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闽所说的接下来并不是马上的意思,而是在警方对这起案件的基本情况有了一定掌握之后。其实龙华闽非常赞同沈跃那天所说的观点:破案是警方的事情,而像沈跃那样的心理学家只能是从专业的角度为警方提供侦破的方向和线索。
任何一起复杂诡异案件的侦破,都必须建立在对案件最基本情况的了解之上。龙华闽心里存着两种想法:第一,万一警方在掌握了这起案件的基本情况之后案情有所突破呢?第二,即使是要去请那位洋博士协助调查此案,那也必须让他先了解本案更多的情况,毕竟现有的案情摘要和照片能够提供的信息太少了。
两天后,阚四通车祸案的案卷被送到了康如心的办公室。康如心花了一个多小时仔细看完案卷后,拨通了龙华闽的电话:“龙总队,案子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那位沈博士了?”
龙华闽道:“到现在为止,我们对这起案子依然是毫无头绪,或许这位沈博士能够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侦破思路。不过我有些担心他不愿意协助我们,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康如心笑道:“我倒是觉得他肯定会对这起案件感兴趣的。最近我也查看了这个人的资料,其实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学者。像这样的人,是拒绝不了如此离奇诡异案件的诱惑的。”
龙华闽大笑,说道:“但愿吧。对了小康,我们对这位沈博士一定要真诚,不管他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你都要先答应下来再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康如心有些不解:“可是……”龙华闽知道她的顾虑,说道:“这位沈博士在美国的时候从事的就是这方面的工作,我们应该相信他的职业操守。美国情报机构和警方都能用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用起来呢?”
康如心顿时明白了,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龙华闽又道:“从现在开始,你的工作就是协助沈博士调查此案。
我们警方这边继续按照常规程序推进,你要随时把你们那边的进展向我通报。”
康如心更加明确了龙华闽的想法,说到底就是让自己配合沈跃独立调查此案,与警方双管齐下,取长补短。康如心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激动,她还从来没有过独立办案的经历,更何况这次还是与一位曾经在威尔逊心理研究所就职过的人合作。康如心相信,上次沈跃在孙璐璐被杀案的表现仅仅是他超凡才能中的冰山一角。美国威尔逊心理研究所在学界可是大名鼎鼎,这家心理研究所几乎涉足心理学应用的每一个领域,其成就之辉煌足以让每一个心理学从业者敬仰与向往。
沈跃没有手机,从美国回来后他很少与外界接触,不过康如心要找到他并不难。如今已经进入到信息化时代,姓名、头像、身份证、护照、银行卡、家庭背景等等,都可以让警方很快将某个人从旮旯角、人群堆里寻找出来。
康如心刚刚进入工厂家属区恰好就碰上了沈跃。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身穿着一条及膝短裤,左手挽着母亲的胳膊,右手提着一个菜篮。康如心远远看见沈跃这副模样的时候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家伙平时居然是这样一身装束?
她笑着朝沈跃走去,正准备说话,却见沈跃已经在看着自己,皱着眉先开口道:“康警官,如果是案子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来找我,上次的事情是特殊情况。请你理解。”
康如心一下子就怔在了那里。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像这样还没有开口就被人拒绝的情况,心里气恼却又不知所措。
沈跃的母亲这才注意到眼前站着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上身穿着白色短袖,下身是一条笔直的西裤,看上去干干净净,精精神神,心里一下子就很喜欢,即刻就批评儿子道:“你这孩子,怎么和人家姑娘说话的?人家来找你办事,你能够办就办,不能办也请人家去家里喝杯茶啊,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跃不敢再说什么,尴尬地看着母亲。康如心看着沈跃的模样,心里高兴极了,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老太太是天底下最可爱的老人了,急忙过去挽住沈跃母亲的另一只胳膊,娇嗔地道:“就是嘛,我什么话都还没有说呢。上次沈博士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今天是专程来感谢他的。想不到他这么不领情!”
看着两手空空的康如心,沈跃笑着说道:“有你这样来感谢人的吗?什么东西都不带,一会儿我们还要请你吃晚饭。”
康如心愣了一下,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财迷。得,我现在就去买礼物,行不行?”
