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封信：对人性的了解与书本知识同等重要

要很好地了解人类，和掌握书本知识一样，同样需要全神贯注、勤奋努力，或许还需要更多的洞察力和分辨力。虽然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写信给你，可我得承认，我经常怀疑这样做是否有效果。我知道他人的忠告是多么地不受欢迎，也知道那些最需要忠告的人，往往最不喜欢也最不听从忠告。我还知道，来自父母的忠告尤其特别，往往被年轻人视为老年人愁闷、专横或唠叨的产物。接下来我安慰自己，从另一方面来说，就你个人而言，虽然你已能独自判断和接受一些简单明了的道理，但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但愿如此），我是为你好才给你这些忠告。那么，你至少会仔细掂量和考虑我的话，久而久之，有些话最终会起作用。不必担心我会像做父母的那样来教训你，我只是要像朋友（还是个宽容的朋友）一样来规劝你。也不要以为我要来阻止你寻求快乐，相反，我只会引导你，而不是要监督你。让我的经验弥补你经验的不足，让我成长过程中所曾经历的打击和伤害变成对你有益的东西，帮助你在成长道路上披荆斩棘。不过你可不要以为将来可以完全指望我，你呀，从我这里可一个子儿也拿不到。再说我也不喜欢溺爱你，所以唯一能打动我的就是你的良好品行。孩子，我不是真的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其实我深信你会按照更为高尚的准则正确行事，即你只要考虑怎样做才是对的，而无须顾及我的态度和感受。我已经再三告诫你，不管学什么，都要一心一意，勤奋努力，现在我要向你指出，这不仅是一种责任，更是你的快乐之源。试问还有什么比正大光明地超过周围的同龄人更让人兴奋的呢？又有什么比被他们超过更让人气馁的呢？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的话，你的脸就更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因为谁都知道我们对你的教育所倾注的不同寻常的关心，而你也比同龄人有更多机会来学习各种知识。

所谓勤奋努力，我并不是指光想着怎么超过别人（虽然这也挺值得高兴的），而是指要格物致知。因为在我看来，一知半解比一无所知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半桶水的人既不可信也不可靠，反而常常闹笑话。花花公子们总是这样，对什么都一知半解，浅尝辄止。我后来常常想，要不是在青年时代勤奋学习，我现在肯定活得很不开心。如果不学习，我那时会做些什么呢？我一定和许多肤浅无知的人一样，整晚整晚喝得醉醺醺的，到头来弄坏了自己的身体；或者整天和女孩子瞎混，虚度光阴，倒叫那些正经女孩瞧不起；再不然，像某人一样，每天忙于穿着打扮的，累得够呛。现在我拥有的，除了书，还是书。我每天都觉得西塞罗关于学习所说的话无比正确。当然，我不是说，人长大了，聊天就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了。相反，聊天对任何年龄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很大的乐趣，但是，与无知的人没什么可聊的，更谈不上有什么乐趣。连他们自己也讨厌自己知识欠缺，言语乏味呢。所以，我要真心诚意地告诫你，趁你年纪还轻，脑子好使，赶紧多学些知识。也许眼下你还用不上，可迟早你会仰赖知识作为你的立身之本。人们在丰收之年总要储存足够的粮食，不是因为在接下来的第一年、第二年或第三年一定会粮食匮乏，而是因为人们意识到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关于学习的问题，我不想再多说了。不要以为，我要你学的知识只限于书本知识。书本知识固然有趣、有用，也必不可少，可我认为对于世故人情的认识更为关键。事实上，两者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对世故人情的认识只能从生活中得来而不是从书橱中得来。书本本身不会教给你世故人情，可它们对你的观察会非常有帮助。如果没有书本知识的引导，你也许会漏掉许多东西；而将你的观察所得与书本里的描述加以对照，会有助于你发现关键所在。要很好地了解人类，和掌握书本知识一样，同样需要全神贯注、勤奋努力，或许还需要更多的洞察力和分辨力。我接触过许多老先生，他们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可是由于心浮气躁，他们现在对人性的了解，并没有超过他们15岁时的水平。所以孩子，不要自欺欺人，以为你和几位老先生随便闲聊一下，就能了解人性了。你得下更深的功夫。你必须从里到外地去了解人们。每个人生来都具有各种各样的情感，大多数人会有一种占优势的情感，其余情感则居于从属地位。你要窥视一个人的心灵深处，找到在他心目中占主导地位的情感是什么，看看同一种情感对不同的人的不同作用。当你发现了一个人心目中占主导地位的情感以后，记住，在与这种情感有关的事情上千万不要相信他。如果你愿意，可以试着让他接受你的想法，但是你一定要自己掌管有关事宜，不管他怎么向你做保证都不能放手让他去做。我但愿你能多读两遍这封信，可是我怀疑你也许一遍也读不完。关于学习的话题我们以后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