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克劳斯和大克劳斯(2)

“他要斗干什么呢?”大克劳斯想。于是他在这个斗的底上涂上焦油,这样,不管小克劳斯把什么东西放到斗里,就会粘住一些留在上面。的确如此;因为斗还来的时候,上面粘着三个崭新的银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克劳斯说;于是他直接跑到小克劳斯那里去问:“这么多钱你是打哪儿弄来的?”

“噢,是我的马皮换来的,我昨天把它卖了。”

“这么说,卖的价钱确实不错,”大克劳斯说;于是他跑回家,抓起一把斧头,把他的四匹马全都当头一砍,然后剥下它们的皮,把它们拿到城里去卖。“皮呀,卖皮呀,谁要买皮呀?”他沿着一条条街叫卖。所有的鞋匠和制革匠跑来问他要卖多少钱。

“一斗钱一张,”大克劳斯回答说。

“你疯了吗?”他们都叫了起来。“你以为我们有整斗的钱可花吗?”

“皮呀,卖皮呀,”他又吆唤起来,“谁要买皮呀?”谁问价钱,他的回答一律是:“一斗钱。”

“他是在戏弄我们,”他们都说,于是鞋匠拿起他的皮条,制革匠拿起他的皮围裙打起大克劳斯来。

“皮呀,皮呀!”他们学他的腔调叫着取笑他。“一点不错,我们给你的皮打印,打得它黑一条紫一块的。”

“把他赶出城去,”他们说。大克劳斯只好撒腿逃走,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他一辈子还没有挨过这么厉害的痛打。

“唉,”他回家后说,“小克劳斯得偿还我这笔债,我非把他打死不可。”

正好这时候,小克劳斯的老祖母死了。她生前很凶,很不好,对小克劳斯实在坏透了;但是小克劳斯还是非常难过,把她的遗体放在他自己温暖的床上,看能不能使她活过来。他决定让她躺一个通宵,而他自己像惯常的那样坐在房间角落一把椅子上。夜里当他坐在那里的时候,门开了,大克劳斯拿着一把斧头进来。他很清楚小克劳斯的床在哪里;因此他一直走到床前,一斧头砍在老祖母的头上,以为床上这个人一定就是小克劳斯。

“好,”他叫道,“你现在再也不能戏弄我了。”然后他就回家。

“那家伙太坏了,”小克劳斯想,“他是要杀我。幸亏我的老祖母已经死了,要不然他就会要了她的命。”于是他给老祖母穿上她最好的衣服,又向邻居借了一匹马,把它套到一辆板车上。然后他把那位老太太放在后座,好让她在他赶车时不会跌出去,接着他就赶车穿过林子。太阳出来时他们到了一家大客栈,小克劳斯停下车,进去弄点东西吃吃。店老板是个有钱人,也是个好人,不过脾气急躁,就像他这个人是胡椒和鼻烟做的。

“你早,”他对小克劳斯说,“你今天一早就来了。”

“不错,”小克劳斯说,“我和我的老奶奶要进城去;她正坐在车子后面,我不能带她进店。你能给她一杯蜂蜜酒吗?不过你得大声说话,因为她耳背。”

“行,当然可以,”店老板回答说。他倒了一大杯蜂蜜酒拿出去给那死了的祖母,祖母在车上坐得笔直。“你孙子给你要的一杯蜂蜜酒来了,”店老板说。死了的老太太一声也不回答,坐着一动不动。“你没听见?”店老板有多响叫多响,“你孙子给你要的一杯蜂蜜酒来了。”

他叫了又叫,但是看见她连动也不动,他的急躁脾气来了,一发火,把那杯蜂蜜酒向她的脸上扔过去;正扔中了她的鼻子,她向后一倒,摔到车外去了,因为她只是坐在那里,没有拴住。

“好啊!”小克劳斯叫着从门里冲出来,掐住店老板的喉咙。“你把我的奶奶害死了;看,她的脑门上有个大窟窿。”

“噢,多么倒霉啊,”店老板绞着两只手说。“都是我的火暴脾气误事。亲爱的小克劳斯,我给你一斗钱;我要像安葬我的亲祖母一样把你的祖母安葬了;只要你别出声,否则他们会杀我的头,那就糟糕了。”

于是小克劳斯又到手一斗钱,店老板把他的老祖母像自己的祖母一样给安葬了。小克劳斯一回到家,又马上派一个孩子到大克劳斯家去借个斗。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大克劳斯想。“我没有把他杀死吗?我得去亲眼看一看。”于是他上小克劳斯家,把斗带着去了。“你怎么弄到这些钱的?”大克劳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邻居那一大堆钱,问道。

“你杀死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奶奶,”小克劳斯说,“因此我把她卖了一斗钱。”

“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一个好价钱,”大克劳斯说。于是他回家,拿起斧头,一下就把他自己的老祖母砍死了,接着把她放到板车上,赶车进城,来到一位药剂师那里,问他要不要买个死人。

“那是谁,你从哪里弄来的?”药剂师问他。

“那是我的奶奶,”他回答说,“我一斧头就砍死了她,好拿她挣一斗钱。”

“我的天哪!”药剂师叫道,“你疯了。这种话可不能说,否则你要丢脑袋的。”接着他严厉地对他说他做了什么样的坏事,告诉他,这样的坏人是一定要受到惩罚的。大克劳斯听了吓得冲出药房,跳上马车,用鞭抽马,赶紧赶车回家。药剂师和所有的人都以为他疯了,就任从他赶车走了。

