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4月,当西尔维·拉方丹(Sylvie La Fontaine)被诊断出乳腺癌时,她刚刚和队友们参加了“加拿大大师赛”全国游泳锦标赛。她高1.77米,戴着一副方形的玳瑁眼镜,剪了一头精悍的短发。西尔维喜欢穿自己亲手缝制的舒适的罩衫,配上紧身裤和靴子,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三个孩子的祖母。她是位房地产经纪人和室内设计师。她也是好几个关系紧密的面对面社交网络实际上的枢纽人物,其中之一就是她的游泳队。

到那时为止,她已经连续7年担任游泳队的主席。她会帮助游泳队的150名成员解答个人生活和训练中遇到的问题,包括他们的健康状况、生育疑虑和运动损伤,还有婚姻冲突、抚养孩子的问题,甚至对游泳池的水质以及教练的最新耐力锻炼,她都会过问。但又并非仅此而已。在一名队员不得不杀掉自己心爱的宠物时,她还提供了一个可以让其靠着哭泣的肩膀。她以一贯的沉着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直到一名队员因为比赛中某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开始对她进行人身攻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一次的攻击破坏了她惯常的防御,刺痛了她的心。再加上她刚刚诊断出了癌症,西尔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退出游泳队,不再浪费自己的情感资源。

但是她发现,退出这件事并没有原先想的那么简单。不光游泳队的人会继续找她寻求建议,就连西尔维自已也不愿意闲着——如果她知道某样工作还没有完成,她就会忍不住参与其中。她不但是游泳队的主席,还是某个农村业主协会的主席。该协会最近为了让公有农田自然化,种植了60000棵树(其中她亲手种下的就有15000棵)。她会在不知不觉间获得别人的信任,就算他们几乎不认识——这让她自己也感到十分困惑,因为她本人并不太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事情。游泳队的伙伴、同事和邻居,有好几百人把西尔维当作自己的朋友,而我不过是这几百分之一罢了。这只是她的中层社交圈,她还有很多更加亲近的密友。

西尔维夫妇和几对海军夫妇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当时她的丈夫刚刚入伍,而他们的孩子年纪尚幼。她还在游泳队结识了三对夫妻,跟他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现在,他们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一起聚餐、一起旅行。在西尔维收到确诊报告的那个星期,她在游泳队的密友加里也发现自己患上了结肠癌。在全国锦标赛中,她曾与他并肩拼搏。在比赛结束之后,她又尽全力去照顾他。她组织人手开车送他去医院,帮助他调整治疗方案。加里的预期寿命只剩下6个月,支持他与病魔抗争到底,成了她当时最迫在眉睫的任务。我问她,我关心的是她的健康,为什么她要谈加里?她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生病。是他病了。”(加里后来又活了3年半,远远超过了最初的预期。)“我当时并不真的需要什么。你知道,乳腺癌并不是那么疼,它主要是精神层面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西尔维的看法。但是有一点无可争议:虽然西尔维发誓要退出游泳队,但是她仍然深陷在好几个面对面的社交网络中,继续照顾他人。虽然癌症确实在一段时间里迫使她放弃了领导者的角色,但是她仍然和游泳队的队员们一起游泳,继续招待家人和朋友,照顾她认为需要帮助的人。很少有人认为,照顾他人对于照料者本人来说也有治疗的功效。也很少有人认为,融入社区就像服用药物一样会产生治疗的效果。但是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庞大的面对面关系网络,可以创造出一个对抗疾病的生物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