沈跃的母亲拍了拍康如心的手背,笑着说道:“你别听他的。姑娘,晚上就在我们家吃饭啊,我给你做好吃的。”
康如心看了沈跃一眼,头朝上仰起,“哼”了一声,随即就不住地笑。在回家的路上,老太太不停地问康如心的情况,康如心毫不介意地一一做了回答。她们两个人在前面亲热地说着话,反倒把沈跃一个人撂在了后面。沈跃明白康如心的意图,但是对她采取的这种策略却毫无办法。进到沈跃的家里,康如心发现客厅很小,里面没有装修过的痕迹,家具也很简单,但是却简洁干净。进入这个家,仿佛是回到了20世纪80年代一个普通知识分子的家庭,让康如心有一种儿时的亲切。
沈跃的母亲一边热情地请康如心坐下,一边唠叨着沈跃,责怪他没有马上去拿水果、泡茶。沈跃却并不理会,反而直接坐了下来,对康如心说道:“说吧,什么事情?”
康如心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样也好,免得我多费口舌。她马上从随身的挎包里面取出一沓照片,朝沈跃递了过去,说道:“这是前几天发生的一起车祸案,这些都是车祸现场的照片。”
沈跃的眉毛一扬,道:“车祸案?”他快速地一张张翻着,忽然就盯在了眼前的那张照片上,嘴里喃喃地道:“奇怪……”
不用看康如心就知道,此时沈跃看到的是阚四通司机死亡那一瞬间凝固在脸上的那个表情。她没有说话,她知道,这张照片已经足以引起眼前这个人的好奇心。
沈跃开始看下一张照片,依然看了很长时间,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客厅里面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沈跃的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后边的照片沈跃看得快了些,看完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一起车祸而已。这些现场照片照得不错。”
康如心差点大叫起来,不过她忍住了,道:“坐在后排的死者叫阚四通,是我们省的首富。”
沈跃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道:“那又怎样?谁也不能保证美国总统乘坐的‘空军一号’永远不会出事。”
康如心非常讨厌眼前这个人脸上那种淡漠的表情,还有他那事不关己的语气,不过她想到自己来这里的任务,便又耐着性子说道:“沈博士是心理学专家,难道你会认为这仅仅是一起普通的车祸案?警方调查了阚四通身边所有的人,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那天早上阚四通去分河究竟是干什么,当时他的司机滕大为正以每小时100公里的时速在行驶,却在那一瞬间忽然紧急刹车并按下了应急灯。警方调看了车祸发生的时间段里高速路上的监控录像,并未发现滕大为当时的视线范围内有任何异常。肇事的大货车司机也与阚四通没有任何交集,超载、超速和与前方车辆距离太近是这起车祸发生的另一个原因……”这时候沈跃忽然说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这本是一起偶然发生的案件,而阚四通的司机死亡时候的样子又说明这起车祸案是人为的?”康如心点头,道:“这起车祸从表面上看是偶然,但又似乎感觉是有人精心策划的。这不是一种矛盾吗?更诡异的是阚四通的司机脸上的那种表情,太匪夷所思了。”
沈跃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你们目前的想法是?人为?哦,这个人身份特殊,你们必须快速破案,但到现在为止你们一筹莫展,于是就来找我了。你是警方的谈判代表,想必是心理学,不,应该是犯罪心理学专业毕业的。你怀疑阚四通的司机被人催眠了?嗯,有可能。”
康如心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沈跃这种自问自答的方式,但还是被他刚才的这一连串提问震惊住了。最让她感到惊奇与震惊的是,沈跃根本就没有想要她回答的意思,而是在他的这种自问自答中就已经给出了正确答案。眼前这个模样普通的人,他的眼神是如此深邃,仿佛可以看穿他人内心深处的每一处角落,让人在骇异之余又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出一种崇拜之情。
康如心仿佛在这一瞬间着了魔,思维一下子就被沈跃左右,想也没想就回答道:“是的,你说的就是我们目前所面临的情况。”
沈跃已经将目光从康如心的脸上收回,问道:“为什么找我?”康如心这才清醒了些,脸禁不住红了一下,回答道:“因为我们觉得,或许只有你有能力帮助我们尽快揭开这起案件的真相。”沈跃耸了耸肩,面露讥笑地说道:“尽快……这或许才是你们来找我的根本原因。是吧?”康如心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同时也讲出了警方目前所面临的急切问题。她恼羞地说道:“难道你要我说,这个案件我们警方根本就解决不了,非得要你这位大心理学家帮忙才行?”
沈跃又一次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道:“难道不是吗?”
康如心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惊喜地说:“你答应帮助我们了?”
沈跃淡淡地回答:“我考虑一下吧……”话未说完,忽然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嚷:“表哥,你还考虑什么?如果我是你的话,马上就答应了。”沈跃哭笑不得,对陈乐乐说道:“下班了?怎么进门的时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陈乐乐笑道:“你和这么漂亮的姐姐在一起说话,哪里会注意到我开门的声音?”说着,她即刻就跑过去挽住了康如心的胳膊,道:“我在外边听了好一会儿了。你是警察?你别生气,我表哥就是这样一个人,外冷心热。”
康如心认出了陈乐乐就是那天被林广夏绑架的那个女孩,笑着说道:“你说说,是不是还要我跪下来求他?”
