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绞杀战

“格奈森瑙”号的瞭望哨发现了从东方水天线上升起的烟柱，如获至宝的吕特晏斯立即下令两舰做好战斗准备，同时下达提高战斗航速的命令，向着目标方向急速靠拢。

不料在驶近目标后，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因为这些是向不列颠岛运送货物后回航美国的空船，当靠近北美大陆时护航舰艇便离开了，它们将独自驶向各自的目的地港。一般来说，德国人都懒得浪费鱼雷和炮弹去击沉这种空船。然而此刻吕特晏斯别无选择，因为两舰自1月22日出航以来已经在海上游荡了整整一个月，期间毫无斩获，若是再放弃这次攻击机会的话，恐怕将对舰上水兵的士气造成不利影响。况且，对于海上破袭战来说，商船本身也是一种有价值的袭击目标。

第一个牺牲品是排水量3237吨的客货两用船“康塔拉”号（Kantara），10时55分，这艘不走运的商船被“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瑙”号两舰一次准确的齐射彻底摧毁。这艘船沉没之前将警讯拍发了出去，结果附近海域里尚未驶远的商船纷纷开足马力夺路而逃。

这些商船由于空载的缘故，都能达到较高的航速，不过要想从最高航速超过30节的战列巡洋舰炮口下逃脱，却只能仰赖“圣母保佑”了。在13时12分，排水量4689吨同样是客货两用的“特里洛尼”号（Trelawny，牙买加地名）不幸被“格奈森瑙”号追上并击沉；与此同时“沙恩霍斯特”号追上了1艘名为“光泽”号（Lustrous）的油轮，该舰排水量6156吨，同样被德国人轻易干掉；16时23分的时候，“格奈森瑙”号又追上了“A.D．哈夫”号（A.D.Huff）的货船，将其击沉后为白天的战斗画上了句号。

当天晚上，德舰利用自身装备的雷达搜索到了在白天逃脱的商船“哈勒斯腾”号（Harlesden），该舰标准排水量为5483吨，德国人当然不会放过它。23时8分，“沙恩霍斯特”号打开了探照灯后，以两次副炮齐射宣告了该舰的毁灭。至此，在历时12个小时的攻击行动中，2艘德舰取得了击沉5艘商船，共计25431吨的战绩。虽然只是对着一些无武装的空船倾泄炮火，但是出海后一个月来的首次战斗还是令水兵们士气大振。

吕特晏斯是个明白人，他知道随着22日的大开杀戒，英国皇家海军的舰艇一定会向着这一海域蜂拥而来。所以战斗结束后的当天午夜，他即下达了改变活动海域的命令。同时，吕特晏斯还下令打开无线电通知为这次行动提供后勤保障的德国补给船会合，地点选在亚速尔群岛附近。

2月26日中午，大西洋中部的亚速尔群岛西面海域。2艘德国战舰及补给船“厄恩朗特”号（Ermland）、“弗里德里希·布莱梅”号（Friedrich Breme）在此相会，补给船上的德国水兵们为“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瑙”号首开纪录表示祝贺，士气也随之高涨。此刻他们需要做的不外乎以下两件事：转移俘虏及补给燃料。在22日一天的战斗中，吕特晏斯的舰队摧毁了5艘英国船，德国人在海面上总共捞起了大约180名俘虏。在战斗中，仅有11名英国水手伤亡。

在进行补给的同时，吕特晏斯向两舰上的德国水兵发表了讲话。他称赞了水兵们在这一个多月里的优异表现和顽强作风，在先前的旅途中，舰队航行路程超过了10000海里，这已经差不多是绕地球五分之二圈的距离。

吕特晏斯着重夸奖了那些在“沙恩霍斯特”号轮机舱内工作的人。由于该级战列巡洋舰的主机功率输出远比设计时的要求高了许多，因此锅炉输出的蒸汽压力和温度超过了原先预想承受能力，导致管线经常出现问题。这种麻烦在输出功率能达到160000马力的“沙恩霍斯特”号上更为明显。也正是轮机兵们夜以继日的忙碌，以及随时对故障进行维护，才使该舰在轮机有故障的前提下依旧能够运转至今。

