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亚非篇

1.中国,北京

天坛

站在天坛建筑群的面前,你会真切地看到人类在混乱的世界之中对秩序的渴求。将这一点体现得最好的就是祈年殿。它的结构完美对称,三层深蓝色的琉璃翘檐,每层都由华丽的浅蓝色鎏金浮雕分隔开来,攒尖顶上冠以镀金圆球。整座建筑蕴含着丰富的象征意义:殿内三层楠木巨柱环绕排列,支撑着象征蓝天的蓝瓦殿顶;中央四根龙柱,象征四季;中圈12根金柱,象征一年12个月;外层12根巨柱,象征一天12个时辰;整座建筑以圆形为主,象征天圆地方之“天”。

自称“天子”的中国古代帝王,每年冬至前夕都会庄严列队,来这里祈谷,并在旁边的缩小版祈年殿——皇穹宇内静思。第二天,皇帝会回到祈年殿,在坛内三层圆形大理石台——圜丘里祭天祈祷。整个祈谷活动都要没有任何障碍地、顺利地进行。在传统习俗上,如果皇帝稍有差错,就预示着国家来年不利。

在圜丘的设计中处处都体现着象征主义:圜丘分为上、中、下三层,各层栏板及台阶数目均用“九”的倍数——“九”不仅是“极阳数”,被视为最吉祥的数字,还包含“九五之尊”的意思。站在圜丘上层中央的圆心石上面说话,即便声音很小,听上去也十分洪亮。这是因为上层的石板地面平整光滑,声波能以极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播,碰到周围的石栏后反射回来,与原声汇合在一起,使音量加倍。因此每当皇帝在这里祭天时,声音就显得格外洪亮,就如同上天神谕一般,再加上气氛庄严肃穆,这使得祭祀仪式更具神秘效果。

只要仔细思考这些建筑中所包含的设计意图,你就能理解人们对形式和传统的重视不仅仅是一种迷信,更是对天地万物的虔诚敬拜。

2.中国,西藏

冈仁波齐山

这座白云缭绕的巨型尖峰高21,778英尺(约合6,638米),长期以来都被佛教、印度教、耆那教(译注:起源于古印度的一种古老宗教,主张灵魂解脱、业报轮回和非暴力等)和西藏原生宗教——苯教四个宗教的信徒同时认定为世界的中心。它屹立于西藏阿里地区,邻近中印边界,山峰陡峭,直插云霄,是登山爱好者和探险家们心目中最重要的未被征服之峰,至今还没有人能登上峰顶。

与这座山有关的宗教传说非常多,且说法不一。印度教徒认为它是神话中宇宙的中心——须弥山的原型,主神湿婆和妻子雪山女神就坐在峰顶上冥想;藏族人则将这里与莲花生大师联系起来,早在公元八世纪,是他将佛教密宗传入西藏;据苯教传说,他们的勇士那如本与佛教大师米拉日巴在此展开过一场著名的斗法;而耆那教徒则相信,这里是耆那教的创始人瑞斯哈巴那刹(Rishabhadeva)获得解脱的地方。

四个宗教的信徒会定期沿着转山道来朝圣(不走转山道而私自爬山者,被视作对神明不敬,会遭遇厄运甚至死亡)。转山道围山而建,长32英里(约合51公里)。按照传统,印度教徒与佛教徒都会顺时针走,而苯教教徒和耆那教徒却走相反的方向。有些朝圣者会一边行进一边磕长头,每磕一次向前移动一个身体的长度。如果用这种方式转山,则要经受至少四周时间的考验。

3.中国,山东

泰山

在中国的中原地区,东、南、西、北方的四座圣山标志着中国古代的四大核心要地。但中国传统文化认为,核心要地除了常规的四个方向以外,还应该有第五个,即“宇宙的中心”,所以圣山不只有四座,而是五座。这第五座山,也是最中心的——就是泰山(古称“太山”,即“好大的山”)。

在三千多年的时间里,泰山一直是中国最神圣的名山和朝拜地,不管是帝王还是百姓,都喜欢来这里祭拜。人们认为泰山具有特殊的力量,是神仙的住所,更是稳重、力量、气势和永恒的象征,因而对它格外崇敬。西方人形容某个东西喜欢用“稳如磐石”,而中国人则会说“稳如泰山”。过去的几个世纪以来,共有12位皇帝先后到泰山祭祀或去山脚下的岱庙祈求繁荣昌盛。岱庙始建于汉朝,到宋朝时,宋真宗又依照帝王宫城的式样对其大加扩建。现在,岱庙与北京故宫、山东曲阜三孔、承德避暑山庄并称为中国四大古建筑群。

从山脚到山顶的朝拜之路上有许多圣寺神殿,比如以千佛殿而驰名的灵岩寺。当然,有重大意义的不止寺庙、神殿和雕刻精美的纪念碑,还有许多令人惊叹的自然景观,如千年古树、渡仙桥、十八盘(一串沿着弯曲盘旋的山涧而建的险要石阶)等,就连沿途栏杆上所系着的代表吉祥的红丝带和无数铜锁都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山峰的神圣。

爬上七千多级(是全世界最长的石阶之一)曲曲折折的石阶后,就到达了泰山最高的寺庙——碧霞祠。从顶上向下望的感觉简直太震撼了!在这泰山之巅,人们很容易就会想象——如古往今来众多朝拜者们所体会的一样——自己到达了天庭,来到了玉皇大帝的宫殿前。

4.印度,喜马偕尔邦

加诺哥和喜马偕尔邦庙宇

马克·塔利(Mark Tully)

在印度,喜马偕尔邦以“天神之地”著称,有两千多座寺庙可供天神居住。其中,昌巴石寺和别名“火焰口”(Mouth of Flame)的加瓦拉木希寺远近闻名,是热门的游览胜地。这里几乎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小寺庙,每一座寺庙的设计都独一无二。