“你得偿还这笔债,”大克劳斯一到公路上就说,“你要偿还的,小克劳斯。”一回到家里,他找出个最大的口袋,到小克劳斯那里去。“你又耍了我一次,”他说,“第一次我杀了我所有的马,这一次又杀了我的老奶奶,全都怪你;不过你再也不能耍弄我了。”于是他抱起小克劳斯,把他塞进口袋,搭上肩头说:“现在我要让你在河里淹死。”

去河边要走很远的路,他扛着小克劳斯可不轻。路上要经过一座教堂,走过时正好听到里面风琴鸣响,人们唱得很好听。大克劳斯把口袋靠近教堂门口放下,想进去听听赞美诗再走。小克劳斯反正在口袋里出不来,所有的人又都在教堂里;于是他进去了。

“噢,天哪,天哪,”小克劳斯在口袋里叹着气,把身体左扭右扭;可是他发觉没办法把扎着袋口的绳子弄松。正在这时候走过一个赶牛的老人,头发雪白,手里握着一根大棒,用它赶着面前一大群母牛和公牛。它们给装着小克劳斯的那个口袋绊了一下,把它踢翻过来了。“噢,天哪,”小克劳斯叹气说,“我还很年轻,却很快要上天堂了。”

“可我这可怜人呢,”赶牛的老人说,“我已经这么老了,却去不了那里。”

“打开口袋吧,”小克劳斯叫起来,“爬进来代替我,你很快就到那里了。”

“我打心眼里愿意,”赶牛的老人说着打开口袋,小克劳斯赶快跳出来。“你照顾我的牛群好吗?”老人一面钻进口袋一面说。

“好的,”小克劳斯说着把口袋扎好,然后赶着所有的母牛和公牛走了。

大克劳斯从教堂里出来,把口袋扛到肩上。它好像轻了,因为赶牛的老人只有小克劳斯一半重。

“他现在多么轻啊,”大克劳斯说,“啊,都因为我进了教堂之故。”于是他走到那条又深又宽的河边,把装着赶牛老人的口袋扔到水里,自以为扔进去的是小克劳斯。“你就躺在那里吧!”他说,“现在你再不能作弄我了。”接着他回家,可是刚走到十字路口的地方,只见小克劳斯赶着那群牛。“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克劳斯说。“我不是刚把你淹死了吗?”

“不错,”小克劳斯说,“大约半个钟头以前,你把我扔到河里去了。”

“可是你从哪儿弄来所有这些漂亮的牛呢?”大克劳斯问道。

“这些牛是海牛,”小克劳斯回答说,“我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吧,并且要谢谢你把我扔到了河里:现在我比你强了。我的的确确非常有钱。说实在的,我被装在口袋里,扎了袋口,我可是吓坏了,当你把我从桥上扔到河里的时候,风在我的耳朵里簌簌响,我马上就沉到了水底;但是我一点没有受伤,因为我落在那极其柔软的草上;口袋一下子打开,一个美艳绝伦的姑娘向我走来。她穿着雪白的袍子,湿头发上戴着绿叶织成的花环。她拉着我的手说:‘你终于来了,小克劳斯,这里我先送你一些牛。在路上再走几里,还有一群牛在等着你。’这时候我看到这条河是海中居民走的一条大路。从大海到河的尽头处,他们到处步行的步行,乘车的乘车。河底铺满了最美丽的花和鲜嫩的草。鱼在我旁边游过,快得像小鸟在这儿空中飞。那里所有的人多么漂亮啊,还有多么好的牛群在山冈上和山谷里吃草啊!”

“如果下面那么好,”大克劳斯说,“你为什么又上来呢?叫我就不上来了!”

“这个嘛,”小克劳斯说,“正是我的妙计。你刚才听我说过了,那海姑娘说,我在路上再走几里就会找到一大群牛。她说的路就是河,因为她只能顺着河走;但是我知道河是弯弯曲曲的,它弯来弯去,有时候弯向右,有时候弯向左,路很长,因此我选了一条捷径;我先上陆地来,穿过田地,然后再回到河里去,这样我就可以少走一半路,能够更快地把我的牛群弄到手了。”

“你这个家伙真幸运!”大克劳斯说,“你认为,如果我到河底,我也能得到一群海牛吗?”

“对,我认为能,”小克劳斯说。“但是我不能把你放在口袋里扛到河边,你太重了。不过你如果先到那里再钻进口袋,我倒很乐意把你扔到河里去。”

“那太谢谢你了,”大克劳斯说,“只是记好啦,如果我到下面得不到一群海牛,我上来可是要给你狠狠一顿痛打的。”

“别这样,好了,不要太凶!”小克劳斯说着,他们一起向河走去。他们一来到河边,那些牛实在太渴了,看见河就跑下去喝水。

“你看它们多么急,”小克劳斯说,“它们渴望重新回到水下面去。”

“来,快来帮帮我,”大克劳斯说,“不然你就要挨揍。”于是他赶紧钻进一个大口袋,那个口袋一直是搭在一头公牛的背上的。

“再放块石头进来,”大克劳斯说,“要不然我可能沉不下去。”

“噢,这个你不用担心,”小克劳斯回答说;不过他还是照他说的在口袋里放了一块大石头,然后把袋口扎紧,把口袋一推。

“扑通!”大克劳斯落到了水里,马上沉到河底去了。

“我怕他找不到什么牛群,”小克劳斯说,接着就赶着自己的那群牛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