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治體九用人下(2)

所謂培養之方何也。凡人才未登仕版者。姑不具論。其已登仕版者。如內閣六部翰林院。最為薈萃之地。將來內而卿相。外而督撫。大約不出此八衙門。此八衙門者。人才數千。我  皇上不能一一周知也。培養之權。不得不責成於堂官。所謂培養者。約有數端。曰教誨。曰甄別。曰保舉。曰超擢。堂官之於司員。一言嘉獎。則感而圖功。片語責懲。則畏而改過。此教誨之不可緩也。榛棘不除。則蘭蕙減色。害馬不去。則騏驥短氣。此甄別之不可緩也。嘉慶四年十八年。兩次令部院各保司員。此保舉之成案也。雍正年間。甘汝來以主事而賞人。放知府。嘉慶年間。黃鉞以主事而充翰林。入 南齋。此超擢之成案也。蓋嘗論之。人才譬之禾稼。堂官之教誨猶種植耘耔也。甄別則去其稂莠也。保舉則猶灌溉也。  皇上超擢。譬之甘雨時降。苗勃然興也。堂官常常到署。譬之農夫日日田間。乃能熟悉穡事也。今各衙門堂官。多 內廷行走之員。或累月不克到署。與司員恆不相習。自掌印主稿數人而外。大半不能識面。譬之嘉禾稂莠。聽其同生同落於畎畝之中。而農夫不問。教誨之法無聞。甄別之例亦廢。近奉  明詔保舉。又但及外官。而不及京秩。培養之道。不尚有未盡者哉。自頃歲以來。六部人數日多。或二十年不得補缺。或終身不得主稿。內閣翰林院員數。亦三倍於前。往往十年不得一差。不遷一秩。固已英才摧挫矣。而堂官又多在 內廷。終歲不獲一見。如吏部六堂。 內廷四人。禮部六堂。 內廷四人。戶部六堂。皆直 內廷。翰林兩掌院。皆直 內廷。在諸臣隨侍 御園。本難分身入署。而又或兼攝兩部。或管理數處。為司員者。畫稿則囗囗一面。白事則寥寥數語。縱使才德俱優。曾不能邀堂官之一顧。又焉能達  天子之知哉。以若干之人才。近在眼前。不能加意培養。甚可惜也。臣之愚見。欲請  皇上稍為酌量。每部須有三四堂不入直 內廷者。令其日日到署。以與司員相砥礪。翰林掌院。亦須有不直 內廷者。令其與編檢相濡染。務使屬官之性情心術。長官一一周知。  皇上不時詢問。某也才。某也直。某也小知。某也大受。不特屬官之優劣。粲然畢呈。即長官之淺深。亦可互見。旁考參稽。而八衙門之人才。同往來於  聖主之中。彼司員者。但令姓名達於  九重。不必升官遷秩。而已感激無地矣。然後保舉之法。甄別之例。次第舉行乎舊章。  皇上偶有超擢。則楩一升。而草木之精神皆振。蓋培養之方。其略如此。

