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过去
又一千年过去
岸旁的柳枝绿了又枯 枯了又绿
只有汉水的波
不断地从我的故乡的心中穿过
不断地火烧
不断地洪水的淹没
不断地战火
不断地人祸
不断地在我的心中撞击着我
一千年过去
又一千年过去
始终停留在襄河上的
只有日光 月光 星光
星光在天上缓缓地闪烁
地上的春光也缓缓地闪过
流水紧闭着双眼
把时光淹没
宛如鸟儿在空中展翅
似乎它的飞翔永不会被真正地击落
在月迷的空中
它只能够唱自己的歌
尽管绿色逐渐消失
已经没有了啄食的明亮时刻
一个声音 仿佛是月光的声音
将山 河 城 人
连同风
一起将世界融合
一种颜色 似乎是时间的颜色
将云 海 天 地
连同雨
一道闪烁
一种形象 就像是你我的形象
将眼 鼻 耳 口
连同脑
一块儿冷落
光是惟一的形体
由于它的透明
世界才能在融合 闪烁 冷落中过活
在声音的长廊里
时间在漫步
一个闪光
又一个闪光
给海洋 山川 树木上光
于是日子才有了明亮的时刻
我沿着襄河行走
想找到最初的日子里的透明之秋
一排排的柳树
一棵棵的的钻天杨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高耸
襄江两岸沿江的高楼像两行奇异变种的枯树
它们的目光
分明是为了贪婪的分割天空而显得格外刺目
一切都是为了争夺
一切都是为了争夺
但是乔装的面容
却是分外的大度
沐浴着欲望的颜色
在虚伪中激动
但是却把人生当作幻梦
像是云彩飘浮在空中
竟然在大地上行走
人人似乎都在伪装
时时似乎都在伪装
看不到双唇的本色
头发 目光
胸乳
竟然也在复制中
我沿着襄江溯源而上
为了寻找一个真实的温柔
穿过如林的石头
河流蜿蜒地像一条小路
但是小路却没有人迹过后的脚印
日子似乎没有了记忆
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
紧闭的大厅依旧空空荡荡
就像水洗过一样
翻开那些腐烂的石头
霉迹斑斑的苔痕上
果真滴满有千年前的相思泪
就像是已经超越了时空的无情长廊
分解 分解
消失 消失
那被掩盖了千年的泪痕
一瞬间都在阳光下消融
我寻找着深藏在石缝里的故事
周围寂静得像是没有时间
无形的思绪
在时光破碎的片断里闪现
一起一伏
像是已经到了深渊
踏着日光的影子
我在寻觅
在打开的苔痕内
一群穿着绿衣的少女
快乐的走来
像是春天的颜色盛开
翠的鸟 红的花
春雨像是细纱
少女们举着小伞
沐浴着鲜艳
我记不清她们的名字
尽管她们的面容各有不同
但她们清晰地美丽
一点也不模糊
常春藤在树上缠裹着像壁画一样的背景
她们的灵魂也仿佛被画上一样
那些被模糊的象形文字
仿佛被停留在汉江上
写在碑上的颂歌
还没有写在水上的这些名字久长
蔓生植物爬满了有毒的草木
令人眩晕的峭壁上
结满了致命的水刺
但是这些流水,这些风
却并不留下任何遗嘱
仍从容地从它们的身上走过
岁月无情地吞噬了
少女们美丽的脸
被追逐的狂歌
也已随同她们的音容在大地上安眠
循环的岁月
日子像是燃烧的火
燃烧在瞬间
熄灭也在瞬间
所有经历的不懈努力
都无法把这瞬间阻拦
我的面前是一片广阔
我知道这一切也将是瞬间
谁也不能把无益的纷争
当作拯救
时间雕刻着每一个日子里的梦
尽管更多的是虚无
我用坦然的手
把一个个故事展露
但最终
悲剧仍然不会停步
叩击着不止的河流
它的回答只有奋斗
坎坷不平的大地上
只有一个个不停的浪头
当失意、贫困、衰老
在我的额头上逐渐散步
无边的漫漫长夜
想让我的灵魂屈服
望着满天的星星
我能把什么留住
当季节把旧的循环合上
展现开它新的一年
美丽、欢乐、健康、力量
又像是它离开时的那样重现
但死亡已经把旧的循环坠入深渊
新的青春已经看不到它的容颜
什么是悲哀
循环就像是新开的石榴
逐渐分开
然后向外流走
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它合拢
只有死后的感觉重生
未来、未来
多少人被你的诱惑迷住
当潮头返回的时候
你仍旧在人们的身后
就像是汉江不止的滚滚洪流
在无法回头中奔走
面对着傲然的不愧黄昏
它给每个人的脸上都刻上日暮
但是对着流血的伤口
却什么都不能够说出
我寻找着
我寻找着
你的身体里面全都是水
你不停地流
不停地流
你的胸脯、你的臀部
你的眼睛、你不停的手
都像是难以看透的天空
不止地流
不止地流
返回起点的渴求
就像是寻找源头的路
在固执的河床上
没有游手回廊
一切都在一个瞬间
走向没有终点的尽头
我已一无所有
只有不断流血的伤口
返回、返回、返回
威胁的声音
不断地光顾
既使我找到了源头
又岂能把时间看透
我的血液
照样是沿着流水往下走
没有谁在乎我的辛苦
然而我却不能够
也不会走回头路
因为我的生命的目的
就是为了找到源头
我无法沉浸入舞女的温柔
黎明在黑暗中闪着绿光
我在荒凉的空虚中卷起我的沉重
更像鸟儿一样高喊
把咳嗽、昏花、全都喊得无影无踪
我在腐烂的悬崖上找到一个缺口
然后大踏步的向前行走
崖下的骷髅
睁大恐怖的目光
更像是威胁
巨大的鳞片
凶险的绿光闪闪
返回、返回、返回
踏入我的领地
就只有丧生
我就是你固执的断头台
一些可怕的阴云
也乘机加入
不能向前走、不能向前走
然后他们把我包围
像一个合拢的拳头
枯枝也乘机地发出恐怖
向前是深渊、是深渊、是深渊
我发出一身冷汗
可能命中注定这是我寻找的终点
于是我义无反顾地走向深渊
突然我的眼前光明四现
那些恐怖的预言
全都是欺骗
我看见了一个没有污染的世界
它真实地在我的眼前展现
阳光吮吸着朝露
在大街上
小草在行人的两边
不断地轻轻点头 像是在跳舞
人们友好的给我食物
并没有谁问我从哪里来
好像饥饿理应受到照顾
人们在阳光下劳动
没有人偷闲
也没有人故意地拼命干 显示自己非同一般
孩子们摘下一串串葡萄
一边摘 一边吃着
没有人说它们是在偷盗
黄昏来临
一条条街道
一张张安详的脸宠
广场、花园、车站、码头
都沉浸在黄昏夕阳里的安静中
人们轻快地走向教堂
在明亮的巨大的厅堂里
静听牧师们的布道:
贪婪毒化着人们的灵魂
他们把毁灭当作创造
自诩为真理的捍卫者
其实是在胡闹
人有公义在心中
其实就拥有了富有
劳动!劳动!劳动!
