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办执照和税务登记的过程并不顺利,中间屡次发生被冷落被索贿的事儿,他只有请老毕去面对了。由于在校生不能经商,还是万能的老毕找了个名义法人。这样折腾了近一个月,他们的公司算是合法了。合法的公司当然不能只靠约法三章了,这是吴小苏说的,他也没有理由再反对了。于是他花了几天时间做出了股份制改造的设计,当然,其中细节还是请吴小苏做了优化,虽然他老说她的文风是三纸无驴。
股份制改造无比复杂,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股份登记,对其他事项都是流于形式。他设计的登记原则是每一元算一股,不论投资的先后。吴小苏认为:“对新股东应该溢价发行,就是说每股价格得高于一元,甚至几倍几十倍,以体现公司此前经营的价值。”不过老六认为这么做是歧视新股东,老毕说咱这破股票卖高价是凭空想象。吴小苏很是无奈:“既然你们都这样想,那就先这么贱卖着吧,你们明白之日就是后悔之时。”
有了执照和税务登记虽然增大了经营成本,但公司的生意却越来越好了。生意一好,主动找上门的供货商就多了起来,这供货商一多,批发价就压低了,账期也拉长了,公司收获了意想不到的规模红利。如此良性循环下,公司的资金积累不断见涨,周转用不了就趴在账上,没有人过问具体数目。作为大股东和实际经营者,张长弓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自己亲自经营亲自管账,谁能保证经理人不借机谋私呢?如果公司做大了,还能用现在的办法管事吗?
1992年年初,邓小平视察深圳时指出“坚决试,不行可以关”,为股市作了强大的背书。不久后B股推出,这是中国首次向境外投资者发行股票,张长弓这才知道,我们炒的普通股票叫A股。5月,沪市全面放开股价,取消停板,大盘直接跳空高开在1260点,一天之内翻了一番多,5只新股狂涨,最高的涨了3000%,他看得心里痒痒的。对邓小平的南方讲话,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识,对他来说,就是坚定了办好商社的信念。还有,就是得认真了解上市公司的架构,同时还得炒一炒股票。
做股票,当然得去证券营业部开户,可打听了几个人谁也没听说过,所以只好暂时作罢。没想到的是,不久他就触股了,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
那天潘高干找他喝酒,说有事要请他帮忙。当晚,两人坐在商社一个网点的台阶上,每人手握一瓶啤酒对瓶吹。第二瓶喝了一大半的时候,他拿酒瓶子跟张长弓碰了一下说:“老大,有一件事情,或者说是一宗生意,你判断一下能不能做。”张长弓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唔唔两声示意他说下去。
潘高干说:“就是我爸所在的单位,一个大型国企,要进行股份制试验,准备发行股票了。股票是按面值发行的,没有溢价,而且还保本保息保分红、到期偿还。”
“这哪里是股票,不就是债券嘛!”
“差不多吧,他们单位是自办发行的。因为大家都不懂这个,所以领导就把股票发行当成任务。这些天正动员党员干部认购,可是效果不好,领导都有点儿急眼了,命令党员干部要带头完成一定的数额。”
张长弓一听来了精神:“老爷子任务多少?”
“3万股,也就是3万块钱,可是,他手上只有几千块钱,正着急呢。”
“3万股?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让我想想吧。”
“我就这意思,我爸是老党员了,他说完不成任务就没脸混了。”
次日午饭后,潘高干追问这事儿,张长弓想了老半天才说:“好吧,那就用我们公司的钱买了吧,也算是帮老党员完成革命任务了!”潘高干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一个劲儿地说你真够意思!张长弓说:“这不是够不够意思的问题,而是买这种原始股很安全,在成熟的市场经济国家早没这事儿了!这次我就赌上了,我敢说,以后再买就得溢价了!”
潘高干激动了:“太好了,我爸正发愁怎么完成任务呢!难得你有这样的见识,真是孺子可教啊!张董事长就是有高度,比我爸单位的老工人境界高多了!真好,我也不用费口舌花工夫跟你解释了,有你这样的土财主朋友就是好!”
张长弓捡了个小石子“啪”地砸到了他的鼻子上:“土财主就不能懂股份制了?咱们自己的公司就是股份制呢,土财主总归也是财主嘛!不过我说啊,光有认识有什么用,资金和胆略,才是成功的关键因素哦!”潘高干笑道:“你就美吧你。不过说实话哥们还真得感谢你,什么时候我老爸来了,我让他请你喝酒!”张长弓装作讥笑道:“你真够鸡贼,难道不可以先代老爸请了?”潘高干说:“你这么急于兑现啊!好吧,掌柜的再来两瓶啤酒一袋香肠……记张总账上!”
