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生充和
  • 王道
  • 1385字
  • 2024-11-02 17:20:46

海上音

充和的父亲、继母喜欢看戏,昆曲、京剧、现代戏剧,什么戏都喜欢看。为了看戏方便,他们常常住在上海,一住就是好几个月。“1933年暑假,三姐在中国公学毕了业回苏州,同姐妹兄弟相聚,我父亲与继母那时住在上海。”张充和:《三姐夫沈二哥》,张家内刊《水》。乐益女中学校的事情自有聘请的校长、教导主任和老师们去负责,但家里有什么大事,还需要到上海找父母求助。在上海的充和常常成为信使。

一九三三年四月,张允和女士与周有光先生在上海举行了一场简朴的西式婚礼,照片中可见张冀牖先生(前排左四)与韦均一女士(前排左三)在座。张充和在最后一排(右六),当时她在婚礼上演唱了昆曲《佳期》

二姐允和与周有光的恋情确定后,周有光因为家境原因迟迟拿不定主意,甚至生出了打退堂鼓的心思。最终在允和长篇大论的鼓励下,周有光鼓起勇气向张家求亲。当时周有光就找到了充和,请她带周家三姐——一位斯文的老师,去上海见张家父母。1933年春,二姐允和与周有光在上海成婚,西式婚礼,吃的也是西餐,亲朋来宾济济一堂,充和的昆曲又是一个亮点。但充和不懂世故,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曲目,唱了《佳期》。《西厢记》里的《佳期》剧情虽含蓄,却也不乏人间春意,中国式婚礼本就不缺暧昧的闹洞房环节,以为喜庆,在这样的场合,唱一段古典的暧昧情节,也不失风雅。充和对昆曲,一直怀着纯真的意趣,她总以应景为宜,不去过多地追究背后的隐喻;换句话说,她还不够成熟、世故。对于第一个姐姐的婚礼,她更是满心欢喜,她想以最热切的情绪表达祝福,至于《佳期》这样的戏和词,在她看来,再合适不过了,意在形先,心在意先,充和一直这样诠释着自己的昆曲。

紧接着是三姐的婚事,沈从文到张家上门求亲,充和对他印象深刻。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作家,温文尔雅,缺乏自信,却义无反顾,最终他实现了自己的爱的梦想。“那时我爸爸同继母仍在上海,沈二哥同三姐去上海看他们。会见后,爸爸同他很谈得来,这次的相会,的确有被相亲的意思。”张充和:《三姐夫沈二哥》,张家内刊《水》。

与此同时,大姐与昔日的昆曲名角顾传玠之间隐隐约约的爱恋似乎也到了“佳期”。姐姐们接连好事不断,让充和为之欣然,和家里的弟弟一样,她喜欢参与这种喜事,乐意看到这样的美满。只是她自己,更愿意陷入另外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好事”,并乐意与姐姐一起分享。在学校里,她致信三姐:

 

三姊!

这封信是向你诉苦的,也许是告状的,被告是谁呢?是我们房间的老鼠。真是讨厌得很,老在书架上跑来跑去,写好给你的一封信给它撕得不成样子。还在日记簿的封面上撒了一滩尿。真拿它没办法。

同房间的一位同学,她从亲戚处带了一匹(注:原文如此)猫来,今天才来,一半怕羞,一半想家,怪可怜的,我不去窘它。它是个女孩子,性情温柔,但是一对眼睛非常英俊,听见那里有响动,眼睛非常凝神地听,跳起来也很勇敢,因此我们的英文先生给它个名字叫罗蕊林(Rosaline)。也怕多人,在没有人时,我从床底下把它抱起来抚慰它,马上就和我熟了。

今日果然没有老鼠声音了,这是罗蕊林之功也。以后,还把许多粟子谷拖到书架里去。尿,屎,真糟透了,和它拍照给你。

小妹 十二、十七黑黑(张充和笔名):《信》,《光华实中校刊》第一期。

 

重回上海,充和似乎又找到了童年的乐趣。她不大去考虑大人们的事情,更愿意把心思放在这些小闲事上,似乎这也是她自我弥补童年缺憾的一种方式。但在学业方面,她并不气馁,并鼓起勇气报考了最高学府北京大学,只是在报考时用了个化名,这可能是她还不够自信的隐约表现。只是结果令人意外,她被超常规录取了,而且还上了当时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