陈乐乐看着沈跃,道:“表哥,你说呢?”沈跃拿陈乐乐没办法,更何况他确实对这起案件很感兴趣,只不过是内心的那道阴影依然在左右着他罢了。上次的事情确实让陈乐乐受到了惊吓,不过开朗的性格很快就让她从那件可怕的事情中摆脱了出来。此时沈跃看着陈乐乐脸上灿烂的笑容,心里不禁叹息:在这一点上我还不如她啊……陈乐乐见沈跃不说话,又看到康如心满脸期待,继续说道:“表哥,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是一个天才,上次你救了我,今后还应该去救更多的人。你不能像现在这样老是待在家里了,姨妈私底下也很担心你。”
这时候沈跃的母亲出现在客厅里,她正看着沈跃,满脸忧虑。沈跃被母亲的那种眼神刺痛了一下,叹息着说道:“好吧……”
那天晚上康如心没有在沈跃家里吃饭。当时沈跃的母亲和陈乐乐再三挽留,但是沈跃却在一旁根本就不作声,这让康如心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伤害。
康如心出门后马上给龙华闽打了电话,随后就又去敲开了沈跃家的门:“沈博士,龙总队想见你。两个小时后,就在这附近的一家茶楼里面,可以吗?”
里面传来了沈跃的声音:“好。”离开的时候,康如心差点委屈地流出了眼泪,这是她第二次遭到这样的冷遇,在同一天,同一个人面前。康如心再次离开后,沈跃的母亲又不住地责怪沈跃,可是陈乐乐却替沈跃说了话:“姨妈,表哥这是在欲擒故纵。是不是啊,表哥?”沈跃哭笑不得,瞪着陈乐乐说道:“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陈乐乐噘嘴道:“我都工作了,怎么还是小丫头?”两个小时后,沈跃来到工厂家属区外边的那家茶楼。茶楼的冷气开得让人很舒适,各种盆栽、植物随处可见,里面的清幽与外边的闷热形成了鲜明对比。进入茶楼后,沈跃去前台问了一句,然后直接进了里面的一个雅间。
龙华闽和康如心已经到了一会儿,正在等候着他。康如心显得有些冷淡,龙华闽朝沈跃伸出手去,开着玩笑说道:“这次沈博士不会再拒绝与我握手了吧?”
沈跃只好伸出手去,说道:“对不起,我这人不大习惯和官方的人打交道。”
康如心问道:“你在美国的时候不是经常和他们的情报机构及警方打交道吗?”
沈跃道:“他们不喜欢握手,大多时候都是直接谈事情。”康如心一下子被噎在了那里。龙华闽笑道:“看来沈博士是性情中人。
好吧,我们直接谈事情。沈博士,你也认为阚四通的司机是被人催眠了?”沈跃摇头道:“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如果阚四通的司机在车祸前被人催眠过,那就必定有一个让这个人进入催眠状态的催眠点。从照片上的情况来看,那位司机倒是很像在那一瞬间触发了催眠点,于是就忽然发现道路的前面出现了某种令人骇异的东西,这才在猛然间踩下了刹车,同时按下了应急灯。如果是这样的话,照片上司机脸上的表情就很好解释了。不过这只是一种假设,除非是能够找到那个催眠点,否则的话这样的假设就不能真正成立。”
龙华闽点头道:“从刚才的话中我可以感觉得到沈博士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不过无论是处理案件还是科学研究,先大胆假设,然后再一步步去求证,这也是一种寻求真相的途径。沈博士,你看这样可不可以,我们就先这样假设,接下来请你去求证。我们警方这边派出康如心来协助你的工作,如果你还需要我们提供任何其他方面的支持,尽管开口就是。”
这个人很会讲话,沈跃心想。他说道:“我这个人……”他忽然看到康如心的脸色不大好看,顿时有些不忍,说道:“好吧。现在我还想看看那些照片,还有案卷。”
龙华闽朝康如心递了个眼神,康如心拿出案卷,放到了沈跃面前。沈跃朝她微笑了一下,说道:“谢谢!”康如心的心里感动了一下,她忽然发现这个从海外归来的洋博士并不真的那么冷漠。沈跃再次一张张去看那些照片,随后又浏览了一遍案情的相关细节,沉吟着说道:“这很可能是一起通过催眠制造的车祸案,不过这里面有几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搞清楚。第一,车上有没有音乐光盘?第二,阚四通和他的司机在车祸前是否接到过电话?第三,这个问题可能要放到以后再说,太奇怪了。”
康如心道:“沈博士的意思我大概明白,就是要确定引发司机被催眠的那个点是不是?嗯,电话和音乐都有可能,还有就是经过设计的有着某种规律的汽车喇叭声。这就需要调查车祸前前后车辆司机的情况。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很奇怪呢?”
