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妇人临产,服催生药惊动太早。夫肉离经而用力太过,以肓膜有伤,产后水道中垂出肉线一条约三尺,母牵引心腹痛不可忍,以手微动之,则痛欲绝。先服失笑散数服,仍用老生姜三片净洗,不去皮,于石钵臼内研烂,用清油二斤拌匀,入锅内炒熟,以油干焦为佳。先用熟绢缎绫五尺长折作结,左令稳重妇人轻轻盛起肉线,使之屈曲作一团,放在水平交道,却用绢袋兜裹,候油姜稍温,传在肉在线熏。觉姜渐冷,又用熨斗火熨热,使之常有姜气。如姜气已去,除去,又用新者。如此熏熨一日一夜,其肉线已缩大半。再用前法,越二日,其肉缩尽入腹中,其病全安。却再服失笑散、芎归汤补理。切不可使肉线断作两截,则不可医。

一、人患劳瘵两年,诸药不效。一日闻肉味,其腹痛不可忍,又恐传染,移至空房。候其自终经停三日,病者腹痛,气息将绝,思忆肉味之急,忽有人惠鸡子三枚,其病患俯仰取火,低头取瓦铫煎熟,吹火,屡燃屡灭,鼻中如有所碍。将熟间,忽嚏喷一声,有红线一条自鼻中出,牵抽约二尺长,趋下瓦铫中。病人知是怪物,急用碗复。煎铫中,尽力烧火不佳,其铫自裂,方住火。开铫视之,乃是小虫一条,头目皆见,已锻死,如铁线样。示家人后,弃之于江,其病即安。

一、居民,逃避石室中,贼以烟火熏之,欲死。迷闷中摸索得一束,其以萝卜嚼汁下咽而苏。又炭烟熏之往往致死,含萝卜一片着口中,烟起不能毒人。或预曝干为末备用亦可。或新水擂烂干萝卜饮之亦可。

一,自行癫穿断舌心,血出不止。以米醋用鸡翎刷所断处,其血即止。仍用真蒲黄、杏仁去皮尖、硼砂少许研为细末,炼蜜调药,稠稀得所,噙化而安。

一、身上及头面上浮肿如蛇伏者,用雨滴阶磉上苔痕一钱,水化开,噙蛇头上立消。

一、病患,齿无色,舌上白,或喜睡不知痛痒处,或下利,宜急治之下部。不晓此者,但攻其上,不以为意则下部生虫,食其肛烂见五脏便死。烧艾于管中熏下部,令烟入,更入少雄黄良。

一、人被蜘蛛咬,腹大如孕。其家弃之,吃食于道,有僧遇之,教饮羊乳,未几日而平。

一、妖魅猫鬼病患,不肯言鬼。以鹿角屑捣末,以水调服方寸匕即实言也。

一、蛟龙生子在芹菜上,食之入腹,变成龙子,须慎之。用锡粳米、杏仁、乳饼煮粥,食之二升。

三服,吐出蛟龙子,有两头。

一、鬼击之病,得之无渐卒者,如刀刺状,胸胁腹内切痛不可抑按,或即吐血、衄血、下血,一名鬼排。

断白犬头取热血一升饮之。

一、马希圣,年五十余。性嗜酒,常痛饮不醉,糟粕出前窍,便溺出后窍,六脉皆沉涩。与四物汤加海金沙、木香、槟榔,木通、桃仁,服而愈。此人酒多气肆,酒升而不降,阳极虚,酒湿积久生热,煎熬血干,阴亦太虚,阴阳偏虚,皆可补接。此人中年后,阴阳虚时,暂可活者,以其形实,酒中谷气尚在,三月后,其人必死。后果然。

云林暇笔(凡十二条)

