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钉子上（1883年）

一群十二品和十四品文官下班了，慢悠悠地走在涅瓦大街上，斯特鲁奇科夫领着他们到他家去过命名日。

“诸位，咱们马上就要好好吃一顿啦！”命名日的主人想象着说。“真要好好吃一顿！我妻子已经做好了馅饼。昨天晚上我亲自跑去买的面粉。有白兰地酒……沃龙佐沃的产品……我妻子大概已经等急了！”

斯特鲁奇科夫住在很远的地方。他们走呀走，最后总算走到了他家。他们一走进穿堂，他们的鼻子就闻到了馅饼和烤鹅的香味。

“闻到味道了吧？”满意的斯特鲁奇科夫笑嘻嘻地问大家。“请宽衣，先生们！把皮大衣放到柜子上！卡佳在哪儿呢？卡佳！各科室的同事们都来了！阿库利娜！来帮先生们脱大衣！”

“这是什么呀？”伙伴中有人指着墙问。

一个大钉子突出在墙上，钉子上挂着一顶崭新的制服帽，帽檐和帽徽在闪闪发光。这群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发白了。

“这是他的帽子！”大家悄悄地说。“他在这儿！？！”

“是的，他在这儿。”斯特鲁奇科夫含含糊糊地说。“在卡佳房里。先生们，咱们出去吧，随便找个小饭馆坐一会儿。等他走了再说。”

伙伴们扣好大衣，走出家门，懒洋洋慢悠悠地朝小饭馆走去。

“怪不得你家里有一股子鹅味，原来屋里有一只大公鹅！[1]”档案管理员开玩笑说，“是鬼支使他来的。他会很快走吗？”

“很快，他在这里从来不超过两个小时。我可真想吃啊！咱们先喝一杯伏特加，吃点小鳁鱼下酒……然后再来上一杯，诸位。喝完两杯，就上馅饼，否则胃口就倒了……我妻子做的馅饼挺好吃。还有白菜汤……”

“沙丁鱼买了吗？”

“买了两盒，还买了四种香肠……我妻子现在大概也想吃东西了……可这鬼东西偏偏在这个时候闯来了！”

他们在小饭馆里坐了一个半钟头左右，为了做做样子，每人喝了一杯茶，然后又来到斯特鲁奇科夫家。走进了穿堂。香味比刚才更浓了。隔着半开的厨房门官员们看到了一只鹅和一碗黄瓜。女仆阿库利娜正在从烤炉里往外取东西。

“诸位，又不凑巧！”

“怎么啦？”

官员们的胃难受得缩成了一团。饥饿难忍嘛！可是在那只可恶的钉子上挂着一顶貂皮帽。

“这是普洛卡季洛夫的帽子，”斯特鲁奇科夫说。“我们出去吧，先生们！找个地方，等他走了再说……这一个待不长……”

“他，那个讨厌鬼，倒有一个你这样漂亮的老婆！”从客厅里传过来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

“傻瓜有傻福嘛，大人！”女人声音应和着。

“咱们赶快走！”斯特鲁奇科夫呻吟了一声。

他们再次来到了小饭馆，这次他们要了啤酒。

“普洛卡季洛夫可是个有权有势的人！”伙伴们开始安慰起斯特鲁奇科夫来。“他在你妻子那儿待上一个钟头，你就有……十年的福好享。老弟，福星高照呀！干吗难过呢？用不着难过。”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用不着难过。这没有什么关系。问题不在这里。我感到委曲的是：我肚子饿了。”

一个半小时后大家又回到了斯特鲁奇科夫家，貂皮帽子依然挂在钉子上。只好再次撤退。

一直到晚上七点多钟钉子才空出来。可以吃馅饼了。可是，馅饼干了，菜汤是温温的，鹅已经烤过了头——总之，一切都叫斯特鲁奇科夫的前程给损坏了！不过，大家还是吃得很香。

注释：

[1]俄语中“гусь”（“鹅”）一词还有“坏蛋、骗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