沈跃欣赏地看了康如心一眼,道:“是这样。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假如这真的是一起人为制造的车祸,可是那辆货车出现在阚四通乘坐的奔驰车后面又是一种偶然,也就是说,如果当时阚四通的奔驰车后面是一辆轿车的话,说不定车祸就不会那么惨烈,阚四通也就不一定会在车祸中丧生。既然如此,人为制造车祸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龙华闽道:“我们调查过了,那位货车司机与阚四通没有任何关系。他每天都会把煤从分河拉到省城,这确实是一种偶然。不过沈博士刚才提到的问题确实让人感觉到很奇怪,这个案子太诡异了。还有就是,阚四通到底去分河干什么?这件事情就连他的老婆和两个儿子都不知道。”
沈跃道:“阚四通应该有秘书吧?”龙华闽点头道:“当然。他的秘书叫倪小云,今年二十五岁。这个倪小云与阚四通的关系比较特别。”沈跃问道:“情妇?”龙华闽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说道:“沈博士倒是很有想象力啊。不过这个倪小云并不是阚四通的情妇。多年前阚四通就开始资助贫困儿童上学,这些年来一共资助了上千人,倪小云就是其中之一。阚四通一直资助她到大学毕业,后来又把她招进了公司,做了董事长助理,其实就是秘书。如今大学生就业困难,阚四通曾经资助的那些人后来大多都进了四通集团。对了,这个死亡的司机名叫滕大为,是一名孤儿,阚四通一直资助他到高中毕业。因为没有考上大学,后来他就去学了开车这门技术,然后就做了阚四通的司机。有人讲,阚四通能够把生意做得这么大是很有道理的,就拿他资助贫困儿童读书这件事情来讲吧,其实他是花了很少的钱培养了一批公司的后备人才,而且这些人对他忠心耿耿,很快就能够成为四通集团的中坚力量。”
沈跃笑道:“这件事情有些意思了。”随即他看了一眼康如心,说道:“康警官,明天我们就去一趟四通集团吧。”
在回家的路上,沈跃一直在回忆那些照片里的每一处细节,特别是阚四通司机凝固在脸上的惊恐表情。他已经注意到,司机的瞳孔是扩散的,那是恐惧,是他死亡前那一瞬间恐惧的定格。他一边走着,一边喃喃自问: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第二天上午,康如心开着警车和沈跃一起去往四通集团。沈跃上车后一直不说话,这样沉闷的气氛让康如心感到有些难受,几经犹豫之后,康如心终于忍不住问道:“沈博士现在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沈跃摇头道:“现在我们手上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康如心听到他马上回答了自己,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说道:“现在我们警方这边并没有什么进展,目前依然不知道阚四通究竟去分河干什么。这个案子太诡异了,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沈跃说道:“无论阚四通去分河这件事,还是这起车祸,肯定都是有原因的,既然是有原因的,那我们就应该把这个原因找出来。现在没找出原因并不等于那个原因不存在,你说是吧?”
这不是废话吗?康如心心里想着,嘴上却在说:“是的。”沈跃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着说道:“你觉得我说的是废话,是吧?
