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

采访时间　二〇一二年九月八日

口述者　李建兴

照相馆

兄弟照相馆（旧）

新开照相馆（新）

那可是欢迎！那时候他们都跟请神一样：你看看，上面来的照相的！呵呵！说这是以前，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照相机了。

农村大部分都是照全家福，也有小两口的合影，也有姊妹的合影，也有的给老头、老婆单照的。再一个就是学校里，一到学期末，学校开始照毕业留念的，一般平常时候学生照的很少。老百姓就是：一个庄上，或者是一个家庭，你看他照了，他也看他照了，所以就照的多了。

王勇（以下省略）：大爷您叫李建兴，听说是今年八十五岁了，从事一辈子的摄影工作了。呵呵，那您在没学习照相之前了解照相吗？

李建兴（以下省略）：没学以前，俺家有个邻居姓龚的是干照相的，在新华炭场街，那时候俺两家搁一个院子，我看他天天跑出去晒相，搁这时候说，那都是老法子了，很简单了！经常看他弄个木头框子晒相，搁外边一见光，就拿过去冲洗，我看他这样搞，又好奇地跑到屋里去看，就是这样引导的我才学习照相！

那您这位邻居是亳州干照相最早的吧？

据我知道的，他是最早的！

那他是跟谁学的呢？

那时早了，那时候是亳县嘞，有个天棚瓷器街，街上有个叫闫子兰的，俺这个邻居就是跟他干活学习，这是我小时候听说的。那时候照相并不是给群众照，那时候是旧社会来，妓女你可知道吧？他的照相馆就设在妓女院里头，除了妓女来照相外，老百姓谁照相啊！再一个就是给亳县八大家，有钱人家、地主家等，给这些人照相，一般都是春节、过年的时候照照，平常他也不照。

那他也是跟别人学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光知道从闫子兰那时候，他开的照相馆。

这个闫子兰就是给妓女照相的？

哎，对！也给妓女照相，也通过妓女接些照相的活！那时候照相的，除了有钱的、出去混妓女的照相，老百姓没有照相的。

那为啥妓女要照相啊？

也是通过照相来显示自己，这样的话更能招来一些嫖客，所以她们照相。嗯。

嫖客有钱。呵呵！

啊！那是的！那时候我都小嘞，没有参加过照相的嘞，这都是听说的，嫖客还给妓女照相。到后来，亳县解放了，才有了正式照相的。所谓正式的，就是在家弄个机子，在家照相，并没有成个照相馆。

就是没有门面，搁自己家干？

哎，对！

然后您一个姓龚的邻居照相，你天天看他晒相，慢慢地就希望学习照相了？

哎！是的！那时候给玩的样（给玩的样：没当回事），就感觉好奇。哎！他跑到外头晒晒，咋又到屋里能洗出来相呢？不知道！好奇！后来我就跑到他屋来看看他到底咋弄的！哦！原来他是弄个底版，搁屋里弄上纸，到外边见光，然后再去冲洗。这样他一引导呢，我明白了！那时候我就是很感兴趣。真正学习照相，我是搁徐州学的。

哦！那您当时咋没跟他学嘞？

就是他介绍我到徐州学的。

哦！他的老师也是徐州的，跟给妓女照相的闫子兰学的吗？

那时候都过去了，我学习的时候，闫子兰给妓女照相都过去好些年了！他给妓女照相是最早的了！

哦！当时咱亳县是不是一个很大的县城？连妓院都有！

是的！但是后来解放了，就不准有妓女了，政府就把妓女安排到徐州学习了。那时候全国都一样，徐州也有妓女，国家指示当地给她们安排了，有的安排到工厂干活，有的转到其他地方找个家，就是不准许有妓女了。

哦！是这样的！

我是解放后学的，不是解放前学的！因为解放后我才够资格学习，解放那年我十九岁了。解放前我还上学嘞。

哦！

嗯！呵呵呵！

那您一开始看到人家照相，与后来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先就感觉很稀奇啊！怪好玩的！呵呵！就是这种感觉，别的没有啥！到正式学习的时候，当徒弟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了。