2月27日7时，所有的补给和整备工作已经完成，现在“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瑙”号又可以上路了。水兵们互相挥手致意，祝对方一路平安。

德国人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非洲沿岸的弗里敦一带，那里是大英帝国货物输入的另一个主要起点站，商船云集，航运繁忙，是海上袭击舰的理想狩猎场。

在与补给船分手后，吕特晏斯命令两舰转舵东南方向，向着大西洋的另一边驶去。

3月7日9时，佛得角以西约150海里。为了节省宝贵的燃料，9天以来2艘德国战列巡洋舰都是以12节的经济航速搜索航行。它们在4天前到达了这一海域，不过几天来都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攻击的目标。

9时22分，“沙恩霍斯特”号的瞭望哨发现右舷前方的水天线上升起了一座三角桅。进一步接近后识别出那是1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同时还发现有至少12艘商船伴随在军舰一旁，这显然又是一个由战列舰担任护航的英国商船队。

德国人没有认错，那就是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马来亚”号，此刻它正保护着装载有重要战略物资的SL-64船队从弗里敦出发，向着不列颠方向开去。

经过反复斟酌，吕特晏斯最终决定不去攻击这支有战列舰护航的船队。因为和战列舰交火自己的军舰难免会遭受损伤，况且根本就无法收拾掉拥有15英寸主炮和13英寸装甲的“马来亚”号。毕竟目前还要在大西洋上活动一阵儿，所以还是小心为上。结果，德舰只好再次远遁。

当然，撤退的同时吕特晏斯下令使用德国潜艇的频率将该船队的位置、航向、航速通报了出去，让U艇去收拾它们吧！

随即两舰掉头向南，很快和英舰脱离目视接触。

由于途中没有截收到英舰拍发的电报，显然“马来亚”号并未发现德舰，所以吕特晏斯现在并不急于离开这一海域，德国人希望再在这一带转上几天碰碰运气。不过太平日子忽然之间就结束了。

3月8日上午，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1架水上飞机掠过德舰，瞭望哨远远地看见它在头顶飞过……从外形上很容易就能识别出这是英国皇家海军装备的“海象”式（Supermarine Walrus）舰载侦察机。

那么现在摆在面前的应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附近海域有英国皇家海军的其他大型军舰，要么这架飞机来自于昨天发现的“马来亚”号。无论是何种可能，总之一点——这回德舰的位置或许已经暴露了。

吕特晏斯仍然按照老规矩来处置，德国舰队先是折向北面，然后右舵，在海上兜了一个大圈子后改朝西北偏西方向航行。他打算让舰队杀一个回马枪，继续去加拿大—不列颠航线上“狩猎”。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去亚速尔群岛以东海域，补给舰“乌克马克”号（Uckermark，这是柏林东北一个自然公园的名称）和“厄恩朗特”号（Ermland）正如约等在那里同他会合。

3月9日，德国舰队在前往会合点的路上巧遇了满载着原煤的希腊商船“马拉松”号（Marathon）。这艘排水量6352吨的倒霉商船，此刻正驶往地中海，目的地是亚历山大港。

德舰很轻松地将这个送上门的猎物收拾掉，并且俘虏了船上的水手，然后继续向亚速尔群岛驶去。3月11日19时，亚速尔群岛以东约300海里处，“乌克马克”号和“厄恩朗特”号终于前来会合，照例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补充燃料。在已经过去的一个半月里，海上破袭行动进行得并不顺利。虽然到目前为止已击沉了6艘商船，共计31783吨，但总的说来，战绩实在不能令人满意，现在吕特晏斯打算让2艘补给船留下来协助搜索海面。就在11日21时，吕特晏斯收到一份来自西部海军司令部的电报，该电报命令他：