其实我想要说的是,任何一起复杂的案件就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乱麻一样,如果我们试图随意抽出其中的一部分,就会让这团乱麻纠缠得更加厉害。正确的方法应该是这样:首先要找到隐藏在这团乱麻中的线头,然后一点一点清理下去,事情的真相也就会自然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了。”
康如心眼睛一亮,问道:“你找到那个线头了?”沈跃点头,说道:“线头就是阚四通和他的司机究竟去分河干什么。
假如阚四通没有去分河,车祸也就不会在那里发生。假如这起车祸真的是人为策划的,策划者就应该知道阚四通这一天的行踪。当我们知道了阚四通去分河的意图后,即使是暂时还找不到这起车祸的策划者究竟是谁,我们也可以通过寻找出制造车祸的方式以及作案动机等等捕捉到作案者的踪影。就这样一步步理顺下去,凶手也就无所遁形了。”
这一刻,康如心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从沈跃刚才的思路中,她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她说道:“可是,我们要如何才能够知道阚四通去分河干什么呢?我们已经询问过阚四通的家人、秘书,还有四通集团的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沈跃道:“那肯定是你们漏掉了什么。对了,你们的人肯定去过阚四通的家和办公室了,是吧?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没有?”康如心点头道:“是去过,可是没有任何特别的发现。”沈跃看着她,双目灼灼:“所有的地方都检查过?”康如心怔了一下,回答道:“除了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阚四通的两个儿子都不允许我们的人检查那个保险柜,说那里面装着公司的商业秘密。”沈跃神色一动,道:“哦?那么,那个保险柜后来有人打开过吗?”康如心摇头道:“不知道。”沈跃忽然笑了,说道:“或许今天我们的收获会不小。”
四通集团是全省最大的民营企业,下属十余家子公司,涉足房地产、对外贸易、汽车制造等产业。集团办公大楼位于省城的中心位置,巍峨气派,令路人情不自禁仰望、惊羡。沈跃站在四通集团大楼的下边朝上望去,嘴里说了一句:“其实,西方发达国家的高楼大厦也没有我们中国的多。走吧,我们进去。”
在保安的指引下,康如心和沈跃进入专用电梯,电梯里面只有两个数字:29,30。康如心介绍道:“这部电梯直达阚四通和集团董事会成员的办公室。第30层是四通集团的会议室。”
沈跃道:“这位阚老板的学历虽低,见识倒是不凡,与那些土财主有着本质的不同。”
康如心诧异地问:“沈博士,你为什么这样认为呢?”沈跃回答道:“他没有将自己的办公室设在第8层或者第18层、第28层,这就完全能够说明问题了。‘9’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是最大的,是真正代表吉利、兴旺的数字。”
康如心笑道:“倒也是。18层不就是地狱的最底层吗?”
沈跃也笑了起来,说道:“我可没有这样说。今后18层的房子卖不出去你可要负责。”康如心想不到他这么幽默,心情更加好了。她朝沈跃瞪了一眼,道:
“我那样说了吗?”康如心很漂亮,漂亮的女人即使是生气也会透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美。而此时她瞪向沈跃的那一眼并不是真的嗔怒,更多的却是妩媚。沈跃呆了一下,急忙将眼神转向电梯的正前方。
在两人说话间,专用直达电梯已经到了第29层。一位身穿藏青色职业女装的漂亮女人正在电梯口迎候,康如心低声对沈跃道:“这就是阚四通的秘书倪小云。”
看来康如心的前期工作做得不错,沈跃心里想道。他看过倪小云的资料,此时他发现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比照片上看上去要成熟许多,脸上没有一丝化妆的痕迹,略显忧伤的面容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她朝康如心和沈跃迎了过去,歉意地说道:“董事长家里设了灵堂,集团的股东们都在那里。这里暂时由我负责处理公司的一些常规事务。”
康如心道:“下面的保安已经告诉过我们了。这位是沈博士,是协助我们公安机关调查你们董事长车祸案的专家。”
在来这里的路上,沈跃特地吩咐康如心不要介绍自己心理学专家的身份,其中的原因他并没有解释。康如心倒是明白沈跃的意思,毕竟很多人不了解心理学家与破案之间的关系,搞不好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倪小云诧异地看了沈跃一眼,发现眼前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正看着自己,明亮的眼神中透出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长者般的柔和与淡然。倪小云早已对男人们看向自己的炽热目光司空见惯,但这个什么博士是一个奇怪的人。这是倪小云对沈跃的第一印象。
沈跃朝倪小云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我们来就是想随便问倪助理几个问题。”
倪小云微微皱了一下眉,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二位请到我办公室。”
眼前的这间办公室显得有些狭小,有限的空间里面摆放着一排铁皮柜,让人感到有几分压抑。沈跃和康如心坐下后,倪小云问道:“我知道康警官喜欢喝茶,沈博士呢?”
原来康如心已经来过这个地方,而且已经与这个人见过面。沈跃一下子明白了,他随意地对眼前这间办公室扫了一下,目光忽然停留在落地玻璃窗的一角——一株绿意盎然的水仙花呈现在他的视野里,让这个狭小的空间有了一丝生机。他微微一笑,说道:“随便吧。这水仙花不错。”倪小云怔了一下,却没有接他的话题,很快去给他们泡来了两杯茶,说道:“二位想问什么就随便问吧,董事长的去世使我们的心情都很不好,我们希望警方能够尽快搞清楚这起事件的真相。”
康如心看了沈跃一眼,发现他正端着茶杯在嗅闻,嘴里不住赞叹:“这茶不错。倪助理,你们阚董事长以前单独和司机一起出去的时候多不多?”
