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语文课与美国好老师

美国10年级的语文课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更像是一堂文学历史课，所学的主要内容从现存的古英语中古老的作品《贝奥武甫》叙事长诗开始，到英格兰“英国诗歌之父”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紧接着便是文艺复兴时期莎士比亚的悲剧《裘力斯·凯撒》，然后是新古典主义文学——讽刺小说《一个温和的建议》，随后是英国浪漫主义诗歌，最后以维多利亚时代的小说《爱丽丝梦游仙境》《彼得潘：不会长大的男孩》，以及一本可以自由选择的维多利亚时期的文学作品告终。短短一年时间几乎涵盖了20世纪前整个英语文学体系的代表作。其中除诗歌之外，所有的作品都被改编成电影，足可以见得这些作品的重要地位与影响力。

与国内全市统一的标准教科书不同，美国高中的课程设置只有对于学生读写、认知能力、表达能力和文学体裁的要求而没有统一要求的阅读书目，每所学校，每个老师要求学生所读的书目都有所不同。没有那些连作者都答不上的阅读题，也没有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作文，只有严密的逻辑，历史的印记与真实的情感。

美国的思想品德教育是通过英语课而不是宗教课而完成的。通过读小说来引导学生的思想，往往比空洞的道德说教有效。我们所读的书中有很大的比重是对于人性、爱以及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探讨。当我们认为一种观念是正确时就难以质疑其本身。比如“站在他人角度思考”。很多时候，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没有真正地理解。而阅读提供了一个情景来让学生自己去质疑。通过质疑所找到的答案与原本只是被动地接受的效果完全不同。

每次开始一部新的作品前，老师都会发一份学案，上面标明了整个单元的小组作业，论文的要求，如何在论文中引用原文的指导，有时上面还会有一些针对重点的内容的练习。然后，老师就会对作品的写作背景、作者、主要内容、文学体裁进行分析。通常情况下，这几项只会花费很短的时间，只有大概半个小时。然后就会开始读课文，在出现生词或者重要情节时她会停下来简单地解释一下再继续读课文。每读几章的内容后（大概2～3周）就要写一个200～300字的段落，或者是一个project（包括海报，视频，剪贴画，甚至有时是不限形式的作业，也就是说可以用任何形式表达自己的理解）。

这还仅仅是普通英语课程的要求，honor（荣誉课程）的作业量，尤其是写作量是普通课程的3～5倍。至于AP英语（大学学分先修课程），每两周1本小说，一堆论文，估计就只有顶级学霸能应付得了吧。完成整本书后就会有一个考试，基本上就是故事情节以及一些手法的应用。例如在《裘力斯·凯撒》中安东尼又一次改变整个时间进程的讲话，让我们为你分析其中三句话用的是什么手法：情感说服、逻辑说服，还是引用说服。英语课阅读最大的难点不是大部头的经典作品，而是夹杂了很多方言或者年代久远的书，书中的很多表达早已过时。

还记得我在进入这个班级前就听说，我的英文老师是学校赫赫有名的GPA4.0杀手，自称Mrs. V，看这霸气侧漏的名字就知道她对学生要求极其严格。因为在她的普通班里都没有一个总分A（93以上）的学生，总成绩过90的只有一名同学，而且是在除了我别人都是英语母语的情况下。就是这位曾经去过40多个国家，喜欢把回形针掰得七八糟，有猫恐惧症，狂热的足球迷（有次还和我说中国女足不错，男足就算了吧），一头金色卷发的V-plas总是让人又爱又恨，有一种特别的气场。我经常和同学开玩笑说她有一种邪教领袖的气质，能让一班的同学拼死拼活地完成她布置的作业。每次在交她的期末大作业的前一天，同学们互相打招呼都是问“昨天几点睡的？” 之后互相嘲笑。很多人甚至通宵不睡去把期末的大作业赶完。我有个美国朋友和我说她前一天请假去赶这份作业，从第一天上午10点一直写到了第二天的凌晨5点，之后只睡了一个小时来上学交作业。最夸张的是我有一位美国同学熬夜写了一整晚之后，在第二天早上要去学校时晕倒了。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在放学之前去学校把作业交了。曾经读过一首诗，大体的意思是：教育的秘诀只有两个：第一点，爱学生；第二点，还是爱学生。她从来不会因为学生没有完成她的作业而发火，她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作为一个老师，最痛苦的事是怀疑作为老师的价值；觉得上课在浪费时间，而学生什么也没学到。”还有一次在上课时她让一个因为打网络游戏而睡着的同学去学校办公室睡。也没有对那个男生进行任何的处罚。她终是关心我们是否真正学到了知识而不是过于关注获取知识的途径。

Mrs. V有着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每次当我把论文拿给她让她批改时，她总是说我的边距不对，接着在纸上画了一条线，说应该是这么长。回去我拿尺子量了量，误差在1毫米之内，扫一眼就能发现我的引用不正确或少打了一个空格，就更不用说我那千奇百怪的语法错误了。其实最悲惨的并不是被挑出语法错误，而是你用尽了毕生的词汇量，N个从句编出来50多字长达3行半的一句话，但是老师完全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虽然她是我见过的最严厉的老师，但是对我——班级里唯一的国际生，还是很照顾的，每次交作文前我都会把我的作文给她先批改一遍以求更高的分数；有时在课间休息时也会有意无意地提起我，比如我要在校园文化节演奏笛子。还记得有一次周末，老师留了背单词造句的作业，而我认为这些单词都在我们当时学的书里，但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结果周一交的时候我去问老师说在书里没找到这些单词，老师就和我解释了要自己用单词造句。最后在那天没交的是0分，晚交的是50%，而我在第二天交时拿的是满分。有一次生病没去上学，过了一周才发现那天有一个小考，去找老师时她还和我说缺席要第二天来补考，但是最后还是同意我放学之后来补考了。

我和同学都把她戏称为“神一般的存在”，我想英语老师可能是世界上阅读量最大的职业了，每个老师至少带4个班，80人，每人每学期平均要写5000字（包括honor classes），估计每天都在改我们的论文吧。另外还需要掌握自选书单里的每一本书，我们只需要在十几本书中选一本就好了，而她要全部读完。这应该就是“美国好老师”的典范吧，严厉但不失温情，热情与理性并存。

2014/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