没想到次日召集大伙讨论时,张老板的建议竟遭到多数人的反对。老六说:“这么好的事情干吗要当任务完成呢?”吴小苏说:“毕竟是大额交易,得调研清楚才行。”老二说:“国企现在日子不好过,哪天它倒闭了,这钱岂不是打水漂!”大家七嘴八舌,大有否决的意思,张长弓和老潘面面相觑,不敢让大家举手表决。
散会后,老潘摊摊双手说:“其实不买也没啥,只是我嘴快告诉老爸了,我会没面子而已。”
张长弓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们分头做工作,私下争取过来几个人,然后再开会表决?”
“干吗,拉票还是贿选?”
“别说那么难听,这经济民主也有乱哄哄的毛病,私底下运作怕是少不了的。”
“都私底下运作了,还民什么主?”
“扯淡,不如专制一次算了!这事咱也事先知会过大家的嘛!”
“你的意思是?”
“讨论个球,先买了再说,也免得老爷子为难了!”
“不经大伙同意不好吧?”
“你要婊子和牌坊兼得吗?”
“……”
下午,没经其他股东同意,他们就去银行汇了3万块钱给老爷子。张长弓事后说,群众都是无知的,这种大事非独裁还真办不成。两个礼拜后收到了3万股的纸质股票,他把它们锁到抽屉里,慢慢就忘掉了。奇怪的是,一直也没有人过问这事儿,直到一年多以后,这只股票上市了,几天就涨了三倍,作为原始股股东,这些股票回报得毫无悬念。当然,这是后话。
就这样,股票以投怀送抱的姿态走入了他的生活。这段时间正是中国证券市场发展的初期,市场上可供交易的股票少,所以只有两种走势,上涨和暴涨。在这种赚钱效应下,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一夜暴富,同时报刊上也不断刊文论述致富不一定得靠勤劳,投机收益也是正当收益。作为校园小有影响的“股份张”,张长弓虽然身不能至,但内心的蠢动却无法压抑,这种蠢动驱使他常去图书馆翻报纸看消息,还认真分析个股和大盘指数的走势。他了解到,上证指数1991年7月开始发布,以1990年12月19日作为100点,发布的当日以133点报收。1991年年底,上证已逼近300点,涨势十分凶猛。1992年5月,上海股市全面放开股价,像西方主要股市一样,取消了涨跌停板限制。这样一来,上证指数就像牢笼里的怪兽忽然间被释放,“嗖”的一下逃了出来,一天之内就从623点冲到1334点!如此神话让没买股票的人懊丧莫名。此后几个月,上海股市凯歌高奏,豫园商城从每股800多元蹿到10500元,生猛到没人敢信。
第二个暑假到来的时候,他曾想过暂停营业休息两个月。不过这只是想法而已,现在摊子大了,库存又多,有些商品放两个月就会过保质期,况且货物没人管也不安全,所以不能是说停就停的。后来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停掉了一半的网点,加薪留下几个同学维持经营,自己每天只是巡视几趟完事。这样一来,时间就相对宽松了,于是他找来下学期的课本提前看了一遍,因为一开学他就没多少时间学习了。
这天正当他懒洋洋地倚在货架上预习时,陈希希忽然出现了,她说跟老妈去了一趟喀纳斯,在那里累了个半死,回来后又闷得快发霉了,所以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他说来了就好,赶快帮我守店吧,店里的东西你可随意享用,记我账上就得!她撇撇嘴说道,谁稀罕你这地摊货。
此后连续几天,她天天下午都来帮忙。这天下午他们聊得太热闹,结果错过了食堂饭点,他说要请她去校外的馆子里吃,她却坚持要吃方便面。到寝室泡好吃完后,两人坐在床上喝着可乐穷聊,聊到开心处她每每仰面大笑,同时还会拍拍他的肩膀踢踢他的小腿。不知第多少次拍他肩膀时,他一时把持不住,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她并不挣脱,于是两人拉着手说了一大堆废话,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滚到了床上,一阵连亲带摸。她哪受得了这个,很快就瘫软得丧失了反抗能力,没滚几个回合外衣就被他扒了下来。正当他得陇望蜀之时,她忽地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他说,不能这样,坚决不能这样,我跟妈妈承诺过的!他只好收手,同时讪讪地笑了两声,像两百迈时的急刹,轮胎被折腾得难受。
她穿上衣服后,看着他满脸的憨态说:“你敢娶我吗?”
“这还真是个勇气问题!你这诈尸一般的急刹,太吓人了!”
“不急刹还不掉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