倪小云道:“他是董事长,随时都可能对一些事情做出临时性决定,像这样的情况当然多了。”
沈跃又问道:“你们董事长去世后,他的保险柜打开过没有?”倪小云回答道:“打开了。因为不知道保险柜的密码,两位阚总还请了专门的技术人员来才打开的。董事长的保险柜里面除了集团的机密文件,别的什么都没有。”
沈跃的眉毛一扬,道:“哦?你说的这两位阚总是?”倪小云道:“就是董事长的两位公子。”沈跃随意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当时技术人员打开保险柜的时候,两位阚总都在?”倪小云回答道:“是的。当时我也在场。”沈跃站了起来,去到落地玻璃窗处看着外边,眼前是这座城市高低起伏的各种建筑,远处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只有甲壳虫和蚂蚁般大小。他缓缓转过身去,又问道:“开保险柜的技术人员是谁叫来的?”
倪小云摇头道:“是我叫的。在得知董事长出车祸的事情后,两位阚总正准备去车祸现场,这时候警察就来了,在征得两位阚总的同意后去查看了董事长的办公室。警察离开后,大阚总就让我马上联系专业开保险柜的公司……我们习惯叫大公子‘大阚总’,叫二公子‘小阚总’。开保险柜的技术人员到了之后,两位阚总和我一起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沈跃看着她:“保险柜里面真的除了机密文件之外什么都没有?”倪小云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还有在国外银行存款的户头。当时我也没有把那些东西看得十分清楚,后来大阚总看了我一眼,我就马上出去了。”
正说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倪小云去接听电话,歉意地对沈跃和康如心道:“对不起,大阚总来了,他让我马上去他办公室。”沈跃道:“麻烦你问他一下,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们几分钟时间,问他几个问题。”倪小云点了点头,出去了。康如心看着沈跃,问道:“沈博士发现了什么没有?”沈跃道:“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位倪助理没有说谎话……父亲死了,两个当儿子的最关心的却是保险柜里面的东西,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
康如心不以为然地说:“我倒是觉得很正常,资本家嘛,金钱才是第一位的。”
沈跃耸了耸肩,道:“我见过的资本家多了去了,也不全是这样的。大阚总,小阚总,呵呵!有意思。”
康如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时候倪小云进来了,说道:“康警官,沈博士,我们大阚总请你们过去一下。”
眼前的这间办公室与倪小云的那间全然不同,一百多平方米的房间里面摆放着各式高档家具,落地玻璃窗外是城市上空的蓝天和白云。沈跃可以想象得到,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或许会时常站在那一扇落地玻璃窗前俯瞰这座城市。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叫阚望,四十多岁的年纪。沈跃看过他的资料,眼前的这个人和照片上的模样差不多,平头、浓眉,脸上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从骨子里面透出一种高傲与严厉。阚望坐在气派的老板椅上,他的身后是一整排书柜,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类书籍,给这个充满着富贵奢靡的房间增添了一些儒雅气息。
每个人生活、工作的地方都会带有极其浓厚的个人风格,看着眼前这个宽敞、明亮,奢华中又透出一种令人愉悦的简洁房间,沈跃的心里也禁不住暗暗赞赏。
见康如心和沈跃进来了,阚望并未起身,只是对倪小云说了句“你出去吧”,随即指了指宽大的办公桌前面,说道:“二位,请坐。”
沈跃却看了康如心一眼,对他说道:“康警官,你去楼下等我吧。我想和这位大阚总单独谈谈。”
康如心怔了一下,不过她忽然想到自己是在协助这个人调查此案,心里虽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即刻离开了。阚望抬起头来看着沈跃,眼神里面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他看到沈跃走到了落地玻璃窗前,正弯着腰在看着大楼的下面。
“你在看什么?”阚望皱了皱眉,问道。沈跃转身朝他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我有些恐高。想必大阚总不会像我一样吧?”阚望离开了办公桌,到沈跃身旁,看了外边一眼,问道:“听说你并不是警察,只是个什么专家?”沈跃没有回答他,再次弯腰看下面,说道:“你和我果然不一样。我想,你一定经常站在这个地方,或许这地方更能够让你感受到对权力、财富追求的快意。”
阚望冷冷地说道:“我已经拥有了这些东西,不需要再刻意去追求。”
沈跃摇头道:“不,在这栋大楼里面,真正拥有这一切的是你父亲。
即使是你父亲现在走了,这里的一切也不一定全部都属于你。”阚望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刚才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沈跃朝他摆手道:“倪助理应该跟你说过我的身份,而且还有康警官与我同行,所以你不必怀疑我的来意。大阚总,听说你父亲的保险柜是你提议打开的,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打开它?你希望,或者是担心里面会有什么东西?是这样吗?”