喜马偕尔邦的小寺庙很少有游人,只有一些艺术家、历史学家和学建筑的学生来此参观,如建筑师沙比尔·卡巴提(Shabbir Khambatty)和斯瓦普尼尔·波勒(Swapnil Bhole),他们帮我了解了大自然和喜马偕尔邦寺庙之间的联系,还答应与我分享他们未发表的研究和照片。这里的寺庙是由本地木材和石头建成的,不仅不显突兀,反而与周边环境非常协调。包围着寺庙的喜马偕尔圣山的山脊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向外绵延,一直延到海拔最高、终年白雪盖顶的喜马拉雅山。这里的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主神,每一个都与大自然密切相关。每逢四季交替时节,村民都要虔诚地祭拜他们的主神,祈求他保佑这些脆弱的山脉不受地震灾害。

要找到这些寺庙,你无须去离西姆拉(译注:Shinla,原英属印度的夏都,现在的喜马偕尔邦首府)很远的村庄。加诺哥村离西姆拉不到25英里(约合40公里),虽然只有200个居民,但也有自己的寺庙和主神。加诺哥寺高约35英尺(约合10米),位于村子的尽头,俯视着脚下几千英尺深的山谷。寺庙基底是一个石座,它承担起两间简陋木屋的全部重量。其中较高的一间木屋是至圣所(sanctum sanctorum),即“神的家”,墙上装饰有雕刻精美的小木条,在微风中摇摆出轻柔的节奏。寺庙原先采用板岩斜顶,与周围灰绿色的山峦融为一体,可惜后来被换成皱铁皮的了。几个世纪以来,庙里的住持始终还在诵念着同样的祈祷词,举行着同样的仪式,把加诺哥村民和他们的神联系在一起。他们向神表达着对大山——他们的家园的敬畏。在村民心目中,神非常朴实近人,他们可以向他祈求保护,也可以在节日里开心地与他一起庆祝。

对我来说,喜马偕尔邦寺庙本身就象征着我在喜马拉雅山感受到的敬畏之情。远望层峦叠嶂,我有时会强烈地感觉到上帝的存在。那是一种很卑微的体验,因为我所感受到的上帝比自己伟大无数倍;同时那也是一种舒服的体验,因为我感到自己与上帝合二为一。在喜马拉雅山,我经常会想起杰拉尔德·曼利·霍普金斯(译注:Gerard Manley Hopkins,1844~1889年,英国维多利亚时期著名诗人)的诗《上帝的伟大》。他敬畏上帝的创造,并为我们对上帝的荣光所表现出的不敬感到震惊。他说:“一切都打上了交易的烙印;在劳苦中变得模糊,肮脏;带着人的污渍,还分享着人的气息。”但他相信无论我们做什么,大自然是“永不耗尽的”。为什么呢?诗人说:“因为圣灵正以温暖的胸膛和——啊,明亮的翅膀!孵育保护着扭曲的世界。”

基督教认为,圣灵是自然的守护神,是我在喜马拉雅山所感应到的上帝。住在这山里的村民都有自己的守护神,那就是他们自己寺庙中所供奉的神。

5.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

埃洛拉石窟

埃洛拉石窟开凿于公元600~1000年间。它位于印度西部奥兰加巴德(Aurangabad)西北不远处,由34座石窟组成,是印度半岛三大本土宗教——佛教、耆那教和印度教之间包容精神的恒久纪念。

许多所谓的“窟”其实还包括不少内庭,每一座内庭都由结实的岩石打凿而出。在34座石窟中有12座佛教石窟,它们于公元七世纪早期雕刻而成,多为寺院(即毗诃罗窟,是供僧人居住和静修用的),其中有僧舍和灶房等,此外也有神龛和佛殿(即支提窟,是供僧人礼佛和讲经用的)。曾经住在这里的僧侣早已不在,但宁静的氛围仍然充斥在他们过去冥想、讲学和参禅的弃舍之中。第十窟为支提窟,是个安宁肃穆的地方,巨大的佛像静静坐着,俯瞰众生。在他的头顶,岩石被技艺精湛的工匠雕刻成木质房梁的样子,几乎能以假乱真。第六窟中有一尊漂亮的多罗菩萨佛像,她安详的脸庞散发着慈善的光辉。

耆那教石窟有五个,虽然规模较小,但也有生动细致的雕像,如第34窟的芒果树下坐在狮子上的阿姆比卡女神。

印度教石窟有17个,以宏伟的凯拉萨神庙(第16窟)为中心。这是一座用来祭祀湿婆神的神庙,它始建于公元八世纪,是由七千多名劳力,前后耗时一百五十多年,在山麓上一整块巨大的天然花岗岩峭壁上凿空雕镂而成。其中精巧无比的门楼、宽阔的庭院、繁复华丽的神龛和高耸的佛塔,无不令人称奇。

此外,大大小小的雕像也让人忍不住赞叹,从体型庞大的石象,到精雕细刻的湿婆像、雪山女神像及其他众神像浮雕,无一不是连细节都栩栩如生。这些佛像最初都染着丰富的色彩(其中一些至今仍残留着斑驳的色块),而主塔涂着厚厚的白色,象征湿婆神的故乡——冈仁波齐山上圣洁的白雪。

6.印度,拉贾斯坦邦

千柱神庙

在阿拉瓦利的深山之中,乌代布尔市和焦特布尔市之间,伫立着一座美丽的耆那教寺庙——千柱神庙。这座建于公元五世纪的寺庙完全由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周围被苍翠树林环绕。庙的中央竖立着耆那教创始人的大理石雕像,雕像分别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人们从寺庙的四个入口进入,都可以看到他。堡垒般坚固的基石拔地而起,将寺庙华丽的外墙、灰色大理石的屋顶和堂皇的尖塔高高托起。

