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方的纳努克

这是梦?

这又不是梦,梦没那么真实。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仿佛失去重力一样,只要风轻轻一吹,我就可以飘起来。更神奇的是,这时的世界像被定格了一样,不管是街上的行人,树上的鸟儿,还是跳起来的猫,它们统统都静止了,只有我是可以移动的。

随着轻风的吹拂,我像个气球一样,被吹到了一座公园。在远方的一处角落,我看到有个漂亮的姑娘,她坐在长椅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冰淇淋,眼睛看着远方。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我试着“游”向她,但没有用,不管我怎么挥动胳膊,都无法控制自己,也无法控制方向,最后还是风把我吹向了她。我们越来越近,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我咬了口她的冰激凌。别说,味道真不错,巧克力味的。

刚咬完那口,世界就发生了变化。很快,我又被吹到了一片宁静的湖泊。在映衬着雪山与松树的湖面上,只要轻轻一踩,就可以跳出很远,如同月球上行走的宇航员一样。我像个孩子一样,在水面上跳来跳去,但没跳多久,世界又变化了,接着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在这里,我看到了一只浣熊,它站在树枝上,仰望着天空,伸出黑乎乎的小爪子,像是在请求拥抱似的。老实说,长这么大,我还真没去过动物园呢,也没亲眼见过浣熊。于是,我再一次试着“游”向它,还是没有用,我依然无法控制自己。

我继续飘着,就在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一阵强风吹了过来。这次,我被吹地翻了好几个跟头。在翻转的同时,周围的环境也跟着我一块旋转,一会儿从沙漠转到荒野,一会儿又从苔原转到峡湾。最后,当停下来的时候,我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陆。漫天的大雪中,我看到一个人影正在行走着。我不知道他是谁,也无法看清他的脸。直到最后撞向了他,然后我就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这个人又是谁?

我不知道,我吃惊地看着自己。我穿着一件兽皮大衣,躺在一张雪砌成的床上。我的周围到处都是雪砖,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够严谨,应该说是雪屋。它的直径大概有五米左右,由一块块雪砖垒成,如同一口大锅扣在地上。冰冷的墙壁上,有一扇只透光不透气的小窗,它看上去像是块薄薄的雪板,很有特点。

“锅”的把手处,是一扇门,它非常矮小,门道极低,简直可以算是个洞了,个子高的人肯定要爬着出去。在洞的旁边,有着一堆破旧的工具,其中有鱼叉、护目镜、锋利的小刀,以及一把22口径的来福枪,那把枪看上去被用过很多次了,黏在上面的绝缘胶带已被磨损殆尽。

这个家伙儿是个猎人?我不确定,不过有点可以确定的是,我这几个月都不用愁吃的了。因为与工具紧挨着的,还有一堆食物。说是食物,还不是我们传统的那些食物,而是一堆肉。我数了数,至少有五只海豹、几十条鲑鱼、两头驯鹿,它们被堆放在一块木板上,足够一个人吃上几个月了。

看着这些工具与食物,以及冰冷的雪屋,我立刻想到一个古老的人群:因纽特人!只有他们才会这么做。想不到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居然还会有人保持这样的生活方式。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立即从雪床上跳下来,从洞口爬了出去。但爬出去没多久,我又爬了回来。外面的暴风雪实在太可怕了,我没走几步,就被吹倒在地,眼睛也被吹得生疼。更可怕的是,飞速的雪粉就像无形的布一样蒙住我的眼睛,即使我把手放到眼前,也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一小会儿,我的睫毛就挂上了冰晶。

“有人吗?”

我大喊了一声,刚喊出口,就被塞了一嘴的雪,声音也被暴风雪的怒吼淹没了。我真蠢,这种天气,鬼才会待在外面。

没有办法,我只能狼狈地钻回雪屋,什么也不做,只是干坐着。饿了就吃肉,渴了就吃雪,困了就睡觉,等待该死的暴风雪过去。

亲爱的,说到这,不得不向你说下雪屋了。它可真是神奇,你知道,外面的温度少说也有零下十多度,而在雪屋里,温度却可以高达零上十多度,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体验下。

我百无聊赖地躺在雪床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三天,也许更长,暴风雪终于停了。看着雪板上没了雪花,我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立即钻出雪屋。然而不出去还好,一出去我的心情又低下去了。

我环顾四周,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除了身边的几条雪橇犬与远处一只歪脑袋的雪鸮外,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没有人,没有车,也没有任何建筑,整个世界都是雪。

我的心一阵冰凉,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更不是电影的拍摄场地,我真的是在北极。虽然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嗝屁了,但好像除了这个原因外,我想不到其他解释。

亲爱的,也许你会认为,在那一刻,我被自己的死吓尿了,吓得都α衰变了。不过老实说,对于自己的死,我并没有被吓得尿了裤子,也没有吓得α衰变。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终有一死,不管生前多帅,都不可能例外。