一、医家十要:一存仁心,乃是良箴,博施济众,惠泽斯深。

二通儒道,儒医世宝,道理贵明,群书当考。

三精脉理,宜分表里,指下既明,沉 可起。

四识病原,生死敢言,医家至此,始至专门。

五知气运,以明岁序,补泻温凉,按时处治。

六明经络,认病不错,脏腑洞然,今之扁鹊。

七识药性,立方应病,不辨温凉,恐伤性命。

八会炮制,火候详细,太过不及,安危所系。

九莫嫉妒,因人好恶,天理昭然,速当悔晤。

十匆重利,当存仁义,贫富虽殊,药施无二。

一、病家十要:一择明医,于病有裨,不可不慎,生死相随。

二肯服药,诸病可却,有等愚人,自家担搁。

三宜早治,始则容易,履霜不谨,坚冰即至。

四绝空房,自然无疾,倘若犯之,神医无术。

五戒恼怒,必须省悟,怒则火起,难以救获。

六息妄想,须当静养,念虑一除,精神自爽。

七节饮食,调理有则,过则伤神,太饱难克。

八慎起居,交际当祛,稍若劳役,元气愈虚。

九莫信邪,信之则差,异端诳诱,惑乱人家。

十勿惜费,惜之何谓,请问君家,命财孰贵。

一、医家、病家通病一、南方人有患病者,每延医至家诊视后,止索一方,命人购药于市。不论药之真伪,有无炮制辄用。服之不效,不责己之非,唯责医之庸,明日遂易一医。

如是者数致使病症愈增,而医人亦惑乱,莫知其所以误也。吁!此由病家之过欤,亦医家之不明欤?一、北方人有患病者,每延医至家,不论病之轻重,乃授一二金而索一二剂,刻时奏效。否则,即复他求,朝秦暮楚。殊不知人禀有虚实,病感有浅深,且夫感冒腠理之疾;一二剂可愈。至于内伤劳痛瘵之症,岂可一二剂可愈哉?此习俗之弊,误于人者多矣,唯智者辨之。

一、医道,古称仙道也。原为活人,今世之医,多不知此义。每于富者用心,贫者忽略,此非医者之恒情,殆非仁术也。以余论之,医乃生死所寄,责任匪轻,岂可因其贫富而我之浓薄哉?告我同志者,当以太上好生之德为心,慎勿论贫富。均是活人,是亦阴功也。

一、凡病家延医,乃寄之以生死,礼当敬重,慎勿轻藐。贫富不在论财,自尽其诚,稍亵之,则非重命者耳。更有等背义之徒,本得医人之力,病愈思财,假言昨作何福易于某人之药。所为吝财之计,不归功于一人。吁!使不得其利,又不得其名,此辈之心,亦不仁之甚矣。

一、常见今时之人,每求医治,令患者卧于暗室帷 之中,并不告以所患,止令切脉。至于妇人,多不之见,岂能察其声色?更以锦帕之类护其手,而医者又不屑于问,纵使问之,亦不说,此非所以求其愈病,将欲难其医乎。殊不知古之神医,尚且以望、闻、问、切四者,缺一不可识病。况今之医未必如古之神,安得以一切脉而洞知脏腑也耶?余书此奉告世之患病者,延医至家,罄告其所患,令医者对症切脉,了然无疑,则用药无不效矣。昔东坡云:“吾求愈疾而已,岂以困医为事哉!一、吾道中有等无行之徒,专一夸己之长,形人之短。每至病家,不问疾 ,唯毁前医之过,以骇患者。

设使前医用药尽是,何复他求?盖为一时,或有所偏,未能奏效,岂可概将前药为庸耶?夫医为仁道,况授受相传,原系一体同道。虽有毫末之差,彼此亦当护 。慎勿訾毁,斯不失忠浓之心也。戒之戒之!一、人道至要:存心以仁为主,修己以敬为主,慎独以诚为主,克欲以刚为主,出语以确为主,制行以清为主,接物以恭为主,处事以义为主,容貌以壮为主,衣冠以正为主,饮食以节为主,滋味以淡为主,起居以早为主,步履以安为主,坐卧以常为主,游览以适为主,读书以勤为主,作文以精为主,穷经以理为主,观史以断为主,吟诗以情为主,立言以训为主,学术以儒为主,异端以关为主,日用以俭为主,交际以称为主,辞受以礼为主,事君以忠为主,事亲以孝为主,兄弟以让为主,子孙以教为主,妻外家以分为主,男女以别为主,宗党以睦为主,朋友以信为主,故旧以浓为主,食之以济为主,争斗以释为主,祀先以思为主,祭神以齐为主,御下以恩为主,奉上以谨为主,处常以经为主,处变以权为主,守官以廉为主,御众以恕为主,行政以德为主,教民以伦为主,断狱以哭为主,使民以时为主,税敛以薄为主,形罪以省为主,良善以旌为主,奸宄以惩为主,民财以惜为主,民力以宽为主,田上以垦为主,蚕桑以植为主,城廓以完为主, 以宁为主,盗贼以息为主,流移以还为主,兵甲以缮为主,士卒以练为主,马政以孳为主,盐铁以均为主,商贾以通为主,交易以平为主,器皿以备为主,材木以储为主,鱼鳖以蕃为主,鸡豕以育为主,桥梁以葺为主,道路以平为主,关市以积为主,河漕以疏为主,边塞以防为主,夷犯以霸为主。