在内部,架起穹顶的是1444根石柱,根根精雕、个个别致,无一重复。柔和的光线从不同角度照进来,投射到大理石上。随着太阳逐渐升空,庙内的颜色也由灰色变为金色。当僧人和朝拜者穿梭于石柱的光影之间时,他们身上那橙黄色或赤红色的袍子更给这里增添了一抹亮色。

公元五世纪,一位名叫德哈纳的耆那教商人有个愿望——为阿迪那斯建一座宏伟的寺庙。阿迪那斯也叫瑞斯哈巴那刹,是耆那教的创始人,也是第一位启蒙圣人。商人拜见了国王拉纳卡伯并向他请求批准建造寺庙的土地,国王恩准了他,所以千柱神庙又名“拉纳克普”,以感激他的慷慨大方。

千柱神庙称得上是印度最为和谐的宗教圣地之一。这里游客如云,但根据耆那教“不杀生,非暴力”的教旨,游客进入寺庙时不能携带任何皮草,甚至不能穿皮鞋。走进千柱神庙,看着精美细腻的大理石石雕和认真念经的僧人,你在沉浸于虔诚氛围的同时,也必定会为众工匠精湛的技艺所折服。

7.印度,新德里

巴哈伊莲花庙

巴哈伊教由伊朗贵族巴哈欧拉创建于19世纪,其基本教义可概括为“上帝唯一”“宗教同源”和“人类一体”。所以,当在伊朗出生的建筑师法里布兹·萨哈巴在上世纪80年代接受委托,为印度巴哈伊教设计一座新庙时,他力图让寺庙给人的感觉既独特又熟悉、既突出现代气息又能反映印度丰富的宗教文化底蕴。在设计中他唯一需要遵循的要求是:寺庙要有九面,这是由巴哈伊的传统决定的。在巴哈伊教中,“九”象征着完整,九角星是巴哈伊教的标志。

新庙的灵感来源于莲花,象征着创造、觉悟和纯净的灵魂。莲花庙位于一座风光秀美的园林之中,庙的底座有九个清水池环绕,这将寺庙烘托得如同优雅漂浮于水面上的巨大白莲,正在太阳下徐徐绽放一般。

新庙的内部是一个简单安静的大殿。缕缕阳光从27片大理石“花瓣”的缝隙中透过,洒在大殿中央。新庙欢迎一切有信仰和无信仰者,它本身的结构就证明了这一点:新庙共有九面,每一面都有一个入口,代表着对各种世界观的接纳。巴哈伊信徒认为,我们必须为自己来追寻真理和上帝,而不是盲目地遵循其他人的教条和教派,所以他们不崇拜偶像、不需要教士、不设祭坛和讲坛,也没有规定的祭祀仪式或朝拜方式。在庙中,人们可以祷告一番,也可以庄严但不拘束地聚在一起诵读巴哈伊经文。

莲花庙是宗教功能与灵感设计的完美结合。它不是举行隆重仪式的场所,而是开放心灵和包容精神的大同之地。

8.印度,阿姆利则

金庙

马克·塔利(Mark Tully)

阿姆利则对锡克教徒的意义就像耶路撒冷对基督教徒、麦加对穆斯林、瓦拉纳西对印度教徒一样,是他们最重要的朝圣之地,而金庙正是锡克教圣城阿姆利则的核心。

金庙最初由锡克教的第五任古鲁阿尔琼·德沃(Arjan Dev)建于15世纪,后两度被阿富汗入侵者破坏。17世纪阿富汗撤出阿姆利则后,金庙得以重建。到了18世纪,唯一一位锡克王朝国王兰吉特·辛格(Ranjit Singh)终于把金庙完善成了现在的样子。

比起世界上其他宗教的纪念建筑,金庙并不宏大。它占地只有40.5平方英尺(约合3.8平方米),却极其精巧华丽。金庙的第二、三层和顶上裸露的地方都铺满了镀金的铜叶片,让人感觉整座庙都是由金子打造而成。在看似托起金庙的“神池”的圣水映衬下,整个庙宇闪闪发光。寺庙以洋葱形圆顶装饰每个角,中央饰以镀金圆顶,象征一朵倒插于湖水中的莲花。

走过长长的栈道,朝拜者就来到了位于“神池”中心的金庙前。还未走进白墙中央的小门,赞美诗的吟唱声就传了出来,经由水面袅袅飘向远处。密密麻麻的朝拜者伏地拜倒,用身体向上帝臣服,而金庙一直以来也被锡克人尊称为“上帝之殿”。在环绕金庙的“神池”岸边,有的人在默默祈祷,有的人干脆跳入水中沐浴起来,而所有人最后都要沿着“神池”走上一圈。

锡克教最基本的信仰是众生平等,所以金庙有四个门,代表欢迎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同种族信仰的人们。锡克教诞生于15世纪末,与几乎同一时期诞生于欧洲的新教(16世纪初)有许多相似之处,二者的产生原因都是:宗教已经被仪式和迷信所禁锢,教士的势力太大,正教变得过于重要而遏制了灵性。建立锡克教的古鲁是老师,而不是教士,所以锡克教徒被授予的思想是:他们与上帝之间的交流不需要婆罗门(译注:古印度社会称祭司为婆罗门,他们掌握神和人的沟通渠道,因此占据着社会上最崇高的地位)的介入。锡克教与新教革命的不同仅仅在于:新教认为圣者的引导是必要的,而最后一任锡克教古鲁告诉教徒他们所要学到的一切都包含在“圣典”之中。“圣典”即为古鲁,所以也被称为《古鲁·格兰特·沙希卜》(Guru Granth Sahib)。朝拜者进入金庙后,会在“圣典”前俯伏祭拜。每天早上,教徒都会用金轿把“圣典”抬至装饰精美的圣所中。

