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栖曲

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

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

银箭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

东方渐高奈乐何！

《乌栖曲》是《清商曲辞·西曲歌》旧题，这首诗作于天宝三年，诗人即将离开长安之时。诗中明写吴王夜以继日地寻欢作乐的腐朽生活，暗喻唐玄宗亦是如此醉生梦死。表达了诗人的满腔愤懑之情。

“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姑苏台，故址在今江苏省苏州市，春秋时吴国夫差所建。据说为建此台，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三年建成，横亘五里，上有春宵宫，吴王同西施长夜共饮其间（《述异记》）。乌栖时，乌鸦栖息的时候，指黄昏。吴王，指夫差，春秋末期吴国国君，吴王阖闾之子。西施，夫差的宠妃，本是越国美女，越国被吴国打败，越王勾践把她献给吴王，以此消磨吴王的斗志。句意为：姑苏台上乌鸦栖息的时候，吴王正在宫中和西施饮酒作乐。乌鸦在中国古代是不祥之鸟，写乌落姑苏台即暗指吴国将遭厄运；且乌鸦栖息时已是傍晚，也暗示吴国已是日薄西山。

“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吴歌楚舞，泛指东南一带的歌舞。句意为：吴宫中的歌舞欢会还未停歇，太阳已有一半落下山。太阳半落山亦是喻示吴国国祚将终。落日已无刺眼的光芒，望去如一火红的圆盘，且日落之处，山之轮廓格外明显，太阳落下一半时，看起来就像是被山张口咬住，“衔”字极传神地写出了日落时的情景。此句在时间上已比上句更为递进，但吴王欢被依旧，丝毫不理会时间的飞逝，可见其荒淫无道之至。

“银箭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箭、壶，古代计时工具，用铜壶装满水，底有漏孔，水不断下漏。壶内装有一支刻有刻度的箭，用水面的变化来确定时间；漏水多，指夜已深。句意为：更漏声声不断，夜已深了，起来看那秋月，也将要没入波涛之中了。此句写时间飞逝，一转眼已是深夜，一会儿，又是月光西沉，天将破晓。此句只写时间的转移，不再写吴王仍在作乐，但读者显然能感觉到吴王仍在狂欢。此种写法一方面可节省笔墨，另一方面也收到不言而喻的效果。

“东方渐高奈乐何！”“高”是“皓”的通假字，意即明。句意为：东方渐渐明朗，可又能把这欢乐怎么样呢？意即吴王淫乐无度，时间的更替已无法使其中止。“东方渐高”也是喻指越国的力量日渐强大，已有吞没吴国之势，可惜吴王仍毫无察觉。

全诗紧紧扣住时间的变化，一方面写日月更迭的迅速，另一方面写吴王纵情声色的毫无节制。两相对比让人深刻地感受到吴国已是危机四伏，其荒淫无道的昏君是多么可恨，可悲，可叹！

吴王夫差本非无知阿斗，而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君王，其即位时适逢吴国外忧内患之时，他任用伍子胥，打败世敌越国，使吴国重新强盛，甚至问鼎中原。可是随即穷奢极侈，终为越国所灭。

唐玄宗亦是在一场宫廷大乱中获得帝位，进而开创开元盛世之空前繁荣的局面的，之后亦昏聩无为，这些与吴王极为相似。诗人亲眼目睹了唐玄宗的声色犬马生活，对唐王朝的前途，诗人感到危机四伏，因而有借古讽今之举，作诗讽喻当时朝政。天宝乱世之后，唐王朝由盛转衰，印证了诗人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