哦！去徐州学习就不是这样的了！那您去徐州学习的时候解放过了吧？

解放过了！我开始去徐州学习的时候，徐州将（将：刚）解放！我学照相的时候，就是规规矩矩地给老百姓照相了！那时候有掌柜的了，社会上就不存在有什么妓女了。那时候都是一吋多的，可能是什么证件上要的。

之前您见过妓女和嫖客的合影照片吗？

没有！我不够格。解放时我十九岁，十九岁以前的历史，咱只是听说的，没有见过。就是因为我一个院的邻居照相，他接近过那些妓女，因为给她们照相干啥的。我是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样的！

哦！那现在这位姓龚的也去世了？

去世了！不在了！

他的小孩有干照相的吗？

他的小孩都没在此地，他是死在西安的。

哦！是这样的！那您到徐州学习照相学多长时间？

学四年！

哦！您在徐州学四年嘞！

嗯！

您咋学恁（恁：很、太）长时间嘞？

那时跟着掌柜的学习，哪能叫你马上出师了？你不能走！你得帮掌柜的，得干活！

哦！那您还给他学费不？

不要学费！学徒！管吃，边干活边学！你说会，其实两年就会了，顶多两年。因为咱是个帮工，人家掌柜的想给你几个给你几个，反正多少给几个零花钱！

您那时候学徒的有几个人？

我去学的时候就我自己，以前学的有走的，咱就不知道了！我是最后的一个末足（末足：最后一个）的徒弟！呵呵！

哦！呵呵！应该说是关门徒弟！

是的！以前的学会了都走了，末了就收我自己一个了，就关山门了，不收了！再说呢，那会儿我师傅年龄也大了，现在已经不在了。我师傅姓徐，叫徐子敏！

当时徐州照相的人可多？

多啊！徐州毕竟是大城市。我那会儿在东关，就光一个东关都比咱此地的照相的人多，再说了照相的也不是一家！

那您在那儿都是学的什么内容来？

学照相，学洗相，学修版，修底版，就是把人像的脸上不清楚的地方，有麻点的地方，通过修版的相好看！但是修底版没存在多少年，从我学徒就有修底版的，一直到我开照相馆的时候还有修底版的，截止到我不干的时候，也就是合营以后，就不存在修底版的了！咋不存在？那时候就时兴彩照了。

是的是的！黑白照才有修底版的！

哎！

当时您学习着色没有？上色？

学过学过！

哦！那您在徐州为啥又回来了？

为啥回来呢？也是家庭生活的原因，那时候家庭生活很困难，老的年纪大了，也没能力了。我的老的是中医，那时候能瞧多少病人？挣多少钱呢？所以催着我回来开照相馆，所以就这样回来了！

哦！是这样！

不回来开照相馆，家庭生活就没法维持了，所以就回来了。回来开照相馆有两三年的时候，就时兴合作化了。当时办的公司，我任公司副经理，经理是国家派的，叫李岩道，是第一任经理，也是公方代表，我是私方代表。

哦！

哎！这是公私合营的时候，那公私合营以前呢，国家认为我们这个行业不够格公私合营，对我们这个行业不相信，业务少，人也少，也穷。不过，当时我是积极工作，争取公私合营，后来国家才准备给我们公私合营。

哦！

公私合营以后，换了两任经理，之后就变成国营的了，公私合营就不存在了！

哦！之前您从徐州回来开照相馆，是自己投资的吗？

嗯！对！那时候花不几个钱！东西也不贵，也就是百十块钱。那时候没有电嘞，太落后了，都是人工打光，或者是利用阳光。

您也是用玻璃房吗？

哎呀！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盖起玻璃房嘞，我开始跟掌柜学的时候，人家有玻璃房，回来后我自己干，没有，也盖不起！呵呵！

哦！

后来，还没等盖玻璃房来，恁多人就合作化了。

哦！

当时就连亳县那几家照相馆，也是没有啥人！要不然国家都看不起我们这几家嘛！就这几个人，人家不相信俺这几家，感觉你好这几个人不可能干起来！呵呵！后来这是争取的，努力的，这样国家才批准！