与印度其他喧闹混杂的朝拜神殿圣地不同,金庙非常安静有序。这里没有教士纠缠朝拜者或游客,也没有常与宗教旅游相伴的商业气息。这里充满崇敬的氛围,但却不是基督教堂中那般肃穆的崇敬。朝拜者和其他游客在通往金庙的栈桥上轻松地聊天,孩子们也不会受到禁止说话的警告。圣诗不断吟唱,圣典反复诵念。

这里没有定期的公众礼拜。事实上,除了进庙必须包头、赤脚以表示虔诚外,朝拜者没有任何其他义务。朝拜者全靠自觉向上帝靠拢,努力理解经文并感受神祇。这里的圣洁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感受到,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能从绵延不绝的吟诵之声、在水面上闪烁的金庙倒影和全天跪着擦地板的志愿者的奉献精神中感受到它的圣洁。所以,当1984年锡克教极端分子将金庙作为堡垒,引致印度军队为了清除他们而炮轰金庙时,我感到无比痛心。好在当年的剑拔弩张很快就过去了,这里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9.印度,新德里

尼拉穆丁圣陵

马克·塔利(Mark Tully)

对我来说,不同信仰之间的仇恨是与他们的教义相冲突的,并会给那些吵着诋毁宗教的人提供“火药”。这也是我对13世纪南亚最受崇拜的苏非派圣人哈兹拉特·尼拉穆丁·欧里亚的圣陵(或称神庙)充满尊敬的原因。

苏非派是伊斯兰教的一个派别,倡导以苦行、禁欲等修行方式来实现内心的自我。如今仍有广泛影响的苏非派诗人鲁米说:“苏非主义是人类为重续以前断掉的认知所做出的努力。”那种认知与其他宗教的神秘派别有众多相似之处:他们都专注于感应上帝或是超自然体验,而不是一味强调信条和道德规范。所以,苏非代表的是各种信仰的共同之处,而非不同之处。

尼拉穆丁圣陵正是这种“合一性”的标志。在周边拥挤狭窄的小巷里,商贩们卖的是传统的穆斯林食物——在烤架上烤出的羊肉串和热气腾腾的比尔亚尼饭(译注:biryani,一种用藏红花等众多香料调制的印度传统饭),还有在穆斯林圣殿朝拜的各种必需品——红玫瑰花瓣、祈祷帽、念珠、香等。除了穆斯林以外,印度教徒、锡克教徒和基督教徒也都会来圣陵朝拜。

在圣陵的围墙内,那些来祈祷哈兹拉特·尼拉穆丁·欧里亚保佑的人首先要在他最有名的弟子、诗人库施洛的墓前祭拜。尼拉穆丁本人的墓,在过去几个世纪里被数次翻修重建,现在是一座白色大理石结构的建筑,由带有黑色条纹的白色圆拱顶覆盖。

圣陵旁是一座始建于13世纪的红砂岩清真寺。它有三个比较扁平的圆顶,由镶嵌着花卉和阿拉伯铭文的大理石拱柱支撑起来的走廊围绕着寺庙的内庭。有特殊请求的人会在内庭墙壁的格子系上红绳,请求哈兹拉特·尼拉穆丁·欧里亚赐福他们或帮助他们实现愿望。在内庭,朝拜者向覆盖着陵墓的绿布洒红玫瑰花瓣,并亲吻围栏,穆斯林则会诵念第一版《古兰经》。除了穆斯林的斋月,每个周四晚上,不管你信仰什么宗教,或有没有宗教信仰,都可以来听一听几位歌者演唱的卡瓦力颂歌(译注:Qawwali,苏非派信徒独创的音乐形式,赞美真主安拉和这陵墓中的圣人)。卡瓦力颂歌的热情和风格具有强烈的感染力,据说曾有一位伟大的苏非圣者在听到激动处欣喜得都昏迷过去了。

在清真寺后面,是20世纪苏非圣人、音乐家印纳雅·堪(Inayat Khan)的陵墓。他曾经说过:“无论是由基督还是由其他圣人传授的宗教,都旨在唤醒人们心中的感觉。”印纳雅·堪将自己创立的理论称为“普遍信仰”,这不是一种新的宗教,而是将不同的宗教结合在一起。因此对我而言,尼拉穆丁·欧里亚和印纳雅·堪的圣陵就意味着:我既可以是一名英国国教徒,同时也能成为普遍信仰的一分子。

10.越南,广宁省

下龙湾

关于下龙湾的来历有种种传说:有人说这里的1600座石灰岩岛是由天降神龙为抗击入侵舰队而吐出的颗颗珍珠化成的;还有一种民间传说是神龙的长尾把大地撕裂,形成了盆地和缝隙,附近的海水又将这里填满,形成了下龙湾。在任何人看来,这湛蓝海水与覆满植物的鲜绿色石灰岩壁结合得恰到好处,确似天宫神仙的精品妙作。

这里的每座小岛或岩石都形态各异:有些就像动物世界,比如大象(Voi)、斗鸡(Ga Cho)、狗、龟和蛤蟆等;有些岛内有湖;有些岛中心有绚丽的岩洞,如木头洞(Hang Dau Go)就以其活灵活现,形似鸟、兽、人的石钟乳和石笋而著称。还有贞女洞(Trinh Nu),据说一户贫苦人家无法还债,就将女儿抵押给一个富商,少女不肯向富商屈服,便被关押在这个孤岛小洞里,憔悴而终,最后化为石头。