一、间评世病:常见人家子弟,在于父母之前有因分财产而怨父母不均者,有听妒妻言而怨父母不慈者,有摭实己过而怨父母不道者,有放肆奢侈而怨父母拘管者,有饮酒嫖赌而怨父母钤束者,有私其妻而罔顾父母衣食者,有浓于外戚而薄于父母用度者,有兄弟执定轮养而致父母饥寒者,有父劳于耕收,母劳于井臼,夫妻闲过而还说父母不是者,有父母患病不请医药而借言老疾难治者,有父母衰老不行扶劳而辄言应该作蛊者。若此之类,难以备述。鸣呼!父母在日,不行孝敬,视如路人,及至殁后,却乃披麻带孝,扬声号哭,请僧供佛,修斋追荐,盛张鼓乐,唱戏暖伴,置备佳肴,美馔,异果醇浆,侍奉宾客,恐不尽情,扎造楼碑,做纸马人等物,炫目壮观。徒有千金之费,全无一毫之益。语云: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不遵大圣之成言,且悖文公之家礼;不唯取讥于达者,抑且贻笑于大邦。端书兹数句,谨白世人一览,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暗室亏心,神会搜检,祸福报应,不错半点。言虽不文,意思浮浅,世病可革,古风可迁,慎之!戒之!愚言可觇。

一、放肆训:尝见世人负少年豪气,胸襟高傲,言语刚强,将谓无人,唯知有己;眼空四海,欺侮一方;好仪人之丑态,不责己之过失;口胜鱼肠利剑,舌赛吹毛快刀,尤善于拒谏 非,难逃乎乡间舆论。一日时衰运去,祸起萧墙,常抱造次之惊,恒怀颠沛之厄,陷入重典,淹禁缧绁。浪费万贯,难求一生,盖为不仁之所召也。

呜呼!岂若遵礼惧法,屈己右人,存心恭敬,安分修德,使乡党称为端人乎。

一、斗讼训:窃见今人,偶因一言之忿不忍,或锱铢之利不均,则然斗殴构讼。夫我欲求胜于彼,则彼欲求胜于我矣。

仇仇相结,怨怨相报,遭官刑考讯,身罹重罪,久禁囹圄,苦不堪言,以致父母忧泣、兄弟愁悲、妻子惊哭、朋友叹息,损千金而身命不保,尽百计而无隙可脱,破家荡产,祸贻儿孙,尚未已也。鸣呼!岂若念忍一时,后退一步,饶让一着,庶几安家乐业,得享康福,使乡里称为善人乎。

叙云林志行纪

志行纪何纪?云林生平之志,素履之行也。志行何纪之?昔余先君令扶构恙几危。余请告就省,当时皇皇惊怖,赖云林诊摄救药,先君得以康复。余为先君而戴云林,诚通家而骨肉者也。稔知其为人之实,因历举其志行,而为之纪,重嘉善也。

云林世为金溪人,姓龚氏,名廷贤,字子才。生而岐嶷,仁孝天畀,襟度汪洋,卓乎为昭代人豪。早岁业举子,饱经术,操觚染翰,发为文词,云锦天葩,灿然立就。将有志南溟,效用廊庙,以大究厥施,缘数奇不第,遂缵父业,精于医。谓达则为良相,不达则为良医,均之有补于世道也。