哦！呵呵！当时副经理就是您自己吧？

啊？哎！就我自己！

当时公私合营的时候有几个人？

连我有六七个！都是我们亳县照相馆的，好几家子合一块的。

最后变成国营的了，那您就是国营照相馆的正式职工了。

哎！对对对！合一块的时候，人也年轻，也有胆识，实际上人员也不好领导着嘞！

哦！那为啥？

唏！复杂着嘞！恁多人，天天闹生活，五天就得发一回钱，就没有一个月发一回的，主要是没有钱，你不给人家生活费谁干啊！五天发一回，五天发一回，一下子发了一两年来！

哦！发恁勤？

那会儿都是为了生活，不叫啥工作！大家还是没有钱啊！业务又少，照相馆啥都没有，就指着那几个人现磨现吃！难啊！哪能像这时候一发一个月的。

哦！是因为没有钱才发得勤的？

对呀！没有钱啊！五天发一回的时候也不叫国营了。到合作化、国营的时候，才一个月发一回了！

那时照相的人也少，所以业务少，也挣不着钱！

是的！挣不多少钱！人少，亳县也没有多少照相的，就这几家搁一块儿。

国营以后照相的就多了！

对对！国营以后，社会发展得就快了，照相的人也慢慢地多了，用照片的事也多了，所以说呢，照相这个行业也就慢慢地发达一些了。

哦！国营以后国家的各项制度也比较完善了，用照片的地方也多了，所以照相这个行业也慢慢地发展起来了！

哎！对！

开始是建国初期，一切制度还不够完善，老百姓用照片的事和地方也少，所以说照相的生意不会好！

哎！对对！后来发展起来了，也有人领导了，呵呵！

当时您是属于服务公司吧？

对！照相馆属于服务公司！当时总称是饮食服务公司！

以前老百姓对照相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我说这是解放前，解放前老百姓一般歧视照相这个行业，这个事情。解放后规规矩矩地照相，老百姓能认识能接受照相了！

那为啥呢？那也算个职业！

因为解放前，照相这一行，就不归哪个行业。都看不起照相的！我学的时候，好些左邻右舍都看不起！现在以这会儿的眼光那当然高看了！因为解放前，还没有照相这个行业嘞，谁干这个？群众都认为是丢人的事来，别说很敬重你了！主要是因为他干照相都是跟着妓女照相，并不是跟群众打成一片开照相馆，一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家家户户有照相的，不是这样的！都看不起！看不起的原因就是这个：跟妓女照相！我说这个看不起的这一阶段，是我学徒以前的事！到我学徒出师以后，就开照相馆了，这时照相就成个行业了，群众都改变了对照相这个行业的看法了，都能接受了！为啥说以前没有学照相的，就是因为老百姓都看不起这个行业！

哦！再说了，以前能照起相的还都是有钱的人家，有钱人不是地主就是大户人家，跟平民百姓关系也不会太近，所以老百姓看不起。

哎！呵呵！那些有钱人还都是跟有钱人一块混，都是找那些个妓女，你想想人的素质能好哪去！再一个就是给上面的照相，上面的就是亳县城里八大家，群众有谁照相？老百姓规规矩矩地生活，规规矩矩地做生意，他也不照相。呵呵呵！

哦！就是到解放后老百姓认识这个行业了。

哎！就是解放后才管的，群众不感觉照相丢人了，不歧视照相的了。我学的时候，俺的邻居说俺的老的：您叫他学这弄啥，学啥不好？哎，呵呵！就是看不起嘛！

哦！呵呵！那国营照相馆的时候您干啥？

那时候我是副经理，不过也得随着员工一起干活来！说起这来，我还有一段历史嘞！

哦！您说说！

嗯！那是国营照相馆恢复以后，还把我打成“右派”嘞，后来又平反恢复职务。原因就是不想当头，不想干经理了。

当经理不好吗？

不好！没有那个领导能力，自己不管，又没有学问，也没上过高中大学的！

那为啥被打成“右派”呢？

那也不是咱自己，那时候整个社会都这样！照相行业里头我是摊上了啊！

照相馆里有几个被打成“右派”的？

咦！好几个嘞！呵呵！

打成“右派”的时候您都是干的啥嘞？

那还是搁里边干！就是工资低了！“右派”前，副经理的工资一个月是四十五块钱，打成“右派”后，工资一个月只有二十三块钱了！当时副经理头衔就取消了！所以就得跟一般的职工一样的干活了！