据说在下龙湾的水下,至今仍有神龙盘踞,许多从未踏上过陆地的浮村居民每一次出海捕鱼之前,都要向这水下神灵供奉祭品。几个世纪以来,这种小型的祭祀仪式都在小岛上的岩洞里安静地进行,没有游人打扰。

11.日本,京都

伏见稻荷大社

通往伏见稻荷大社的山径被几百个橙色的“鸟居”(译注:鸟居是一种类似于中国牌坊的日式建筑,常设于通向神社的大道上或神社周围的木栅栏处,主要用以区分神界与人类所居住的凡界)所遮蔽,密密麻麻地形成了一条长达数英里的隧道。这些木质“鸟居”都是由信徒捐赠的,它是日本最古老的宗教——神道教的标志,代表神域的入口。按照传统习俗,游客到了这里要洗手、漱口,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完成从凡界到神界的过渡。

伏见稻荷大社位于稻荷山之麓,是日本众多供奉稻荷神的神社中最重要的一座。稻荷神是日本神话中掌管丰收的神,他的化身有男有女,有时男女同体,是最受神道教信徒尊敬的神灵之一。

位于稻荷山脚下最底层的是神社的正门(romon)和本殿(Go-Honden),殿内有稻荷神的象征——镜子。绕到正门和本殿的后面,经过一段鸟居路,你就来到了山腰上的内殿(Oku miya)。在山顶上,则有上万个供私人祭拜的小丘(tsuka)。在整个神社的院内,你都可以看到稻荷神的使者——狐狸的雕塑,它们的造型通常是用爪子握着或用嘴叼着一把开谷仓的锁匙、一份卷起的商业契约或一捆稻子。

在为期三天的日本新年期间,会有几百万朝拜者涌到这里。人们在社内摆满稻米、米酒和其他供品来供奉狐狸信使,期望它们能代朝拜者向稻荷神美言求情。还有一种非常受欢迎的祭品叫做稻荷寿司,是一种卷着炸豆腐的寿司,它是公认的狐狸使者最爱吃的食物。

12.斯里兰卡,西北省

阿然卡勒森林寺庙

迈克尔·翁达杰(Michael Ondaatje)

在阿然卡勒的入口处,有一条弯曲的沙路通向森林深处。每天早晨,僧人用两个小时清扫道路,拂去层层落叶;到了傍晚,落叶和枯枝又将道路盖住。但中午时分,黄色的沙路表面干净得如同一条清澈的小河。在这条沙路上行走,本身就是一种冥想。

这片森林如此安静,不用心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你要像在水中放滤网一样,仔细捕捉金莺和鹦鹉的鸣叫声。有人说,只有“那些心如止水的人,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地方。在这里,一切激情都归于平静”。

随着前行的脚步,你会在林间发现一座古沐浴池,许多不知名的历史遗迹,还有一片像打谷场一样的空地。这里还有一座石庙,在突出的石台上立着一尊小小的佛像,一片大叶子为他遮光挡雨。站在高耸的树木之间,人犹如身在一口深深的绿井当中。稍一有风从树下吹过,树叶便沙沙作响,飘摇摆动。

历代的王公贵族都希望通过什么来证明他们的显赫与荣耀,但在12世纪晚期,无著大师和他的追随者们宁愿几十年隐居在阿然卡勒,不被世人所注意。在他们离世后,这座森林寺庙更加杳无人迹,道路铺满落叶,无人清扫,林间也再没有沐浴时传来的藏红花和楝树的香气。也许正因为如此,阿然卡勒的美才更加精妙。

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里,这里没有人烟,也没有宗教活动,甚至连鸟叫声都听不到,只有一两只蜜蜂在空中发出嗡嗡声。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座寺庙的存在。森林变成了荒林,留下的只有被虫吃鼠咬的破旧木坛,沐浴池里积满了几个世纪的花粉,又被密密麻麻的野生植物覆盖着,所以即便有过路者,也不知道这里隐藏着一个古老的池子。这里成了那些喜欢趁着夜色,在温暖的岩石上和无名植被上疾驰的小动物们的天堂。

直到四百多年以后,才又有僧人来这里的石庙中居住。12世纪的残井倒映着天空,井水中银光闪烁。

13.津巴布韦,布拉瓦约

马托博山

亚历山大·麦考尔·史密斯(Alexander McCall Smith)

马托博山,旧称马托泊斯山,是非洲最具灵性的地点之一。只有最精妙的语言才能描述它脱俗的美,只有最极致的笔触才能抓住它的神韵。这片花岗岩山脉不能用高耸来形容——它没有特别高的山峰,也不能说雄伟;它既不野性,也不苍凉;它平静,却绝不驯服。能够描述它的,唯有“迷人”二字。

马托博山位于津巴布韦的第二大城市布拉瓦约以南,马塔贝莱兰国的旧都就建在这里。马塔贝莱兰国是由恩德贝勒族(译注:Ndebele,原南非祖鲁王国的一支,)1838年在酋长姆基利卡基的带领下,定居于津巴布韦西部及西南部一带)酋长姆基利卡基(Mizilikazi)所建,他死后就葬在马托博山的一个山洞中,但具体位置未作标记,许多年来鲜有人知。大约20年前,我寻找过负责保护墓穴的灵媒,我记得她叫爱丽丝,是一位和蔼可亲、彬彬有礼的女士。她带我穿过厚厚的灌木丛,来到了埋葬酋长的山洞口。在那里,她诵念了一段长长的恩德贝勒族颂诗——按照传统,这种颂诗是在祖鲁族和恩德贝勒族国王面前诵读的。向洞内窥去,我只能分辨出国王的牛车碎片,至于国王的遗体,是在洞中一个由石头砌成的地方单独存放的。站在这里,我不由得被它深深打动——这就是一位王国创建者最终休息的地方,而他辛苦建立起来的王国后来在反抗英国殖民者的那场悲壮而惨烈的战役中分崩离析了。