阚望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说道:“警方不也很想知道那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吗?”
沈跃笑道:“嗯,非常不错的解释。其实我刚才问的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对警方来讲,只不过是想找到你父亲车祸死亡的真相,而对大阚总和小阚总而言,那里面有没有你父亲指定公司未来接班人的文件才是最重要的。大阚总,我说得对吗?”
阚望嘴唇紧闭,双拳紧捏,过了一小会儿后才沉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这是我们四通集团内部的事情,与警方无关,更与你这个什么专家没有任何关系!”
沈跃忽然笑了,说道:“大阚总,你用不着生气。你说得对,这些事情确实与警方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我是为了你父亲的车祸案而来,难道你不想尽快找到你父亲死亡的真相?”还没等阚望回答,沈跃用双眼紧盯着他,又道:“告诉我,保险柜里面除了你们公司的机密文件和国外银行的户头,还有什么?”
阚望道:“除了那些,别的什么都没有了。”沈跃依然在紧盯着他,道:“你在撒谎。”阚望不说话。
沈跃耸了耸肩,说道:“当儿子的为父亲保险柜里面的东西保密,或许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里面的东西涉及父亲难以启齿的隐私,要么是你这个当儿子的另有隐情。当然,我更希望是前者。”
阚望终于说话了,带着愤怒:“你怀疑我与我父亲的车祸案有关系?
岂有此理!”沈跃摆手道:“我不是警察,我不会随便去怀疑任何人,但是我需要所有关于你父亲车祸案的线索。仅此而已。”阚望沉默了片刻,说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希望你和警方都能够对这件事情保密。”沈跃微笑着说道:“我只能替我自己向你保证。”阚望再次犹豫了一小会儿,叹息着说道:“我们在父亲的保险柜里面发现了一本病历。一直以来我们都不知道,原来我父亲在十年前就患有抑郁症,很严重的抑郁症。”
沈跃一下子就明白了。在大多数国人心里,任何心理性疾病都意味着是精神病。精神病这个名词对任何一个人来讲都是贬义词,甚至还带有一定的侮辱性。作为儿子,维护死去父亲的名誉是一种必须,也是一种孝道。
更重要的是,沈跃发现他没有再撒谎。沈跃点了点头,道:“我理解你的顾虑。我需要那份病历,你可以提供给我吗?”阚望摇头道:“对不起,不可以,因为我们已经把它烧掉了。”沈跃愣了一下,唯有苦笑。他不再询问,因为他知道阚望一定不会告诉他更多的事情。阚四通已经死去,作为他的儿子,阚望必定希望将这一切彻底尘封起来,包括给阚四通看病的医生的名字。
沈跃朝门口处走去,忽然听到阚望在问:“沈博士,你是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撒谎的?”
他没有回头,道:“因为你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摸了一下鼻子。”办公室的门外传来沈跃离去的脚步声,阚望疑惑地说道:“鼻子?我摸了吗?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人?”走出四通集团的大楼,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城市的天空下明晃耀眼的阳光,行人依然如织,来去匆匆。沈跃转身仰头,朝大楼上边看去,刺目的光线让他的双目疼痛了一下。他有一种感觉:此时,身处29楼那间宽大明亮办公室的阚望很可能正在俯视着这座城市。康如心朝沈跃跑了过来,问道:“沈博士,有发现没有?”沈跃朝她笑着说道:“收获很大,而且我知道阚四通去分河的原因了。”康如心惊喜地说道:“是吗?太好了!沈博士,你可以把你了解到的情况告诉我吗?”沈跃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到吃饭的时间了,我们去吃西餐怎么样?”康如心看着他:“你请客?”沈跃笑道:“当然。今天我们的收获不小,值得庆贺一下。”很显然,康如心吃西餐的次数不多,与优雅自如的沈跃相比略显笨拙。
康如心切下一块牛排,喂进嘴里,说道:“说实话,我不大喜欢吃西餐。”沈跃笑道:“习惯了就好,什么都要尝试。你是警察,更应该熟悉各种人群的不同生活方式。当然,现在我们只是来这里吃饭而已。”康如心的脸红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蛮宅的,平时很少在外边吃饭,朋友也不多。”沈跃心想:也许是她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她的“宅”,还因为她的漂亮。
他叹息着说道:“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对了,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中西方警察在破案的方式上似乎并不一样,我们国家的警察习惯于首先锁定嫌疑人的范围,然后展开调查;美国警察善于使用排除法,在排除了各种可能后,最终锁定作案者。其实都是殊途同归,方式不同而已。”
康如心想了想,道:“嗯。好像还真是这样。对了沈博士,你说阚四通患有抑郁症,抑郁症和他去分河有什么关系?”