您被打成“右派”多少年？

将近二十年！

哦！一辈子最好的时候给耽误了！

唉！是啊！那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候！

那当时您的家庭也很困难吧？

是啊！家庭非常困难，当时三个孩子，老伴又不上班，艰苦得很，一个人一月才合几块钱！没有出路，生活相当困难！直到平反，才恢复工资，这才慢慢地好转点！

哦！那当时公私合营以后您弟弟的照相馆还干不？

他当时就是因为工资低，生活困难，他不干照相馆了，他转了，还有一个搁我在一块的，他的亲友在河北，人家给他找一个机械厂的活，他去河北机械厂干活去了！因为当时在照相馆一个月才拿二十多块，生活维持不住，他还有好几个孩子。

那当时您咋没想要转行呢？

那我往哪转，我学的就是照相，没地方转。其他人转行是因为人家又学了别的行业。

哦！后来您的工资慢慢就高了？

对！平反后，恢复四十五块钱，那时候搁照相馆说，副经理一个月四十五块钱是最高的了！因为正经理只拿七十五块钱！我记得当时那个正经理和我一个乡的，还是一个区的副区长兼俺照相馆的公方经理。后来没多长时间就调走了。我只拿四十五块钱，再后来没停多长时间就涨工资了，国家调了。

那您“右派”平反后工资高不？

不高！还拿原工资。

那您之前一二十年都没有涨工资吗？

唉！那一二十年就是受罪过来的！呵呵呵！

那其他人的工资涨吗？

涨了，人家都正常涨！我这“右派”不涨！一直到后来，随着社会工资的调整才慢慢涨的！没有调整前就是因为你是“右派”，才不给调的！

平反后涨工资了，家庭生活慢慢应该好了。

是的！工资涨了，收入高一点了，生活也改变了！唉！反正这一二十年来，不容易啊！

哦！是是是！

我这一生并不是平平常常过来的，一生中啥日子都过过！唉！

您几个孩子啊？

我现在是仨，实际是四个，就因为困难，把孩子给人家一个！养活不起啊！

哦！那现在这个孩子在哪儿？现在可知道这个事？

知道！我把他给了人家，后来又回来了！因为后来政府给我平反了，我又写信，才把孩子收回来的，俺能养活起了！我一个儿子，三个闺女。之前跟我的三个，后来要回来的小闺女，要回来就离门了！有两个闺女在淮北的！唉！我这一生，就是起起浮浮过来的，受罪受过来的，不容易啊！咱说起这话来，简单，但是过起那个日子，不容易，不容易啊！

现在享福了，孩子们都很孝顺？

是的！这几个孩子对我都好，这几天才从闺女家回来！在那过几个月了，我说的再不去了，因为我现在年纪大了，坐车时间长了不得劲，有时候还晕！也不想出去了，就搁家守着吧！八十多岁的人了，人家有的还没活过我嘞！我这都活到八十多了，还不中吗？够了，不错了！呵呵！反正我这一辈子没做过危险的事，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没做过抛锚的事，所以给我平反了，我一辈子不做啥违心的事，无论对谁都实实在在的，不管我自己吃亏！当负责人的时候，咱也不搞啥特殊，一打“右派”咱也认了，自觉去掉职务，正好我也不想当了，省得别人说哪个领导不好啥的！