在大山深处,大自然把花岗岩一块块堆积起来,堆得那么不可思议。大块岩石上因布满青苔而显现出灰绿色,在晚霞中又呈鲜红色,从远处望去微微泛着蓝光,在清晨的阳光下又呈现出素净的白色。它们的宁静似乎压得过不绝于耳的蝉鸣声,甚至在雨季,当白色的雨帘伴随着电闪雷鸣倾泻下来时,花岗岩的山脉仍保持着它们的优雅和宁静。

对于恩德贝勒人来说,这片山脉是祖先灵魂的归宿。他们的信仰虽然已经被由西方传入的基督教所取代,但在许多人的生命深处,古老的信仰仍然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着影响。灵性与地点是密切相关的,这一点在马托博山最美的地点之一、被誉为“最迷人的心灵归宿”的马林迪兹穆(Malindidzimu)尤为如此。这里是恩德贝勒人的圣地,连塞西尔·罗兹(译注:Cecil John Rhodes,1853~1902年,英国政治家、商人,19世纪末期,他替英国在津巴布韦建立起殖民地)也将这里选为自己的墓地。现代的游客尽管对这个国家的沉重历史不甚了解,但当他们站在山顶极目远眺,看着绵延不尽的山峰在充满激情的非洲大陆上延伸向远方时,无不感动陶醉。

14.马里,邦贾加拉

多贡神殿

西非最大的河流尼日尔河在流经马里共和国时拐了一个大弯,一支名叫多贡的黑人土著民族就生活在这里。大部分多贡人如今仍居住在相对高度约为100英里(约合160公里)的邦贾加拉悬崖上的村庄里。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片神圣的土地,圣石、圣池和圣洞在多贡人的村庄里随处可见,这其中最圣洁的,要属坐落在每个村庄中心的神殿了。与周围平顶的民居和带有茅草尖顶的粮仓一样,这些神殿主要用脚下的黄色泥土垒成,与周围的自然景观融为一体。

乐比神殿和比努神殿是神殿中最重要的两种。乐比神殿主要供奉多贡神中最重要的土地神乐比(god of Lebe)。在多贡人的传说中,乐比是第一个离世的人类,他转世化为一条蛇,完成了从出生、死亡到再生的循环。多贡人的首领合贡(译注:hogon,多贡人在每一个较大的聚居区都有一名宗教领袖,称为合贡,全国则有一名最高合贡)会在乐比神殿举行仪式,祈求丰收。根据古代多贡人的神话传说,在创世之初,从天狼星系来到地球的智慧生物诺母(Nommo)经过一系列的转化,成为四对双胞胎,乐比就是其中之一。他们是人类的祖先,相传他们的灵魂就停留在乐比神殿正面的八个壁龛之中。

第二种神殿是用于祭拜多贡人的保护神比努(the Binu spirits)的比努神殿。这类神殿通常都装饰着带有象征意义的图案和浮雕,颜色为多贡的传统色:黑、白、红和大地色。比努神殿的一大显著特色是正面墙壁上奇怪的白色条纹,那是人们在祭祀时泼到墙上的供品——粟米粥,以此向比努祈求雨水和丰收。有些比努神殿的四个或八个角楼上以鸵鸟蛋作装饰,象征富饶和宇宙蛋(译注:cosmic egg,多贡人相信最初的宇宙是一个包含着所有物质的种子或符号的巨大的蛋,在一种不断旋转的力量下,蛋被打开,释放出旋风,最终形成了在宇宙中不断旋转的恒星和行星),这一特征与马里的杰内大清真寺相似。

多贡的神殿再次体现了土地、动物和人之间的密切联系。它仿佛一条神圣的纽带,把多贡人生活的各个方面联结在一起。

15.亚美尼亚,阿拉拉特州

霍瑞维拉修道院

霍瑞维拉修道院位于亚美尼亚边境宽阔的平原上,背后是神圣的亚拉拉特山——根据《圣经》记载,在大洪水过后,诺亚方舟就停泊在这里。霍瑞维拉修道院外表朴素,甚至略显简陋,但意义重大。这意义并不在于它坐落在圣山脚下,而在于亚美尼亚是世界上第一个将基督教列为国教的国家。

霍瑞维拉修道院由一座教堂、一座小礼拜堂、教士屋舍和用膳房组成,四周的围墙如同堡垒,将修道院圈在其中。建于公元17世纪的St.Astvatsatsin教堂由红砖砌成,外部除了几个具有亚美尼亚特色的十字架浮雕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甚至连几扇拱形的窗户也能算得上点缀。教堂内部的长方形会堂同样简朴,一个小小的彩绘祭坛就是仅有的装饰了。

霍瑞维拉是亚美尼亚语“深深的地牢”的意思。在修道院的岩石地面上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沿着窄窄的通道,顺着金属梯子下到地面以下20英尺(约合6米)处,就到了一座狭窄漆黑的石牢。能打破这里阴郁气氛的,只有从小窗口透射进来的一点光束以及与人争抢着有限空气的几根蜡烛发出的微光。

这座幽闭的地牢正是公元三世纪亚美尼亚圣徒格里高利被国王特拉达三世(King Trdat III)囚禁了13年的地方。传说后来国王得了一种怪病,变成了一头野猪。格里高利被释放出来后,治好了国王的病,并把他转化为一名基督教徒,从此亚美尼亚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基督教国家。

16.约旦,亚拉巴谷

佩特拉古城遗址

皮柯·耶尔(Pico Iyer)