所謂考察之法何也。古者詢事考言。二者並重。近來各衙門辦事。小者循例。大者請  旨。本無才猷之可見。則莫著於言考之。而  召對陳言。  天威咫尺。又不宜喋喋便佞。則莫若於奏摺考之矣。 國家定例。內而九卿科道。外而督撫藩臬。皆有言事之責。各省道員。不許專摺謝  恩。而許專摺言事。乃十餘年間。九卿無一人陳時政之得失。司道無一摺言地方之利病。相率緘默。一時之風氣。有不解其所以然者。科道間有奏疏。而從無一言及  主德之隆替。無一摺彈大臣之過失。豈君為堯舜之君。臣皆稷契之臣乎。一時之風氣。亦有不解其所以然者。臣考 本朝以來。匡言  主德者。孫嘉淦以自是規   高宗。袁銑以寡慾規   大行皇帝。皆蒙   優旨嘉納。至今傳為美談。糾彈大臣者。如李之芳參劾魏裔介。彭鵬參劾李光地。厥後四人。皆為名臣。亦至今傳為美談。自古直言不諱。未有盛於我 朝者也。今  皇上御極之初。又  特詔求言。而 答倭仁之諭。臣讀之至於抃舞感泣。此誠太平之象。然臣猶有過慮者。誠見我  皇上求言甚切。恐諸臣紛紛入奏。或者條陳庶政。頗多雷同之語。不免久而生厭。彈劾大臣。懼長攻訐之風。又不免久而生厭。臣之愚見。願  皇上堅持  聖意。借奏摺為考核人才之具。永不生厭斁之心。涉於雷同者不必交議而已。過於攻訐者不必發鈔而己。此外則但見其有益。初不見其有損。人情狃於故常。大抵多所顧忌。如  主德之隆替。大臣之過失。非  皇上再三誘之使言。誰囗輕冒不韙。如藩臬之奏事。道員之具摺。雖有定例。久不遵行。非  皇上再三迫之使言。又誰囗立異以犯督撫之怒哉。臣亦知內外大小囗言並進。即浮偽之人不能不雜出其中。然無本之言。其術可以一售。而不可以再試。 朗鑑高懸。豈能終遁。方今考九卿之賢否。但憑  召見之應對。考科道之賢否。但憑三年之京察。考司道之賢否。但憑督撫之考語。若使人人建言。參互質證。豈不更為核實乎。臣所謂考察之法。其囗如此。三者相需為用。並行不悖。臣本愚陋。頃以議禮一疏。荷蒙  皇上天語嘉。感激思所以報。但憾識見淺薄。無補萬一。伏求  皇上憐其愚誠。俯賜 訓示。幸甚。

敬籌振興人才以濟實用疏咸豐元年

王茂蔭

臣維治平之道。在用人理財二端。而用人尤重。用非其人。財不可得而理也。顧用人必貴得人。而得人。尤必先賴作人。作人者何。舉天下之聰明材力。而鼓舞振興之。俾務為有用之學以濟用也。聰明材力世所不乏。務於有用。則用得其力。務於無用。則用不得其力。我 國家雅化作人。二百餘年。教養之方。選舉之法。至詳備矣。乃立法本善。奉行久而浸失其真。積習相沿。揣摩工而遂以成俗。臣竊見今日之聰明材力。悉專致於摩墨卷作小楷。而深惜其無用也。自來非常之才。有不必從學出者。然而從學出者千百。不從學出者一二。即後漢臣諸葛亮。亦有學須靜才須學之言。今一專功於墨卷。則囗書遂束之不觀。專功於作字。則讀書直至於無暇。二者之廢學。以作字為尤甚。而士子之致力。則於作字為尤專。合天下之聰明材力。盡日而握管濡毫。尚安得濟實用。臣聞上年  皇上特詔廣言之時。內外大臣。亦深以士習空疏為無用。於教育人才。挽回風氣。囗有奏請。顧其教育挽回之術。言者多責之教官。議者亦遂責之教官。夫士子方見墨卷小楷。為梯榮之捷徑。雖教官日督以實學。亦復何益。所謂所令反其所好民不從也。誠欲使庠序之士。咸務實學。必先使選舉之士。皆屬真才。是在我  皇上於各途考試之中。嚴行覈實。於各途考試之外。更切旁招。使有才者不終掩。而無才者無所倖。然而承平日久。人皆狃於故常。習於便安。以紛更為多事。以遠慮為迂圖。從而議者。必謂 國家取士之制。自來不易。名臣循吏。咸出其中。曾無乏才之慮。豈至今日而猶待他求。但將定例申明。自可無庸更議。於安常處順之時。為老成持重之見。此亦豈不誠然。然而臣見今日之天下。似未可晏然作無事觀也。外則異族之禍心包藏。而未知發於何日也。內則粵省之賊勢滋蔓。而遂以至於今日也。山野則有匪。河海則有盜。隱匿諱飾。所不能盡者。月或數聞焉。治鹽而鹽之利未可必興。治漕而漕之費未能盡革。治河而河決又見告矣。此猶得謂無乏才之慮乎。且臣嘗見海氛亟時。   成皇帝詔訪才能出眾深通韜囗之人。而下無以應矣。夫急而求之。緩而置之。此孟子所謂苟為不蓄終身不得也。臣又嘗見內外臣工。每遇盤錯。輒曰無法。夫 國家所以重賴臣工而寵異之者。為其有法耳。若皆以為無法。何不訪求有法之人用之。為天下得人難。誠欲訪求有法之人蓄以待用。似非設法以振興之。使天下之聰明材力咸務於有用之學不可。聰明材力。誤用可惜。真實經濟。驟期為難。自今而振興之。猶慮其緩。似不宜仍守相沿之積習。而為整頓之空言。百年之計。莫如樹人。臣自恨淺陋無策。以助 國家作人之化。謹就管見所及。不揣冒昧。敬擬五條。為我  皇上陳之。