平反以后又干多少年退休的？

我退休的时候也是八几年吧，因为孩子没有工作，我退了，孩子管顶替，那是二闺女顶替的，实际我还不到退休年龄来，不到六十岁来，是为了孩子才提前退的。

那您二闺女就在国营照相馆上班了？

是的！她现在也退休了！要不说我的工资拿得少呢，提前退的。

您现在退休工资是多少？

现在只拿一千多块钱，人家都拿两千多，当初要是能坚持到退休年龄就拿两千多了。

退休以后您没再干照相馆吗？

退休以后我没干，老三干的，但是我给他帮过忙，我会这个，所以给他帮帮忙。那会儿我才五十多岁，啥都能干来。没自己单干的原因就是我没有那个能力投资了，再一个，干这个行业干一辈子了，真的不再干了，也烦了！并且还因为干这个行业被打过“右派”，受过伤害，受过罪。唉！算了，不干了！

您给老三帮几年忙？

帮了四五年，后来他也不干了。因为那个时候国家开始允许私人开照相馆了，他想着这样一来竞争大了，店面又不临街，地方又背，还得添设备，生意也不大好，挣不几个钱，他想想咋也不愿意干了，所以我也就没接着干。他的设备都没有了。

您这一生也算是平平稳稳地过来的，现在的情况也不错，慢慢享福吧！呵呵。您看看现在的婚纱影楼和过去的照相，在技术上，您感觉有什么区别吗？

有！现在的彩照，并不需要操作人员自己懂技术，也不需要操作人员自己去学习，没有自己的功夫，都是设计了这样的先进的器材，不需要照相工作人员自己的技术功夫，冲洗也是自动化的机器，不需要人工操作技术，根本不需要工作人员自身的手动操作技术。过去我学照相的时候，那是黑白照片，还没有走向彩照来，每一张照片都需要人工手工技术处理，现在全部都是自动化机器处理了；过去人工手工操作包括照、洗、修、印等一些复杂的程序，尤其是光线、上色，现在照相馆没有多少人懂得光线的。这个照相方面，光线是很重要的一项，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拿个机子随便就可以照了。那个时间你给顾客，给群众照相，都是在屋里，你得用灯照着，得打着灯光，你摆得好，光线调得好，照出的照片效果就好，如果你没有技术调整光线的话，那照出的照片效果就不会好了！所以说现在的照相师，他们不会过去的技术的。所以说怎样利用日光，怎么样调整灯光，是用专业学习的，呵呵！在啥样的情况下照相，用啥样的光线是有讲究的，你比如说：有侧光、三角光、轮廓光，都是有讲究的！那一套用在脸上，用在身上，出来是个啥样的效果，那是不一样的，不是乱用的，所以说很复杂，得学习啊！呵呵！现在那一套都毙了，已经过时了！呵呵，其实，我现在说得再好，那一套也使不上了，人家不用这个了，现在的设备恁先进，有自然光线就行了，跟过去可是大不一样了！呵呵！现在就是，照相器材先进了，人的技术没有提高。

您跟底下乡里的农民照过相吗？

哎呀！这个我照得太多了，那可算是家常便饭啊！呵呵呵！

哦！呵呵！

那个时候社会上哪有几家会照相的，全指着照相馆下乡流动去照嘞，那时候我经常下乡去照。

您下乡去照相，老百姓欢迎不？

那可是欢迎！那时候他们都跟请神一样，你看看，上面来的照相的！呵呵！说这是以前，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照相机了。

老百姓对照相不感觉稀奇了，无所谓了！

那现在还有啥稀罕的！过去我下乡的时候，老百姓欢迎。那也有一个大家庭一块照的，几个人一块照的！

当时都照哪些类型的照片？

农村大部分都是照全家福，也有小两口的合影，也有姊妹的，也有的给老头、老婆单照的。再一个就是学校里，一到学期末，学校开始照毕业留念的，一般平常时候学生照的很少。老百姓就是：一个庄上，或者是一个家庭，你看他照了，他也看他照了，所以就照的多了。农村照相就这样几个类型！城里就不一样了，一个是方便，一个是条件允许，家家户户都可以领着孩子去照！照相馆里天天都有照相的，城里人占最多！农村不行，只有上门跑到他们庄上去照，才有照的嘞！不去没办法，农村人轻易不上城里来，哪有机会照嘞！呵呵呵！