我从砂岩上的一条小裂缝中穿过,继续前行,通过一个又窄又高的峡谷——那么窄,有些地方只有四码宽;那么高,高得根本看不到天空。再走大约15分钟,又要过一个黑暗幽静的红岩峡谷。从峡谷出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高135英尺(约合40米)、宽90英尺(约合27米)的巨型六柱大殿。大殿完全在岩壁上打凿而出,四周雕满了古典石像,这就是“宝库”——卡兹尼宫殿(Khazneh)。

过了卡兹尼宫殿再往前走,穿过一个稍宽的通道,四周的岩壁上到处都是已经消失的纳巴泰民族(译注:Nabataeans,阿拉伯游牧民族,他们建立了厄多姆王国,以佩特拉为首都)的古墓。从通道出来,眼前再一次豁然开朗,我看到一片好似隐藏在沙漠之中的城市。这里有一座能容纳3000人的圆形露天大剧场,还有500多座墓冢隐藏在四周的峭壁和洞穴之中,在远处还有另一座建筑(修道院),它的规模比宝库更大。

“红石城”佩特拉(希腊语“岩石”之义)最早是由纳巴泰人在公元前五世纪建于约旦南部的萨拉山脉中的。那里已经有人居住了六千多年——最早的居民定居于山谷河床之中。这支从西阿拉伯半岛来的游牧部落意识到这个秘密的地方(他们称之为Rakeem)非常适合安家,在这里他们可以控制通往四个方向的贸易通道:加沙、大马士革、阿克巴和穿越沙漠的方向。佩特拉在其鼎盛时期拥有30,000人口,富有开拓精神的纳巴泰人还发明了自己的字母(是现今阿拉伯语的雏形),并独创了自己的水路和堤坝。

公元106年,当罗马人占领佩特拉时,他们也注意到了这座隐匿之城的价值所在,于是又在这里加盖了浴场和柱廊,使佩特拉变得更大、更加繁荣。不过,随着历史的车轮继续前进,整座城市最终还是在岩石高墙之后陷入寂静。此后的许多年里,没有人知道峡谷中竟然有这么个地方存在,住在当地的贝都因人(译注:Bedouins,阿拉伯人的一支,后随着游牧业的发展逐渐扩散到西非、北非等国家)都在费尽心思地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1812年,瑞士探险家约翰·路威格·贝克哈特(译注:Johann Ludwig Burckhardt,第一个证实佩特拉古城至今尚存的西方人)在“山中迷城”传说的吸引下,乔装成阿拉伯人混进了这里,欧洲人才真正了解了这座隐藏的石城。

今天,人们在佩特拉仍能感受到它的与世隔绝,历史仿佛原封不动地停留在几个世纪以前,而这座城市就像一只从我们一无所知的文明中漂来的小船。现代游人可能会被这里的驼铃、牧羊人、热闹的茶摊以及在崖间和野花丛中捉迷藏的小孩所吸引,也可以爬到“祭祀高地”(High Place of Sacrifice)上,在贝都因人过去经常搭羊皮帐篷的露营地附近享受一顿野餐。这里夜间有时也会开放,在宝库前面的空地上,人们点起小灯笼,演出古典阿拉伯音乐。

然而,这里提升心灵、扩展见识的力量更在于那种踮起脚尖踏入未知之地的感觉。我恰巧是在新千年的第一天拂晓来佩特拉参观。在阴暗的峡谷中走了大约20分钟以后,我出来时只看到了另一个形象——一位日本游客独自站在广阔天地之中。

2003年,人们在宝库下面又发现了一处新遗址。这项新发现仿佛在提醒我们:佩特拉永远有发掘不完的秘密。据统计,)95%的佩特拉古城仍有待发掘,那是一个我们刚刚开始辨出轮廓的世界。

17.伊朗,马什哈德

伊玛目礼萨圣陵

些国家和地区)穆斯林的圣城——马什哈德的中心。蓝色的蛋壳形圆顶、金色的尖塔和庭院的喷泉,无不再现着“天堂花园”的美景。随着夕阳西斜,夜幕降临,穆斯林的唤礼(Adhan)声回荡在空气中,传颂着真主的伟大。虔诚的人们开始礼拜,一些露出头发的妇女停下来,用花纹精美的罩袍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后,方才缓缓进入院内。

对于什叶派穆斯林来说,前12位伊玛目(译注:即从第一代伊玛目阿里到第12代伊玛目穆罕默德·马赫迪为止的12人)是永无过失的,是为他人树立精神榜样的完美人类,其中伊玛目礼萨以其才华出众、无比正直而著称。公元818年,他被推选为哈里发(译注:caliph,伊斯兰教职称谓,意为真主使者的“继承人”)后,遭其他竞选人妒忌,被迫害入狱。一千多年以来,他的墓地始终是朝觐者心中的神圣之地。

在伊玛目礼萨圣陵之中,七座庭院被一个名为“圣殿”(Bast)的走廊连接起来,通向围绕着墓室的21个内厅。内厅的墙壁全部由镀着金银的马赛克装饰,它们将天花板上的大吊灯发出的光芒以各种不同伊玛目礼萨圣陵就像一颗润泽的宝石一样,镶嵌在什叶派(译注:伊斯兰教的两大派系之一,主要分布于伊朗及其他一的角度散射出去。

越是靠近圣陵的中心,墙壁上的几何图案就越是精细复杂,大图中嵌套小图,让人眼花缭乱。在中央大厅的墙上,由金银丝网、浮雕和大理石组成的炫丽装饰让这场视觉盛宴达到了高潮。陵墓的圆顶以金片覆盖,圆顶正下方是镀金格子的圣罩(zarih),遮盖着伊玛目礼萨的陵墓,朝觐者们此行的终点就是触摸圣罩。他们蜂拥着触摸和亲吻圣罩,以示他们对这位什叶派第八位伊玛目的崇敬之情。

