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徐树铮的阴谋

冯总统扫兴回京后,整天闷坐在办公室里,有几个心腹进来探问消息,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叹气。随后,陆军部递上军报,大部分是湖南战乱的消息,到了二月初,又接到湖北督军王占元急电,报称:“湖南、广西、广东三省的南军攻陷岳州,驻岳州总司令王金镜退守临湘,南军占据岳州后,派兵骚扰郧阳、通城、蒲圻等地,声势浩大,希望中央赶紧派兵支援。”

冯国璋看完后,非常愤怒地说:“真了不得了,看来只能撕破脸皮了。”于是他同意任命曹锟、张怀芝、张敬尧为总司令,陆续发兵,由湖北赶到湖南,并通电全国:

上月二十五日布告,原期保境安民,共维大局,故不惮谆谆劝谕,曲予优容。中央爱护和平之苦衷,宜为全国所共谅。乃叠据王占元等电称:“谭浩明、程潜所部军队,乘此时机,节节进逼。”石星川、黎天才等,复以现役军官,倡言自主,勾结土匪,扰害商民,而谭浩明等竟引为友军,借援助为名,四出滋扰;甚且枪击外舰,牵及交涉,兹复进逼岳州,窥伺武汉,拥众恣横,残民以逞。是前此布告,期弭战祸,为民请命者,反令吾民益陷于水深火热。本大总统抚衷内疚,隐痛实深。各督军、都统等,叠电沥陈,佥以衅自彼开,应即视为公敌,忠勇奋发,不可遏抑。本大总统深惟立国之道,纲纪为先,若皆行动自由,弁髦法令,将致纷纷效尤,何以率下?何以立国?用特明令申讨,着总司令曹锟、张怀芝、张敬尧等,即行统率所部,分路进兵,痛予惩办。师行所至,务须严申纪律,无犯秋毫,用副除暴安良,拯民水火之至意!此令。

自军兴以来,在湘各路军队,动辄托故溃逃,长官督率无方,以致有治军守土之责者,效尤叛国,军纪久焉不张。本大总统殊深内疚,若再因循宽纵,必致酿成无政府之现象,其何以饬纲纪而奠民生?嗣后各路统兵长官,于所属官兵,遇有不遵节制,无故退却等情,着即以军法便宜从事,毋稍姑息,其各凛遵!此令。

命令发出以后,他又特派曹锟为两湖宣抚使,张敬尧为攻岳前敌总司令,湖北所有的兵马都归他调遣。二月七号,第一军总司令曹锟由天津出发,张敬尧也于十二号由徐州出发,浩浩荡荡,领兵前往湖北。没过多久,总统府又发出几道命令,褫夺各军长官职:

查湖北襄、郧镇守使兼陆军第九师师长黎天才,暨湖北陆军第一师师长石星川,分膺重寄,久领师干,宜如何激发忠诚,服从命令,乃石星川于上年十二月宣布独立,黎天才自称靖国联军总司令,相继宣告自主,迭次抗拒国军,勾结土匪,攻陷城镇,并经各路派出军队,奋力痛剿,将荆、襄一带地方,次第克复,而该两逆甘心叛国,扰害闾阎,实属罪无可逭。黎天才、石星川,所有官职勋位勋章,应即一并褫夺,仍着各路派出军队,严密追缉。务获惩办,以肃军纪而彰国法!此令。

谭浩明等,拥众恣横,甘为戎首,前已有令声罪致讨。谭浩明以现任督军,不思绥辑封圻,恪尽军寄之责,乃竟自称联军总司令,率领所部,侵扰邻疆,若再滥厕军职,何以申明纪律,警戒来兹?署广西督军陆军中将谭浩明,着即行褫夺官职暨勋位勋章,由前路总司令一体拿办。其他附乱军官,并着陆军部查明惩处,以彰国法而警效尤!此令。

还有两道命令,是处罚失职的长官:

前因湖南督军傅良佐,代理省长周肇祥,擅离职守,曾令免职查办。两月以来,荆、襄叛变,岳州失守,士卒伤亡之众,人民流离之惨,深怆予怀,追论前愆,该前督等实难辞失律偾事之咎。傅良佐一案,着即组织军法会审,严行审办。周肇祥职司守土,遇变轻逃,并着交文官高等惩戒委员会依法惩戒,以肃纲纪而儆方来!此令。

陆军第八师师长王汝贤,前令以总司令代行湘督职权,督同第二十师师长范国璋,保守长沙,立功自赎,乃竟相继挫败,省垣不守。此次岳州防务,范国璋所部,又复先行溃退,总司令王金镜,身任军寄,调度乖方,以致岳城失陷,均属咎有应得。王汝贤、范国璋,均着褫夺军官勋位勋章,交曹锟严行察看,留营效力赎罪。王金镜着褫夺勋位勋章,撤销上将衔总司令,以示惩儆!此令。

傅良佐和周肇祥都是段派的,所以冯总统主张严办,王汝贤和冯国璋是自己叫他们倒戈的,所以他们让长沙、岳州失守,却没有受到重罚。但是他又害怕段派的人不满,所以不得不免去他们的官职,叫他们留营效力,立功赎罪。后来,傅良佐却一直没有到案,还指责冯国璋,说他罪轻却重罚,不服冯国璋的裁判。这明显是段祺瑞在给他撑腰,老冯掩耳盗铃的计策被段派看穿,没有得逞。江西督军陈光远受了冯国璋的密嘱,主和不主战。湖南、江西是邻省,他却坐视不理,不去救援湖南。总统府中虽然有命令催促援助,但是光远估计不是冯总统的意思,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段派好几次对他进行弹劾,冯总统不得已只有下令:

江西督军陈光远,于湖南战役,叠有电令进援,乃该督军托故延缓,致误湘局,殊难辞咎。陈光远着褫上将衔陆军中将,仍留督军本职,俾其奋勉图功,以策后效!此令。

曹锟、张敬尧已经陆续领兵出发,只有主动请战的第二军总司令张怀芝还徘徊观望,迟迟没有动静。张怀芝故意落后他们,其实是想要中央给他一个职务才肯前往。没过多久,中央果然把湖南、江西检阅使任命给他,张怀芝当然高兴地接受了。随后,他命令第一师师长施从滨,路过九江,前往湖,自己乘津浦铁路火车南下,经过南京的时候,跟江苏督军李纯谈了一番策略,然后转去西边的南昌检阅江西省的军队,支援呼应并操控曹、张两军去了。

冯总统这次主战,都是段派逼迫的,没办法才改变主意。冯总统心里总免不了不舒服,同时觉得自己反复无常,没脸见人,所以模仿古人,写了一篇责备自己的布告,说是反省自己,但言语里透露着他的苦衷,还有一点怪罪段祺瑞的意思。段派已经达到了主战的目的,但还是想要拥护段祺瑞复位,好叫他平定了南方,才不至于让老冯抓到把柄,最后大家都加官进爵,皆大欢喜。

当时,段派第一功臣要算是徐树铮。他到处奔走,动员倪嗣冲、张作霖,让失败的段祺瑞卷土重来,主战的政策死而复活。徐树铮见老师段祺瑞还只是参战督办,还没有复任国务总理,总免不了有点想法,况且现在宣战都是冯国璋负责,将来要是顺利收复湖南,平定两广,那功劳岂不都是老冯的了吗?这样反而显得段祺瑞没有能力,吃了败仗就辞职不干,丢不丢人?徐树铮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想来想去,只有再去怂恿张作霖演一出好戏,威胁恐吓冯国璋,让他不得已起用段氏,重新负责平定西南的任务。张大帅已经非常信任他,果然,徐树铮把想法一提出来,张作霖就点头答应,决定照办。很快张大帅颁发动员令,调遣军队,东进山海关,说是要支援湖南,派兵南下。前队到了秦皇岛,却逗留不前进,整天在海上视察来往的商船,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说来也巧,那时从日本买来的大批军火经过秦皇岛,被张作霖的部下(原先驻扎在奉天的军队)看到,问清楚船长后才知道这是中国政府向日本购办的军火,正准备运到中国。奉军看到这么多先进的武器,眼睛都直了,对船长说:“我军正好缺少军火,今天太巧了,把这批枪弹借我用一下,怎么样?”说完,冲到了船上七手八脚,把军火搬上了岸。船长怎么敢阻拦,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抢劫,不到两个小时,就把船上的军火洗劫一空。奉军说是借用,也不说声谢谢,就把抢来的军火用火车运到奉天去了,这是民国七年二月二十五号的事。

第二天,张作霖电告中央,大概是说:“奉天派往南方的军队,已经到了滦州,只是军火紧缺,事情紧迫,不得不变通办理,现在已经把中央购买的军火运到奉天,除了把军火的单子递交备案之外,还向中央请罪。”真不愧是强盗出身的!冯总统收到电文后,气得差点没吐血,简直是莫名其妙!后来,冯总统想要问罪张作霖,又害怕他倔强不服,只有暂时忍了,看看他接下来怎么办再作打算。谁知道这位张大帅真是条汉子,敢作敢当,既然已经把军火截下来了,索性都分给了部下,陆续派往山海关,分别驻扎在铁路线一带。就连秦皇岛、滦州、丰台、独流、廊坊等地方也都密密麻麻地驻扎着奉军。

同时,张作霖还在军粮城设立总司令部,自己做总司令,因为担心京城和奉天隔着远,消息传达得慢,特任徐树铮做副司令,代行总司令职权。军粮城里有军粮三千石,本来是归陆军部掌管的,徐树铮也不向中央请示,竟然把军粮都拨发给将士,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冯总统本来就忌恨老段,所以也特别讨厌徐树铮。上回总统府和国务院的冲突主要就是徐树铮骄狂自大造成的,他一直仗着段祺瑞的信任,以及推倒张勋的功劳,不把政府放在眼里,总是让冯国璋为难。所以冯国璋用了一招釜底抽薪,撤销了段祺瑞组建的内阁,改换王士珍主持的内阁。

偏偏这个徐树铮诡计多端,找到了一条出路,竟然邀请东北的张大帅作为护身符,来跟他作对。冯总统当然很恼火,不得不派人委婉地质问张作霖,张却口口声声说是要支援湖南,平定西南,又问他为什么屯兵各个关隘,却不南下,他竟然凶恶地说:“我只听段总理的,段总理叫我南下,我立马就去。”冯国璋得到报告后非常犹豫,如果再委任段祺瑞为总理吧,又太丢面子了;如果不答应的话,背后有个徐树铮,仗着张作霖的威风威胁京城。国务院虽然有几个人,但大部分都碌碌无为,想不出什么办法。王士珍好几次请病假,平时的国务,都是由内务总长钱能训代理,这个钱能训又是个圆滑的人,和他商量要么说不知道,要么请求辞职,弄得冯总统很是惆怅。实在没办法,冯总统让秘书写了一篇通电,咨询各省,商量办法,解决当时的各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