我采访过一些老年朋友，他们说过去老朋友多年不见面，偶尔见面了，几个好友就要照张相保存起来，照片上还写着“友谊长存”的字样，这说明过去的人们非常注重友谊之情。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朋友天天见面，也没几个是为了友谊长存而照张合影保存起来的！现在的人对感情、友情看得很淡了！

呵呵呵！对对！

那您感觉照相时，农村人和城里人在看镜头时有什么区别吗？

那个时候，农村人感觉很稀罕，也很欢喜；城里人不这样，城里人拿这个不算什么！有这个区别！

农村人可有拘谨、害羞的感觉？

不，没有！那都是到他们庄上，他们高兴地找着俺照！都是我们带着设备，到哪个大庄上停下来，人家就有问的了，就接连着照了。

就是说城里人和农村人在照相时表情上有什么不一样吗？

那城里人是经常照，他们的表情比较自然。农村人见的少，在看镜头时感觉拘束，表情老是放不开，很紧张，你得用好些话去引导他们放松表情，使他们变得自然起来，这样的照片效果会好。特别是没有照过相的，初次拍照片的，他让他照，他让他照，都是处于一种不好意思的心情！所以农村人刚刚拍照片时是很紧张的，城里人没有那样的，不存在紧张、害羞这样的情况，是有这种区别的。

那您认为照相这个行业，对社会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还是有的！

当时县委领导是不是在你们照相馆照相？

那是合营以后，变成一家综合照相馆了，县委包括他们的家属也都是到照相馆去照。包括县委有会议，集体合影这些都是俺去照！反正俺县里当时有啥会议，有啥活动，只要是关于照相的事情，都是俺去照。这会儿是不显了，那时候有个大小的会议，还有乡底下干部来县里参加学习、开会，都要照相留念的！那照相的可忙了！那会儿甚至各大队都要照张合影留念的！这会儿是淡了！这就是一个时期一个样啊！现在时代变化了，人的思想也慢慢变化了。现在你要说几个人合个影留念吧，很少有人去为这照的！呵呵！你说可对？就不提这事了！哎！呵呵！

毫州县照相业

亳州照相业始自民国初年，当时合肥人吕鼎州在天棚街开设妙肖照相馆，亳州人李焕臣在磁器街开设维新镶牙照相馆。不久，妙肖照相馆歇业，徐州商人阎子兰在妙肖旧址开办飞云亭照相馆。亳州人邵冠加在新街开办月华镶牙照相馆，山东商人张干周在纯化街开办容真照相馆。飞人亭照相馆最有名气，设备较全，能拍照、放大、着色，还有布景。各馆普遍采用20吋皮老虎照相机，最大照8吋，最小4吋，拍照时有条件的建简易玻璃棚，无条件的以太阳光为光源，遇阴天下雨，只好停业。相纸药粉全靠进口。民国18年（1939），飞云亭照相馆倒闭。是时，城关还有炭厂街光华、东门里瑞香、城里光明3家照相馆。民国29年，日本商人开办了位于大隅首的大了大陆和位于半截楼的东亚写真（照相馆）。抗战胜利后关闭。民国37年，城关有瑞香阁、志大、美光、新世界四家照相馆。1954年，在席市开办兄弟照相馆，在半截楼开办了人民照相馆。1955年，兄弟、志大、瑞香阁、人民4家私营照相馆在席市街联合成立建新照相合作社。1956年实行公私合营，在白布大街成立亳县照相馆。同年，美乐、亳光并入。1957年至1977年，一直由国营亳县照相馆独家经营。1978年，亳县照相馆改名为新艺照相馆，下设两个部门和两个照相器材商店，并开办彩色摄影业务。1979年，县文化馆成立照相器材服务部，城关各大商店设照相器材专柜。城乡个体照相馆迅速发展。1980年到达13家。1986年，城乡有照相馆90家，从业人员220人，其中国营仅新艺1家。农村十八里沟、双沟、张集、位岗、大杨、古城等集均开办了照相馆，服务项目有黑白、油彩、彩色摄影、冲洗、扩印等。

《亳州县志》265页

黄山书社，1996年2月第1次印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