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二首）

其一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

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这是一首颇为别致的五言送别古诗。诗人的一位友人仕途受挫，决定归隐终南山。诗人为他设宴饯别时，写下了这首送别诗。诗中含蓄地表达了诗人对友人的归隐而产生的羡慕向往之情。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之，往、到。句意为：我下马设酒为你饯行，请问你将往哪里去？诗人开篇切题，直写饯行送别之事，笔法看似直率，而接着一句质朴无华的问语便将笔触转向了友人内心深处的隐情，笔锋顿见婉转。

“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南山，即终南山。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南。陲，边缘。句意为：你说你有心用世，却苦于没有机遇施展你的抱负，于是决定回乡去终南山隐姓幽居。此联交代隐居的原因是因为怀才不遇，同时借友人之口也表达了诗人对现实的观感。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但，只管。复问，即问个究竟。白云，化用南朝陶宏景《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中的“白云”之意（陶诗有“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之句）。句意为：我很理解你心中的积郁不平，既然你去意已决就安心地归去吧，我也不再寻根问底。相信那山间绵延无尽的白云，会给你带来无尽的乐趣。

全诗感情真挚，写得婉转曲折，读来余味无穷。结尾用典，点明主题，收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白云无尽时”句不仅意蕴悠远，亦堪称千古佳句，清沈德潜于《唐诗别裁》中评论道：“白云无尽足以自娱，勿言不得意也。”诗人对友人的失意表达了真诚的理解、同情和安慰，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安慰。其实诗人在仕途上也并非称心如意，他也有许多难言之隐。“白云无尽时”既是对友人的安慰，也是对自己的安慰，透露出诗人对现实的失望和不满。而后来诗人最终也走上了身在官场，心隐田园的亦官亦隐道路。

其二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王维的送别诗大都写得构思精巧，语言清丽。这首《送别》抒发了诗人对友人的难舍难分之深情。此诗并非是写在送别的当时，而是写在送别之后，朋友离去，自己独自归来，日暮掩上房门，突然想到朋友是否还会再来，于是有感而写。

“山中相送罢”，诗人开篇点题，直陈其事，不作环境气氛渲染，用笔颇为直率。句意为：在山中刚刚送走了一位朋友。

“日暮掩柴扉”，朋友离去，诗人独自归来，怅然若失，“日暮”突出其心情的失落，“掩”字突出其心绪的低落。这句是写诗人刚刚回到家中的情形。句意为：送友归来，时已傍晚，诗人神情恍惚地关上了房门。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王孙，出自《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这里指友人。句意为：说明年春草泛绿时，你会不会再次归来呢？结尾用典，甚为妥帖，一句亲切的问语，读来让人更觉意味深长。情思如春草一般，绵延无际。

全诗写景抒情，浑然无间。清丽淡泊的语言之中，洋溢着浓浓的思念之情。朋友之间的别离造成了时空上的距离美感，而来年重新相聚这种心理上的期待与希冀更强化了这一点。全篇不用对仗，行笔舒散自如，短短二十字，却把送别好友后的寂寞和思念之情表达得似直而曲，似浅而深，余韵不尽，耐人咀嚼、吟味，味外有味，余韵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