一請鄉會試務期覈實以拔真才也。定例鄉會試。頭場制義試帖外。二三場試以經文策問。原欲於明理之中。更求淹貫經術通達治體之才。無如近時考官。專取頭場首藝。二三篇但能通順。二三場苟可敷衍。均得取中。以故近來各省刊刻闈墨。首藝尚有二三十篇。次三藝已屬寥寥。至經策多不刊刻。是考官明示士子以為無足輕重也。磨勘官於頭場文藝。間有籤議。而二三場則絕少。是磨勘大臣又明示考官以為無足輕重也。夫不重經策。何以辨學之虛實。應請 敕諭考官。自下屆鄉會試起。務以經策並重。非經策能出色者。不得拔登魁選。入魁選者。即刊刻以為多士程式。並將此意令各直省學政教官即行宣示。俾士子早知向學。又定例策題以三百字為率。而對策滿篇三百字。即可中式。空疏者往往就題敷衍。便可完卷。請嗣後策題改以百餘字為率。用杜敷衍之獘。抑臣更有請者。聞道光二十二年兩廣總督祁奏變通考選。遴拔真才摺內。於策問五道。請定為五門發題。曰博通史鑑。曰精熟韜鈐。曰製器通算。曰洞知陰陽占候。曰熟諳輿圖情形。以士子兼通為難。專門較易。照從前本經之例。於冊內分別填注。議雖未行。論者多謂切中時務。實足拔取真才。應請 敕令部臣檢錄原奏進呈。恭[候](侯)  聖裁。一請 殿試 朝考務重文義以式多士也。上年御史戴絅孫候補京堂張錫庚奏。 殿試不宜專尚楷字。並請刪去頌聯。奉  旨交禮部議奏。嗣部臣於楷字一節。似未議及。頌聯一節。亦第將舊例申明。令貢士敬謹遵照。謂浮華既黜。而實學不致淪遺。夫士子趨向。視乎去取。黜浮華。拔實學。自由讀卷大臣。伏讀乾隆二十五年  上諭。廷試士子為掄才大典向來讀卷諸臣率多偏重書法而於策文則惟取其中無疵纇不礙充選而已敷奏以言特為拜獻先資而就文與字較則對策自重於書法衡文尚待觀人而閱卷時竟先抑文重字可乎等因欽此。  聖訓煌煌。亦既深切著明矣。乃近來 殿試 朝考之後。考列前十卷與一等者。但傳其字體之工。曾不聞以學識傳者。考列在後之卷。又但聞某書極劣。某筆有誤。曾不聞以文義黜者。此士子所以專務作字也。作字必無間斷而始工。讀書遂以荒蕪而不顧。士習空疏實由於此。請嗣後令讀卷閱卷大臣。勿論字體工拙。筆畫偶疏。專取學識過人之卷。進呈  欽定以後。即將前十卷與一等卷。所以過人處。批明刊發。使天下曉然於 朝廷所重在文不在字。庶士子咸知所向。至考試試差。以重司衡之選。使非學業素裕。安能衡鑑不迷。乃臣聞考差者專於詩字求工。而文藝似可不講。考官如此。士子可知。制義且然。策問可想。應請令閱卷大臣。一併以文義為重。庶幾能拔真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