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之是語助,亦歎美也。旁磚,猶混同也。斬,求也。孰,誰也。之人者,歎堯是聖人;之德者,欺堯之盛德也。言聖人德合二儀,道齊群品,混同萬物,制馭百靈。世道荒淫,蒼生離亂,故求大聖君臨安撫。而虛舟懸鏡,應感元心,誰肯勞形弊智,經營區宇,以事為事,然後能事。故《老子》云為元為,事元事,又云取天下常以元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也。
之人也,物莫之傷,
〔註〕夫安於所傷,則傷不能傷;傷不能傷,而物亦不傷之也。
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熱。
〔註〕元往而不安,則所在皆適,死生元變於己,況溺熱之間哉。故至人之不嬰乎禍難,非避之也,推理直前而自然與吉會。
〔疏〕稽,至也。夫達於生死,則元死元生;宜於水火,則不溺不熱。假令陽九流金之災,百六滔天之禍,紛紜自彼,於我何為。故《郭註》云,死生元變於己,何況溺熱之閒也哉。
是其塵垢枇糠,將猶陶鑄堯舜者也,孰肯以物為事。
〔註〕堯舜者,世事之名耳;為名者非名也。故夫堯舜者,豈直堯舜而已?哉?,爻有神人之實焉。今所稱堯舜者,徒名其塵垢枇糠耳。
〔疏〕散為塵,膩為垢,穀不熟為枇,穀皮曰糠,皆猥物也。鎔金曰鑄,範土曰陶。鎰法,翼善傳聖曰堯,化聖盛明曰舜。夫堯至本#36,妙絕形名,混進同塵,物甘其德,故立名鎰以彰聖體。然名者粗法,不異枇糠;鎰者世事,何殊塵垢。既而矯餡佞妄,將彼塵垢鍛鑄為堯,用此枇糠涎值作舜。豈知妙體胡可言耶。是以誰肯以物為事者也。
宋人資章甫而適諸越,越人斷髮文身,無所用之。
〔疏〕此起譬也。資,貨也。越國逼近江湖,斷髮文身,以避蛟龍之難也。章甫,冠名也。故孔子生於魯,衣縫掖;長於宋,冠章甫。而宋實微子之裔,越乃太伯之苗,二#37國貿遷往來,乃以章甫為貨。且章甫本充首飾,爻須雲變承冠,越人斷髮文身,資貨便成元用。亦如榮華本猶滯著,富貴起自驕矜。堯既體道洞忘,故能元用天下。故《郭註》云,夫堯之元所用天下為,亦猶越人元所用章甫耳。
堯治天下之民,平海內之政,往見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陽,官然喪其天下焉。
〔註〕夫堯之元用天下為,亦猶越人之元所用章甫耳。然遺天下者,固天下之所宗。天下雖宗堯,而堯未嘗有天下也,故盲然喪之,而嘗遊心於絕冥之境,雖寄坐萬物之上而未始不逍遙也。四子者蓋寄言,以明堯之不一於堯耳。夫堯實冥矣,其迸則堯也。自進觀冥,內外異域,未足怪也。世徒見澆之為堯,豈識其冥哉。'故將求四子於海外而據堯於所見,因謂與物同波者,失其所以逍遙也。然未知至遠之述#38順者更近,而至高之所會者反下也。若乃厲然以獨高為至而不夷乎俗累,斯山谷之士,非元待者也,奚足以語至極而遊元窮哉。
〔疏〕治,言緝理;政言風教。此合喻也。汾水出自太原,西入于河。水北曰陽,則今之晉州平陽縣,在汾水北,昔堯都也。寶然者寂寥,是深遠之名。喪之言忘,是遣蕩之義。而四子者,四德也:一本,二述,三非本非進,四非非本進也。言堯反照心源,洞見道境,超玆四句,故言往見四子也。夫聖人無心,有感斯應,故能緝理萬邦,和平九土。雖復凝神四子,端拱而坐汾陽,統御萬機,寶然而喪天下。斯蓋即本即迸,即體即用,空有雙照,動寂一時。是以姑射不異汾陽,山林豈殊黃屋。世人齊其所見,曷嘗信此耶。而馬彪將四子為齧缺,便未達於遠理;劉璋推汾水於射山,更迷惑於近事。今所解釋,稍異於斯。故《郭註》云,四子者蓋寄言,明堯之不一於堯耳,世徒見堯之迸,豈識其真#39哉。
惠子謂莊子曰:魏王貽我大瓠之種,
〔疏〕姓惠,名施,宋人也。為梁國相。謂,語也。貽,遺也。瓠,匏之類也。魏王,即梁惠王也。昔居安邑,國號為魏,後為強秦所逼,徙於大梁,復改為梁;僭號稱王也。惠子所以起此大匏之譬,以譏莊子之書,雖復詞旨恢弘,而不切機務,故致此詞而更相激發者也。
我樹之成而實五石,以盛水漿,其堅不能自舉也。
