,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把流风召回来,我也是为了保护他啊!”宫廷记录中,斯洛八世是这样对自己的爱妃说的。

就这样,在修斯那被人称作卑鄙的计划中,在亚尼法特亚内部各方不怀好意的努力下,一直等待粮草补充的凯兰,见到了他的帝王所发来的召回令,以及他的继任者。

此时并不完全清楚这些故事的北山,又等待了几天,直到王历一二〇四年三月十三日,才再一次把高级军官们叫到了军议厅。

“开始吧,老狐狸。”看着人都到齐后,北山对修斯点了点头。

修斯现在可是红光满面,之前反对他计划的军官们,在看见他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道:“凯兰在九天前就离开了林科兰尔,按照时间计算,此时的他应该已经出了回廊口要塞,正式和南疆告别了。”

军官们闻言惊动,从第一次收到凯兰要被调离的消息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十三天,没想到这么快凯兰就离开,而且已经过去了九天。

“消息准确吗?”瑟赛一眼扫过在场的人,他们明显都不敢相信,包括他自己在内,也觉得时间的确太快了,于是连忙询问。

修斯递给瑟赛一张纸条:“这是我们安插的内线发过来的,他在五天前,于下廊镇中亲眼看见凯兰离开。”

“下廊镇?那不是叛徒卡洛的管辖地吗?”瑟赛很奇怪,没想到修斯竟然能在那里安插探子,实在是厉害。同时,瑟赛问这句话的时候,对卡特杨歉意的笑了笑。

卡特杨微微摇头,表示这没什么,自从他大哥叛国以后,在他心里就没有这个家族了,不过对于修斯的话,他也觉得很惊奇:“我们什么时候有能力把探子安插在那里了?”

修斯嘿嘿一笑:“这其实跟我无关,而是瓦伦老哥安排的。在南方贵族兵乱才开始的时候,不是南部防区的三个兵团直接投靠过去了嘛,里面有个大队长,是瓦伦老哥故意让他假意一同前去的,本想着是在那些家伙内部埋个钉子,但随着兵乱平息,瓦伦西尔就让他还是隐藏身份跟着逃离去了卡洛那儿。”

“原来如此!”军官们纷纷点头。

“军师大人,如您所说凯兰的确离开了王都,可是这时间上也太快了吧?亚尼法特亚重新派人来接替凯兰,从路程上来看,怎么也得一个月以后才是啊?”路棋站起身来询问,自从他被瑟赛推举成了重步兵的兵团长,军议会上也有了他一席位子。

路棋这么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修斯,是啊,从凯兰离开的时间上来看,的确快的不可思议。反观修斯,老狐狸阁下根本不答话,当做刚才没听见一样,明摆着故意吊人胃口。

直到众人被这故弄玄虚逗得既好奇又无奈,修斯才满足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开口说道:“这就不得不提到凯兰的那个继任者……”

在斯洛八世宣布决定召回凯兰的当天,亚尼法特亚的内廷就爆发了一场极为激烈的争吵,而究其缘由,是那些内廷实权大佬们都有自己希望推举的人选。

这些人都认为,捷斯亚今后被收入囊中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那么派一个自己的亲信去,就可以用南方的军功来增添自己的势力。

最终,经过多方博弈,亚尼法特亚的当朝宰相获得了胜利,而他推荐的人选,听闻是他的妻弟,一个四十多岁的伯爵,名字叫奥洛夫。

“根据麦克莱传回的情报,这个奥洛夫在获得任命的当天,高喊着‘一月之内拿下南疆’,然后连家都没有回,就只带着随从一路快马加鞭的南下了。也就是因此,在这位急不可耐的继任者的努力下,凯兰才会这么快的离开。”修斯的脸上笑意盈盈。

惊叹声纷纷响起,凯兰的这个继任者也太快了,从亚尼法特亚帝都奇斯勒到林科兰尔的一个月路程,硬是被这家伙压缩到了不足半月。

大家都不自觉的想象,凯兰在看见召回令的同时也看见继任者,那表情一定很精彩,怪不得修斯的笑容看起来那样奇怪。

“这个奥洛夫,情报中有没有关于他的资料?”瑟赛突然想起这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并不关心接替凯兰的人是谁,但这个人有怎样的能力,却是一定要知道的。

修斯翻看了下摆在自己面前的资料,随即撇了撇嘴:“奥洛夫这家伙的履历也算是很精彩的,二十年前开始从军,在亚尼法特亚和几个王国的战争中都有参与,历经大小三十余次战争,还是十五年前亚尼法特亚和奥罗的边境战争中少有的幸存者,是个从一介平民爬到了现在伯爵位置的家伙。”

卡特杨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这么说,这也是个战功赫赫的敌人了?”他觉得好不容易把凯兰换掉,结果又来个强大的敌人指挥官,简直就是在做无用功。

修斯却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不对不对,这个奥洛夫能有今天的地位,其实全靠他那位当宰相的大舅子,之前参与的战争几乎都是搭着别人的东风才获得军功的。在麦克莱传回的情报中,亚尼法特亚军部对这个人有一句特别的评价,你们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卡特杨催促道。

修斯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句话就是——这是一个大腹便便的酒囊饭袋!”

“哦?既然会是这种评价,那这次亚尼法特亚为什么会派他前来?难道敌人的军部根本就没反对?”瑟赛在一旁想了想,觉得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修斯耸耸肩:“反对又如何呢?奥洛夫可是有敌人的宰相做后台。而且我在想,敌人的军部长就是凯兰的老爹,他迫于压力同意自己儿子被调回去,肯定希望看着别人推举的人倒霉的,这样还可以在朝堂上打击竞争对手。”

军官们闻言都暗自摇头,特别是卡特杨和瑟赛都想到了曾经的捷斯亚也是如此。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件大好事,敌人的内部争斗,实在是自己的幸运。

直到此时,从调离凯兰这个计划开始,到现在他的接任者是谁,这些一系列的过程才被在场的少数人完全知晓,而等到很多年以后,北山也才把这段故事公之于众,后世的人们则将之称作:阴暗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