始游许昌,如扶沟,诣都下,即受知于太学士中玄高公,定西侯文益蒋公,大司寇三川刘公。声名烨烨播京师,随被命拜官荣归。既而,由金陵复抵大梁,在在驰声,起死回生,活人无算。王侯公卿宾礼敬慕,迎候接踵,赠以诗章,旌以扁额,络绎不绝。而周藩海阳王 湖,安昌王静观,大宗正西亭,及当道抚台洪溪衷公,翰林玉阳张公,学宪一申杨公尤加毖焉!然赋性廉介,乐于施济而不责报。诸元老荐绅先生酬以金币而不可却者,虽受之,亦不私己,遗归以赈宗族乡党之贫困者。

事乃父西园公纯孝,温清定省,聚百顺以养志。如父志在仁天下,即推所传之秘集《古今医鉴》、《种杏仙方》、《万病回春》三书刊行于世,使人人按书而察其病,得以终天年而登寿域,大有功于天下后世。父志在钟爱庶母所生二幼子,即以其所爱者而加爱焉,视之犹父然也。凡家业悉推让之,又且另赠之以田,使安享其逸以承父欢,可谓善继善述而恪守义方者也。

至于让祖产于叔父,贻浓资于仲弟,建祠堂以承先,立家训以启后,创大门以华宗,置义田以赡族,此皆仁人义士之所为也。又尝输谷粟、赈饥民,而不忍其颠连;施棺木、瘗旅衬,而不忍其暴露;解衣裘、救寒士,而不望其后偿;崇礼节、友贤良,而不爽其信行;还鬻女、返卖僮,而不索其聘财;怜鳏寡、恤孤独,而不吝其浓费。志行卓荦,奇伟不可枚举,此特其彰明较着,可纪而传之以风世教也。

行将懿行上闻,征书叠下,垂名竹帛,端有在耳。且阴德动天,天心福善,胤祚永昌,食浓报于无穷,宁非理之必然也哉!不佞嘉其善而纪之,以俟太史观风者采焉!夫何谀是为纪。

时万历十六年强圉大渊献之岁陬月之吉。赐进士第亚中大夫、浙江布政使司参政、临川敬吾徐汝阳撰

后序

嘉靖丙辰岁六月十有一日,世宗肃皇帝遣平江伯陈王谟偕诸司持节授册袭封余为王。

时值溽暑,祗乃事罔恤劳瘁,症中痰火,头眩喘嗽,膝趾肿痛,不能动履,四时疾作,苦楚莫禁。余嫡长子朝 遍延诸医,治皆罔效,诚堕痼病也。万历丙戌五月复炽,殆岌岌矣。

长子昼夜惊怖,吁天身代,皇皇无措。天假良缘,适金溪龚生云林以应抚台洪溪衷公之聘,即汴邪,获与荆识,叩其学术,印乃父西园公家传儒医奕业鸣世久矣。余忻然景慕,遂隆礼市,延生为入幕上宾。生感其诚,乃曰:“司鼎鼎者务为良相,佐圣主成雍熙之世;专方脉者务为良医,跻生民登仁寿之域。余弗类,不克为良相以光辅太平,愿以良医济世,保王躬享遐龄增上寿,以永国祚。”复沉潜诊视,植方投剂,获效如响,不旬日而渐离榻,又旬日而能履地,又旬日而康复如初。三十余 沉 ,一旦起而痊愈之。噫!亦神矣哉!生其圣于医者乎?因悉叩其生平蕴借,出《古今医鉴》、《种杏仙方》二帙,已刊行于世,览之者,人人击节叹赏,如醉春风矣!然尤以为未展尽其底蕴,又括百家奥旨,成《万病回春》一集,其精微玄炒,诸名公已序其首矣!夫复何言?顾余感其惠,深嘉其用心之仁,敢 一言以续于后。夫集以《万病回春》名之者,数总于万也,病而曰万则无不该括;时和于春也,春而曰回则无不发生。如万物当严凝肃杀之余,挽之以阳春太和之盛,天之造化。生斡旋之矣。

行且大有补于世道。医国医民,何忝于良相乎?是以售诸梓以广其传云。

万历十六年岁次戊子孟秋之吉,周藩海阳王 湖勤 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