沈跃道:“今天我最大的收获是得知了阚四通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而且病程长达十年之久。阚望不希望把他父亲患有抑郁症的事情扩大,所以我们只谈案情。康警官,你知道抑郁症是怎么回事吗?”
康如心道:“我只知道现在患有这种疾病的人不少,自杀率也很高。”
沈跃将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脸上一副十分享受美味的表情。他说道:“在我们常人的世界里,美食、美女、金钱、权力、家庭、亲情等等都是美好的事物,这一切美好的东西让我们感受到幸福、快乐、满足。可是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讲,他的整个世界就如同炼狱一般,他们体验不到阳光的温暖,感受到的却是阳光的灼热;金钱、权力、家庭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内心焦虑的沉重负担,也是他们内心痛苦的源泉。生活在他们那样的世界里,死亡也就成了一些人唯一的解脱。”
康如心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阚四通也是这样?”沈跃道:“抑郁症是一种精神性疾病,那是一种我们常人无法感知的世界。”他看着玻璃窗对面那栋高高耸立的大楼,说道:“在我们常人的眼里,这栋大楼就是财富的象征,作为这栋楼的主人,阚四通似乎已经拥有了我们很多人无法想象的一切,可是人们却很少去思考这样一些问题:阚四通是如何一点一滴积累起如此巨大的财富的?这其中经历过多少酸甜苦辣?如今的四通集团真的有那么强大?要知道,一个人拥有的东西越多,责任也就越大,承受的各种压力也是我们常人很难理解和感受得到的。”
康如心放下刀叉,感叹着说道:“听你这样一讲,我才发现自己活得很快乐。”
沈跃笑道:“恭喜你,这说明你的精神状态十分正常。对于我们每一个精神状态处于正常的人来讲,就更应该去理解抑郁症患者的痛苦。抑郁症是一种可怕的疾病,它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日轻夜重。白天的时候他们和常人一样,可是到了晚上就会进入到焦虑状态,而且这种焦虑、痛苦会慢慢发酵,午夜之后他们的焦虑和痛苦还会逐渐升级。每当夜幕降临,他们的灵魂就好像一点一点被拉进炼狱,经历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痛苦,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阳光洒满大地,他们才可以慢慢得到解脱……”
康如心沉浸在沈跃所描述的可怕场景里,差点窒息。不过她似乎有些明白了:“沈博士,你的意思是,阚四通是在经历了一整夜疾病的折磨与痛苦之后才去分河的?”沈跃点头道:“很有可能是这样。也许那天晚上阚四通的抑郁症发作得非常厉害,或者是在连续经历了数夜的极度痛苦之后,他试图去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的灵魂得到放松的地方。而且阚四通患有抑郁症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没有别的任何人知道,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是在早上离开省城,连他的家人和秘书都不知道他去向的原因了。”
康如心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阚四通的车是早上8点15分上的高速公路,从他家里到高速路口需要半个小时,早餐、起床洗漱也大概要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阚四通那天早上大约应该是在7点到7点15分之间起床的,这与你说的抑郁症的表现特征大致符合。”沈跃点头,心里在赞赏眼前这个漂亮女人的心细。他说道:“还有一点,抑郁症患者选择自杀的时间也大多是在早上6点到7点之间,因为他们在经历了彻夜的如炼狱般的痛苦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彻底地解脱。由此看来,阚四通的成功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我看过四通集团的相关资料,10年前阚四通进入房地产业,5年前涉足汽车制造,也就是说,在这10年里面,阚四通一边在快速扩张着自己的产业,同时每天晚上还在忍受着抑郁症的折磨。或许上天是公平的,不管这场车祸是人为策划还是偶然发生的,这场车祸终于让他得到了解脱。”
康如心苦笑着说道:“按你这样说,阚四通岂不是还应该感谢那位凶手了?”
沈跃耸了耸肩,道:“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辩证的、相对的,不是吗?当然,这并不能成为我们不去寻找事情真相的理由。”
康如心点头,说道:“从那个保险柜的事情来看,阚家两兄弟的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融洽,这其中……”
沈跃朝她微微一笑,说道:“你的感觉没错。不过事情总得一件一件去调查,阚家两兄弟的关系或许是这团乱麻中的一段,也可能与阚四通的车祸案并没有关系。我们还是从这团乱麻的线头开始吧。”康如心问道:“我们去分河?”沈跃看着她,道:“我需要一张分河的地图,还有县志。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