当然,这样说,并不是我对生命已经大彻大悟了,也不是领悟了什么人生终极奥秘,我还没活到那种程度呢。只是,你知道,作为一个炫酷的特技飞行员(让我再无耻下……),我们时刻都要面对死亡的威胁。不管你平常训练得多么刻苦,动作执行得多么标准,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一样,死亡的风险始终回避不了。没办法,谁让这是世界上最拉风而又最刺激的工作呢。

这样说起来你是不是能够明白一点,我为什么对死亡不是特别震惊了,因为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嗝屁的准备。我不仅做好了准备,还想好了自己的各种死法,比如:飞机大坡度盘旋时飞机失控、“死亡”翻滚时脑袋缺氧、双机贴面时相撞……总之各种方式的死法我都想过。

当然,我也不是天天盼着自己完蛋,我又没有什么自杀倾向。只是换种角度去想,这也算是一种逆向思维是不是?先把所有的危险都想到,这样才能更好地规避危险。

好了,让我们说回来。我站在雪屋外,感到更多的是震惊。不管以前我怎么想象自己的死法,它们都是与飞行有关的,就像水手深爱着大海一样。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最后会被闪电劈死,而更让人吃惊的是,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灵魂附体这种事情,还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这真是见了鬼了……

不行!我还是不能相信!我要回家,回去看看自己,在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前,我是不会死心的。

可眼前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回去呢?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忧郁地看着眼前的几条雪橇犬。它们也蹲在地上,吐着舌头看着我。难道要驾着它们回去?我以前可从来没有干过这事,不过眼下我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

我试着把雪橇犬与雪橇绑在一块儿,这个并不难。难的是,当我绑好以后,它们根本不听我的命令,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指挥它们。我试了好几种办法,不管是用肉引诱它们,对它们唱歌,还是跪在地上祈求,它们就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甚至还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有时,我真怀疑它们到底是雪橇犬还是巨大版的哈士奇?我们印象中的雪橇犬,不都是听到一声命令就玩命地跑嘛。

我想离开这里,但没有雪橇犬的帮助,根本不可能离开。我花了一整天时间尝试自己行走,可外面实在太冷了,我不可能睡在外面,也带不了太多的食物。所以,每次走不了多远,我又得按照脚印走回来,这让我养成了一种奇怪的习惯:每天,离开的欲望让我走出去,求生的欲望又让我爬回来……

我还想到了一个主意,既然我可以被袋鼠打晕(耻辱啊……)来到这里,为什么我不能把自己打晕离开这里呢?果然困境最能激发人类的智慧,我发现自己简直就是天才,这个想法让我兴奋不已,于是我立即给了自己一拳……尴尬的情况发生了,不知是我打的位置不对,还是力度不够,我不仅没有把自己打晕,反而还打掉了一颗牙……天才还有待验证……

除了离不开这里之外,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也在困扰着我,那就是极昼!

忘记是哪个家伙儿说的了,如果你能保持每天都在太阳升起之前起床工作,那么你一定可以发家致富。亲爱的,现在如果你想发家致富,或者成为百万富翁,我强烈建议你赶紧来这儿。在这里,你不仅可以每天睡得很早,起得很早,还可以完全不用睡觉……是的,完全不用睡觉!因为每天太阳就挂在你的头顶,无论早晨、下午、还是夜晚,它就在你的头顶上,哪儿也不去,毫不吝啬地照亮你的每个角落,让你想心里阴暗都不行。

每当你闭上或睁开眼睛时,天总是亮的。如果非要说点什么,那就是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每天都像半死不活一样。我没有镜子,我想我的眼圈一定是黑色的,绝对天然又时尚的烟熏妆,艾薇儿看了都会忍不住嫉妒。

情况就是这样,我被困在了这里。一个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也没有游戏机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一台老式的收音机,能搜到的电台少之又少,信号还断断续续的。唯一一个正常的电台,每天还总是重复播放着后街男孩的歌。对,就是他们最经典的那首。

“我们是不是最经典的团体?”

“当然……”

“我们是不是你的唯一?”

“当然……”

妈的,我恨后街男孩!

现在,只要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就算让我在冰天雪地里,360度全裸表演托马斯全旋外加自由转体三周半,我也愿意。

尽管我不停地诅咒着这个地方,不过有时候,我还挺感谢这里的。它算是实现了我的一个愿望,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愿望,当被工作折磨得快要撞墙时,我们就会幻想,在一个远离尘嚣、与世隔绝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独自一人生活,如同梭罗的《瓦尔登湖》一样。现在,我算是实现了这么一个愿望。

当然,感谢归感谢,如果可以离开的话,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每天都是同样的食物,同样的景色,同样的阳光,没有人不会感到厌烦。整个大陆也只有我一个人,我想我完全可以称为这里的王了,黑眼圈的北极之王!而我的子民呢,就是那几条“冒牌”的雪橇犬。除了吃,它们什么也不干,我还得想办法喂饱它们,真是太操蛋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也许几个星期,也许几个月,不知是我的咒骂生效了,还是掉的那颗牙向上帝告了状,一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又飘了起来,在一片霓虹的灯光中,我看到一座繁华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