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二首）

这两首诗是贺知章晚年重回到阔别五十多年的故乡越州永兴（今浙江萧山县）后感慨岁月流逝、人事变迁而写的。诗人少小离家，三十七岁中进士，回乡时已八十多岁。

本诗题为“偶书”，是说诗人并非刻意作诗，只是把回乡后一些感受记下来而已，但两诗虽看似信手拈来，质朴无华，但谋篇构思却大有讲究，标志着诗人的诗艺在晚年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其一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衰，衰减，减少。句意为：从年轻时候离开家乡，到再次回来已是一大把年纪了，我的乡音并未改变，但鬓角的毛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这两句以写实的方法抒写感慨。诗人把“少小”和“老大”、“离家”和“回”、“无改”和“衰”这些具有对立意义的词组织起来，两两对举，把几十年的生活变迁包容在短短的两句之中，成为可见可触的艺术形象。这些形象能唤起读者对同样或类似的生活经历的追忆，引发读者的人生体验，于是就产生了浓郁的诗意，引起了千百年来无数读者的共鸣。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两句记述了一件激发作者感慨的小事情，语义浅显，但发人深思。作者五十年后告老还乡，故乡虽有他的亲戚朋友，有他年轻时代的温馨回忆，可是因为离家时间太长了，他们中的好多人已离开了人世，而年轻的一代又对他十分陌生，真正是“眼前但见少年多”。儿童们不认识他，见到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来，以为是谁家的客人，便笑问他从何处来，往谁家去。这一个偶然的看似可笑、实令人悲的戏剧性场面，进一步抒发了诗人对岁月流逝，人世沧桑的深沉感喟。

这首诗写得朴实亲切，生动活泼，言简意丰，读来感人至深，耐人寻味。

其二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消磨，逐渐消失、消除。句意为：我离别家乡的时间非常长了，近来回家，才感觉到家乡的人事变迁实在是太大，当年的家人、亲戚、朋友、邻居、街坊们大半都已作古，活着的人也不仅在变老变衰，其家庭、生活状况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家乡的变化本是慢慢发生的，但作者晚年回来，所有的这些变化都一齐扑面而来，怎能不使作者惊叹变化之大、之快？“半消磨”三个字就包含了丰富的内涵，传达了诗人对生活变迁的感慨。

“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镜湖，又名鉴湖、长湖、庆湖，在浙江省萧山县，贺知章的故乡就在镜湖边上。句意为：只有门前的镜湖，春风吹来时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还和五十多年前一模一样。归家以后耳闻目睹了众多的人事变迁，唯独站在美丽的镜湖岸边时，才发现水天茫茫，春风徐来，水波涌动，还是旧时景象。这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镜湖水，传达出诗人对物是人非的几多无奈。毕竟自然永恒，而岁月却不饶人啦！

这首诗抓住了家乡变与不变的对比，作者在变，人事在变，但镜湖水却是春波依旧。这些可见可触的艺术形象，既是诗人抒情的源泉，又是激发读者共鸣的载体，因此便充满了诗意，让人感觉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