〔疏〕樹者,藝植之謂也。實者,子也。惠施既得瓠種,藝之成就,生子甚大,容受五石,仍持此瓠以盛水漿,虛脆不堅,故不能自勝舉也。
剖之以為瓢,則瓠落無所容。非不暘然大也,吾為其無用而拮之。
〔疏〕剖,分割之也。瓢,勺也。瓠落,平淺也。暘然,虛大也。掊,打破也。用而盛水,虛脆不能自勝;分剖為瓢,平淺不容易多物。眾謂元用,打破棄之。刺莊子之言,不救時要,有同此言,應須屏削也。
莊子曰:夫子固拙於用大矣。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藥者,世世以拼僻統為事。
〔註〕其藥能令手不拘坼,故常漂絮於水中也。
〔疏〕洪,浮;游,漂也。恍,絮也。世世,年也。宋人隆冬涉水,漂絮以《作牽離,手指生瘡,拘坼有同龜背。故世世相承,家傳此藥,令其手不拘坼,常得漂絮水中,保斯事業,永元虧替。又云:僻,辦也。統,緬也。謂之#40緬於水中辦#41也。
客聞之,請買其方#42百金。
〔疏〕金方一寸重一斤為一金也。他國進客,偶爾聞之,請買手瘡一衛,遂費百金之價者也。
聚族而謀曰:我世世為拼僻統,不過數金;今一朝而齋技百金,請與之。
〔疏〕常,賣也。估價既高,聚族謀議。世世洪游,為利蓋寡,一朝賣衛,資貨極多。異口同音,僉曰請與。
客得之,以說昊王。越有難,昊王使之將,冬與越人水戰,大敗越人,裂地而封之。
〔疏〕昊越北鄰,地帶江海,丘戈相接,祕用鱸船,戰士隆冬,手多拘坼。而客素稟雄才,天生容智,既得方衍,遂說吳王。越國兵難侵吳,吳王使為將帥,賴此名藥,而兵手不拘坼。旌旗才舉,越人亂轍。獲此大捷,默凱而旋,勳庸克著,砟之茆土。
能不龜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於拼僻統,則所用之異也。
〔疏〕或,不定也。方藥元工#43而用者有殊,故行客得之以封侯,宋人用之以洪僻,此則所用工拙之異。
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據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憂其瓠落元所容?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
〔註〕蓬,非直達者也。此章言物各有宜,苟得其宜,安往而不逍遙也。
〔疏〕據者,繩絡之也。樽者,漆之如酒樽,以繩結縛,用渡江湖,南人所謂腰舟者也。蓬,草名,拳曲不直也。夫,欺也。言大瓠浮汎江湖,可以舟船淪溺;至教興行世境,可以濟渡群迷。而惠生既有蓬心,未能直達玄理,故妄起拾擊之譬,譏刺莊子之書。為用失宜,深可欺之。
惠子謂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搏。
〔疏〕檸,拷漆之類,嗅之甚臭,惡木者也。世問名字,例皆虛假,相與嗅之,未知的當,故言人謂之檸也。
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
〔疏〕擁腫,槃瘓也。卷曲,不端直也。規圓而矩方。塗,道也。檸拷之樹,不村之木,根本擁腫,枝幹孿卷,繩墨不加,方圓元取,立之行路之旁,匠人曾不顧昤也。
今子之言,大而元用,眾所同去也。
〔疏〕樹既擁腫不村,匠人不顧;言述迂誕元用,眾所不歸。此合喻者也。
莊子曰:子獨不見狸狂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東西跳梁,不避高下;中於機辟,死於罔罟。
〔疏〕牲,野貓也。跳梁,猶走躑也,辟,法,謂機關之類也。罔罟,置眾也。子獨不狸狄捕鼠之狀乎?卑伏其身,伺侯傲慢之鼠,束西跳躑,不避高下之地;而中於機關之法,身死罔罟之中,皆以利惑其小,不謀大故也。亦猶擎跪曲奉,執持聖邊,偽情矯性,以要時利,前雖遂意,後叉危亡,而商鞅、蘇、張,即是其事。此何異乎捕鼠狸狄死於罔罟也。
今夫釐牛,其大若垂天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