18.伊朗,伊斯法罕

谢赫·鲁特福拉清真寺

谢赫·鲁特福拉清真寺建于17世纪早期,位于伊玛目霍梅尼广场(原名伊斯法罕皇家广场)的东侧。这是世界上比例最完美的广场之一,是仅次于北京天安门广场的世界第二大广场。优雅别致的二层拱廊环绕着广场,将分布四周的几座伊朗最辉煌的建筑连结起来。其中,谢赫·鲁特福拉清真寺巨大、光滑的浅粉色球形屋顶,在太阳下熠熠生辉,与旁边蓝绿色圆顶的伊玛目清真寺形成鲜明对照。在底部,彩釉大门配以蓝色、黄色和白色的图案作墙饰,俨然一个精细的彩陶蜂巢。但谢赫·鲁特福拉清真寺的惊人之处并不在外部,其内部才是真正的奇迹所在。

与其他清真寺不同,谢赫·鲁特福拉清真寺没有入口庭院,也没有祷告时刻召集信徒所用的尖塔,原因是:这本是一处私人的朝拜之地,是萨非王朝(译注:Safavid Empire,1502~)1736)年统治伊朗的王朝)的国王阿巴斯大帝(Shah Abbas)被伟大的黎巴嫩伊斯兰教学者谢赫·鲁特福拉(也是自己的女婿)而特别兴建的。

走进清真寺的大门,走过昏暗的入口过道,人们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祈祷大厅里的景象所震撼。陶瓷的墙砖上写满了阿拉伯文字,每一块都洋溢着生气,盘绕交织的笔划有如复杂的花卉图案中花朵的卷须和缠绕的枝蔓。第一眼望去,装饰穹顶的马赛克就像在头顶上方炸开的巨型焰火,在它最光芒四射的一瞬间凝结了一般。等人的眼睛适应了大厅里的光线后再看穹顶的图案,它又变成了一只孔雀的大尾巴,开屏的翎羽在四周窗户和穹顶小窗中透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对凡夫俗子而言,眼前的画面宛如仙境一景。

19.博茨瓦纳,马卡迪卡迪

马卡迪卡迪盐沼)亚历山大·麦考尔·史密斯(Alexander McCall Smith)

我们认定某地为灵性圣地的原因,多数与我们自己、与我们的活动有着某种联系。印度菩提伽耶镇著名的佛祖证道菩提树之所以对佛教徒意义重大,是因为佛祖就是坐在这棵树下顿悟的。对基督教徒很重要的地方,可能是圣人显灵、成就伟业或遗体的最终归宿地。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灵性是关于人类心灵的。我们需要具体地点的提醒,才能更好地纪念圣人曾经取得的功绩或受过的苦难。

那么,人迹罕至或根本无人涉足的地方呢?那些完全以无以言表的自然之美给我们的心灵带来震撼的地方呢?的确有这样的地方,我们的震撼是完全发自心灵深处的。虽然没有人的因素,但这些地方会在精神上让我们产生一种与地球、与我们的家园和我们最终安息的土地紧密联系的感觉。

每个国家至少会有一两处这样的地方:没有人工痕迹,铺陈在眼前的是一个与人无关、未遭人类破坏过的世界。在博茨瓦纳就有很多这样人迹罕至的原始景观,比如中部的卡拉哈里沙漠,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唯一的居民就是几小群桑人(译注:San,非洲南部一支原住民民族),他们至今仍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狩猎、采集的娴熟技术。在沙漠当中的马卡迪卡迪盐沼,几百平方英里的白色盐地与天空相连,唯一的点缀只有稀疏的几棵棕榈树。

站在这样的天空下,是什么带给人类心灵的震撼呢?是空。许多宗教都看重对“空”的培养,强调放下复杂的生活重担,放下自我和忧虑,让灵魂摆脱杂念,让自己“空”出来。身处忙乱的环境中时,我们很难做到这一点,但在非洲这片空地上,只有我们自己,置身于一个没有喧嚣,不被机器、水泥覆盖的世界。这里的夜晚没有人造光照明,天空中,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光亮洁白,我经常寻找低悬在夜空中的南十字星。在空旷的土地上,在非洲南端空阔的海面上,我是多么渺小,我们是多么小,我们的担心和忧虑是多么微不足道,世界是多么宽广美妙!

20.摩洛哥,马拉喀什

本·约瑟夫清真寺

本·约瑟夫清真寺始建于14世纪。16世纪60年代,它被萨第安苏丹们改建成了埃及以西最大的伊斯兰教神学院。它也是摩洛哥最漂亮的建筑之一,它的改建正值摩洛哥建筑业最鼎盛的时期。

清真寺的中间是被拱廊环绕着的巨大中庭,庭院的中央有一座长方形的洗礼池,潺潺的流水声更加深了寺院的宁静。到20世纪60年代,这里仍有知识渊博的神学家(族长)在肃静的环境里讲授《古兰经》和伊斯兰教。庭院外是供学者祈祷的厅堂和供居住的简单屋舍。这里宁静平和,是喧闹城市中难得的朝拜和冥想的好地方。

寺内几乎每一面墙、每一扇大门、每一道拱廊和每一根支柱都是经过精心装点的。几何形、花卉形的图案和书写独特的《古兰经》经文一起,昭示着真主安拉的无限荣耀、智慧和仁慈。所有的图案和文字都是由绿、蓝、赭色等色彩丰富的马赛克拼组而成的。

文字中的点睛之笔是“Bismallah”,意为“以宽容慈悲的真主之名”。而在图案中最抢眼的,就要属八角星了,祈祷厅的八角形圆顶再次体现了神圣的数字“八”。在伊斯兰教中,“八”是有神义的数字:天堂分八个区,最后的审判日时,八个天使托着安拉的宝座。如同清真寺本身一样,这些图案有两个简单却又意义重大的功能——赞颂真神和提升观者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