不断的劳动
在劳动中保护地球
在劳动中把生活享受
在劳动中灵魂才能获得拯救
我梦见这在一瞬间
狂风就开始作乱
把我的记忆
很快地陷入黑暗
穿过栀子花的走廊
远离了祷告的人群
一个污迹斑斑的世界围困在我的周围
警报四处尖叫着
精致的房屋在动乱中倒塌
光洁的路面上痰迹斑斑
歹徒挥刀在众目睽睽下
撕下少女的衣衫
竟然没有人挺身阻拦
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
野风在肆虐怒吼
被吹倒的日历
没有了昨天、没有了今天、也没有了明天
无耻者
躲藏在断壁残垣下
疯狂地进行着无爱欲的交媾
仿佛他们真能够超越时间
谁来保卫时光
那生命永恒的根不受伤害
谁来恢复自身
让灵魂能够在太阳下相爱
在即将毁灭的城市中间
英雄们的塑像和名字
被斑斑痰迹掩盖
像流血的伤口
飘荡着发黄的档案
陵墓被挖开
被抢掠一空的尸体
在烈日下曝晒
那些磷光闪闪的镀金相片
也仿佛是为了还债
陷阱、陷阱、陷阱
所有的颜色
都被贪婪遮盖
但是在这个即将沉没的城市大厅
依旧还有盛宴
在自己创造的毁灭后的废墟上
把最后一点剩余的特权一次性地吃尽
时间徒劳地在吞食着世纪末的时光
抢夺!抢夺!抢夺!
在私有化的抢夺中
把公有制的一切都抢夺
在抢夺中重新担任新贵
把良心摘去
把道义拿走
把廉耻丢掉
把贪欲抓住
双轨制真好
一只手可以拿别人的钱
另一只手可以隐藏自己的
而且可以正大光明
一切都在变形
一切都没有了神圣
每个人都自诩自己似乎是世界的中心
世界诞生在哪里
汉水的源头到底在何方
透过沉沉夜色
一片雾茫茫的雨
被硕鼠吞噬的法律
关满了受屈辱的人群
充当救世主的骗子
把善良者的最后一个钱币装进口袋
然后自豪地说
你们应该不断地奉献
你们的灵魂才能够得到拯救
政客们翻开民主的课本宣读
自由选举才是民主的惟一出路
取胜者可以自己组阁
你们选我
组阁后的名单上就有你
多么完美的未来
你我都将生活在民主里面
漂流的名字
像伤口似地复合又创破
我隐约地感到
丧失理想后的空虚的巨大灾难
那瞬间倒塌后的空白
何时能够充满
仅仅有面包
人依旧无依无靠
作为人和人的延续
天空、大地
必须在你心里
它和你完整地成为统一
那些分享
必须是分享
世界其实并没有忘记
每一个存在
都有一个印记
既使你去了无法回来
在奋斗中
世界将会变样
理想将会成为现实
欲望将会得以实现
就看你能否
让思想长出翅膀
爱其实也是一场战争
在彼此的相望中
战胜自身的优柔
在静夜里摇动的花枝
看不见它欲动的色彩
然而它的欲动
却是无法更改
那些孤独
那些被胡言乱语扰乱的空间
将会在静默的审视中
走向终点
在欲求中
你将永久的拥有一个名字
并将在沉思的奋进中完美
世界不止一个花冠
也不止一个面具
摸索 摸索 摸索
像一条河流不止一个源头
像一棵树不止一个枝头
在时间的阶梯上
爬上、爬下
日子在手中颤动
像鸟在飞翔
笑声使世界充满生机
如果这笑声天然
空间的寂静和明亮
将轻松地照进人们的心里
然而这世界充拥的笑声
里面包藏有多少虚伪
却无法算清
眨着眼睛
面对着永恒的流逝
全都发生在里面
眨着眼睛
面对着漫长的瞬间
一切都在发生
或将会发生
1997年12月25日 襄樊
——选自文爱艺抒情诗集《白雪唤醒的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