“自3月18日起，终止对自哈利法克斯起航的盟军船舶实施攻击，此次海上破袭行动将暂告一段落。

“根据可靠情报，一支由战列巡洋舰‘声望’号，航空母舰‘皇家方舟’号，以及两艘驱逐舰组成的H舰队已经离开直布罗陀基地，向西行驶。据信该舰队可能被用来拦截即将返航的‘舍尔海军上将’号和‘希佩尔海军上将’号重巡洋舰，‘格奈森瑙’号和‘沙恩霍斯特’号将掩护上述军舰通过冰岛一带海域，归航德国。

“在完成掩护任务后，命令你二舰驶往法国的布勒斯特港（Brest）。注意，这不等于这一阶段海上行动的结束，我军新型战列舰‘俾斯麦’号以及重巡洋舰‘欧根亲王’号接近完工，‘格奈森瑙’号和‘沙恩霍斯特’号即将被投入到新一轮更大规模的行动中……”

3月12日，自出航以来2艘战舰的油舱第四次被灌满。不过这次补给船并没有着急离去，当天晚上2艘油船分别驶向了战列巡洋舰编队的两侧，“乌克马克”号位于舰队左侧，挨着“格奈森瑙”号；“厄恩朗特”号则位于舰队的右侧，靠着“沙恩霍斯特”号。4艘船之间各自间隔30海里，整个队列横跨120海里向着西北偏北方向驶去。

现在侦察范围大为开阔。此刻，距离行动结束还有6天，吕特晏斯决定在这6天里做出些像样的成绩来，于是他驱舰驶向了大西洋上的另一处“狩猎场”。

3月15日9时40分，德国舰队到达了纽芬兰以东450海里的洋面上，这里是一个护航船队解散点，从英国驶来的武装护航船队在距离北美洲海岸不远处解散，随后回航以尽快护送新的一批船队出航。这一次德国人遇到的是一批英国油船，这些船准备在加拿大或者美国装载石油运回不列颠，这对维系英国的战争机器有很大的作用。

最初的攻击是在10时20分发起的，排水量5688吨的挪威油轮“比安卡”号（Bianca）被“格奈森瑙”号俘获；然后在13时40分不列颠油轮“圣·卡西米洛”号被德舰俘虏，该舰排水量8046吨；日落前又有1艘排水量6405吨的挪威油轮“伯雷卡夫”号（Polykarb）遭殃。德国水兵登上这3艘被俘油轮，监督着被俘的英国水手，朝德国占领下的法国港口波尔多（Bordeaux）航行。但是事实上仅有“伯雷卡夫”号抵达目的地，另外2艘幸运地遇上了皇家海军的“声望”号战列巡洋舰。结果被俘的英国水手得到解救，登舰的德国水兵反而成了英国人的阶下囚，不过这些德国人在离开油轮前设法将之凿沉了。

除了被俘虏的那3艘船以外，“格奈森瑙”号还击沉了油轮“萨姆尼尔”号（Simnia），“沙恩霍斯特”号则干掉了油轮“阿瑟尔封”号（Athelfoam）和“力量”号（Strength）。这3艘都是英国船，合计为19890吨。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德舰杀戮旅程的结束，16日午夜1时，2艘德国补给船报告说在夜幕笼罩的海面上发现有类似商船的船舶轮廓。4时左右，天空开始破晓，德国人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支船队之中。

4时28分杀戮再度展开，排水量4507吨的英国客货两用船“江旗鱼”号（Rio Dorado）被摧毁；下一个受害者是排水量3648吨的英国货船“工业帝国”号（Empire Industry），它在8时55分步入“江旗鱼”号的后尘；排水量1577吨的挪威客货两用船“格兰利”号（Granli）在10时22分的时候成为第三个牺牲品；接着轮到了排水量4564吨的法国船“美山”号（Myson，印度支那地名），于13时25分沉没。当天最后1艘被“格奈森瑙”号击毁的是“皇冠”号（Royal Crown），在15时50分，这艘排水量4364吨的英国客货两用船沉入了大西洋之中。

