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685年,按照古人出生就算一岁,过了年就两岁的习惯,45周岁的蒲松龄已经结结实实地算是年近半百了。躺在病榻上,他已不敢计算自幼被誉为神童的自己是第多少次科举落第。还能再参加科举考试吗?心灰意冷的他开始每天在门口摆摊,半卧半躺,听路过或者慕名探访的人讲述奇闻异事。一年多以后,蒲松龄终于打起精神并站了起来,在大门贴上“年年失望年年望,事事难成事事成”,再次踏上科举征途。那个时候,他所不知道的是,今后还要历经的十几次科举考试他依旧名落孙山,有时失败的理由甚至让人难以理解:卷面格式不对、抄写违规……似乎霉运总是环绕着这位几百年一出的奇才。但是他一直力争保持每天听人讲故事的习惯,持续了20多年。他把听过的故事加以整理和润色,并经过了大量的再创作,终于在76岁离世之前留下一本旷世“闲书”——《聊斋志异》。

这本“闲书”使他成为清朝文学史上与曹雪芹齐名的人物,远远超过那些中进士的同辈。而他这本“闲书”的创作方法,也是今天的互联网所带给我们的巨大创新红利——Crowdsourcing(目前尚无准确的中文对应词,可以称为群智或者众包)。

创新需要红利吗?需要,太需要了,因为,创新太难了!不是每次与前人不同的做法都能被称作“创新”,那些碰得头破血流的尝试往往被称为“乱搞”或“没经验”。但正是那些凤毛麟角的有效的“突发奇想”,推动着人类社会从原始部落发展到农耕文明,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又走到今天。

但是在我们刚刚经历的三次工业革命历程中,往往也只有专家们才有话语权,才有可能把他们的突发奇想变成现实;大多数人,也许在泡澡、锻炼或者睡前“思考人生”的时候会突然感觉自己想到了些什么,不过睡一觉就忘了——牛顿和莱布尼茨能为微积分的发明权争上一争,换作普通人,也许连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到了互联网时代,一切有了新的变化。不懂编程的乔布斯能发明出风靡全球的iPhone(被誉为Re-invention of the Cell Phone,手机二次发明),开启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程序员出身的马斯克能够跨界金融、汽车和航天三大“毫无关系”的领域;电子商务起家的亚马逊推出了改变人们阅读习惯的电子书Kindle;明明是搞搜索引擎的Google却不断用自动驾驶汽车、热气球和智能眼镜等刷新我们的三观……越来越多可以改变世界的想法来源于本行业之外,“改变世界”将不拘囿于你是谁、来自哪里、做什么工作——而在于你是否有好的idea!为什么?因为来到了互联网时代。以前,让想法能够落到合适平台上的难度甚至超过《廊桥遗梦》中弗朗西斯卡和罗伯特在曼迪逊桥畔邂逅的难度(是的,创新的实现比遭遇浪漫还难)。而现在,互联网就像一个自动播种机,把散落各地的种子填到它们应属的坑里,只要种子好,就一定能开花结果。把灵光一现的想法发布在网络上,就有机会“拉帮结派”,找一群“兴味相投”的人一起把想象变成现实(例如众筹网站);虽然我们会受到自身专业知识的限制,但网络上存在着大量各个领域的行家,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有地方的出地方(孵化器),“一切皆有可能”。

人类学会使用工具,用了几千年;工业革命把农民从土地中解放出来,用了几百年;互联网时代大门的开启只用了短短几十年;而今天的社会在大数据、物联网和云计算的推动下,更是几年就来一个大变样……人类觉得力不从心了吗?觉得“赶不上趟”了吗?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由一两个标志性的发明引领社会的前进,而是因社会的前进推动着层出不穷的新事物的产生。这只“看不见的手”,曾经被归功于雷公电母,又逐渐转移到精英阶级,最后落回了大众手中,神奇的事物一一被酝酿出来,非专业领域的专业智慧崭露头角。

我在课堂上和同学们分享这些感受之后,得到很多同学的热情反馈,使我觉得应该把这些体会分享给更多的人。仔细思考后,我决定写一本薄而通俗的书,一本不是专注于学术研究,而是更多专注于对互联时代与新工业革命大潮的理解与体会的书。从2000年到今天,我们团队这16年来一直围绕物联网、无线传感网和云计算做研究,从南到北,从地下煤矿到航空,从陆地到海洋,从山林到城市,其中既有难以历数的艰辛,也充满不可名状的探索未知的喜悦。我跟团队成员说了写这样一本书的想法之后,大家都很积极,在吴陈沭博士的带领下,我们清华大学软件学院的博士生尹祖伟、钱堃、郑月、刘慈航,硕士生肖贺、金语泽、辛晓哲、杨超凡等同学纷纷提供了在新工业革命浪潮下,对他们自己重点思考和擅长的小领域的许多看法供我参考。于是我就开始了本书的写作,一边写一边和吴陈沭、钱堃、尹祖伟三个人讨论。写作过程本身也是一次再理解的过程。为了提高书的易读性,我选了网上一些有意思的图,也有一些是我设计的。必须感谢硕士生刘桐彤、王常旭、肖贺和金语泽的协助,把这些图以工科视角进行了美化。此外还要特别感谢清华大学新闻学院的硕士生刘稚亚,她的加入不仅提升了本书贡献者们的平均颜值和平均健美度,还为本书的文字提供了很多修订意见,大为提高了可读性。

感谢清华大学出版社派出了强大阵容,在本书的编辑、出版和发行等各个环节均给予了大力支持,尤其是本书的责任编辑张民师妹,不断与我探讨书的定位等诸多细节,为提高本书的整体质量提供了许多帮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本书的写作使得原本就很忙碌的工作计划雪上加霜,之所以能坚持下来,与家人的支持密不可分。我想借此机会感谢瑶老师多次和我进行的关于新工业革命的有益的探讨,还有家里的两个小朋友Cherry和Walter,总是在夸我是特别聪明的人之后,又突然抛出来一些令我瞠目结舌的问题。这些探讨和问题,经常从不同视角给我提供了探寻谜底的源泉和思路。

客心已百念,

孤游重千里。

江暗雨欲来,

浪白风初起。

2016年10月于清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