“沙恩霍斯特”号击沉了排水量8298吨的荷兰货船“芒凯”号（Mangkai），同时还击沉了3艘英国船：货轮“银杉”号（Silverfir,4347吨）、“德默顿”号（Demerton,5251吨），以及客货两用船“撒丁王子”号（3491吨）。上述各舰都是在撤离船员后，用炸药或者副炮射击加以毁灭的。

唯一的反抗发生在1艘排水量仅1831吨的丹麦籍商船“智利收帆者”号（Chilean Reefer）上。这艘小船无视“格奈森瑙”号发出的“停船、所有船员撤离”的命令，用仅有的1门小炮向“格奈森瑙”号发动射击。德舰舰长潘恩（Fein）上校对此困惑不已，难道这是1艘以鱼雷为武装，伪装成货轮的辅助巡洋舰吗？！为了防范万一他下令动用280毫米主炮向这艘不屈的小船射击，第一轮齐射就差不多把它的上层建筑物轰成了碎片，第二次射击使这艘商船化为一堆燃烧的残骸。

1分13秒后，“智利收帆者”号沉入了大西洋之中。这艘船上的船员是这次单方面屠杀中唯一可以被称为英雄的人（当然，您也可以认为他们是一群笨蛋）。

吕特晏斯此刻的困惑一点儿也不比潘恩上校要少，因为他从各种迹象看，都觉得被击沉的那艘小船像是原先护航舰队中担当舰队侦察任务的斥候舰……那么，护航的主力舰在哪里呢？就在德国人毫无根据地瞎琢磨时“格奈森瑙”号和“沙恩霍斯特”号的雷达屏幕上同时侦测到了一个巨大的脉冲信号，一个战列舰规模的信号就在东面不远处，与此同时，舰上瞭望哨观测到水天线上伴随烟尘升起的三角桅！

3月16日傍晚，纽芬兰以东约350海里的大西洋上，皇家海军战列舰“罗德尼”号（Rodney）正在向西航行。“罗德尼”号是在那个被戏称为“海军假日”的时代里建造起来的，它是那个时代最强大的战列舰之一。与美国的3艘科罗拉多级战列舰、日本的2艘长门级战列舰，以及自己的姐妹舰“纳尔逊”号并称为“世界七大战舰”。现在它正护卫着3天前从哈利法克斯起航的HX-114船队前往不列颠。

从15日下午开始，该舰一直接收到东面不远处商船发来的求救信号，这些信号都简洁而明了“RRRRR……”，显然有德国的海上袭击舰在前方活动。“罗德尼”号立刻从商船队中出列，加速前往出事海域支援。

16日整个白天也不停地接收到自东方海域发出的求救信号，到了当天傍晚，终于有舰影出现在“罗德尼”号前方的水天线上。有3个炮塔，外形也符合德国主力舰的识别特征。即便如此，为了避免误击还是按照惯例先以闪光信号对其加以询问，只是得到的回答叫人有些无法形容……

“什么船？”

“皇家海军巡洋舰，‘翡翠’号！”

“‘翡翠’号？”

“翡翠”号（HMS Emerald）是皇家海军于1926年投入现役的一艘巡洋舰，属于E级轻巡洋舰。该舰长174米、排水量仅7530吨、装有152毫米主炮7门，而且最重要的特征是拥有3个烟囱，显然不论是外形还是尺寸上与面前的这艘战舰都有着天壤之别。不过也正是因为对方的回答十分荒谬，以至于“罗德尼”号上的信号兵还认为是自己搞错了呢。

在沉默了一阵儿之后，英舰再次询问对方身份，但这次对方不再理会，而是转向东南，高速离去。现在对方到底是什么角色已经不言自明，这时敌舰已处于有效射程之外，而且航速远高于己方，因此“罗德尼”号没有开炮射击，也没有进行追击。

还是先将幸存者打捞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