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后的现在想来,秦宁的话就象某种预言。
沈忱搓了搓手,吁出口气,抬头看了看天。
天灰扑扑的。
记忆里的情人节似乎从来没有明媚过,即便有阳光,也是弱弱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大街小巷那些站在电线杆下捧着玫瑰对手机狂发短信的标准造型。
到处都是热闹的,拥挤的,盲目的。似世人对爱情的追求。
只有一个地方除外。
也许这个地方也有许多情侣,但他们的交流无疑是沉默的,不为世人所了解的。
墓园。
她双手插回大衣的袋中,无言的走在通往门口的道上,身边是同样默然的欧阳随。
一辆黑色的莲花跑车横在墓园的大门口。欧阳随的车。
他开了车锁,两人坐了进去。
几秒后,两边的窗户都摇了下来,一人手里出现一根烟,手臂支在自己的窗侧,看着外面,缓慢而僵硬的抽着闷烟。
许久才看见某一只手伸出窗外,弹掉长长的烟灰。
每年的这一天,到这里,默默站上半小时,然后走出大门,抽上一管。之前他们还没有车的时候,就会爬到墓园的围墙上抽这根烟。
这个习惯几乎成了一种仪式。
不管多忙,不管多累,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风吹雨打,12年来,他们两个都没有一次缺过席。
那块墓碑,是他们胡闹的勋章,是他们成长的伤疤。
“玩出人命了……”
沈忱依然记得自己当初发现时的第一个想法。
如果没有那件事,她现在会怎样?他现在又会怎样?
真的很难说。
突发事件,在人的生命轨迹里,是很小的一个点,但往往就是这么小的一个点,生生将原本前进的路,推到了另一条上。
“嘶——”她倒抽了口气,为燃尽的烟头烫上了手。下一秒,一小瓶绿药膏已经扔到了她手上。
“不会是好几年前那一瓶吧?”她擦上后,狐疑的端详起瓶身。
欧阳随将手上短短的烟蒂弹开老远,回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有的用还挑。”
“抽完了?”她将绿药膏放回置物盒,关上自己这边的窗。
他抹了抹脸,回给她一个欧阳随式的挑逗笑容,笑意和他的白牙一样让人眩目。烟抽完了,仪式结束,稍稍偏离的人生轨迹又回到他原本那条桃花朵朵开的路上。
“真是够了。”她呻吟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受不了的盖上自己的眼,“知道你是种马,你也不需要天天给人看你的牙口。”
不懂行情者不罪。他决定不和她计较,发动了车子,掉转车头往城区方向开去。
“晚上有约会?”他分神看了眼把自己埋的低低几乎瘫在座位上的沈忱。
沈忱玩着自己的手指,有气无力的答着:“怎么可能?你不是也看见了,唯一的机会被公司的警卫拖着呢。”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那个面目全非的无名“男尸”,失笑的同时险险闪过一辆蛇行的车子。
“你妈的,会不会开车啊!找死的话说一声,老子成全你!”他打开窗子,在与那辆车并肩时狮吼了声。
小车子被一吓,立马熄火。
“脾气真差,你该去修习下职业场所情商课程。”沈忱拍了拍耳朵,这么大声,差点耳鸣。
“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没见过好脾气的人。”他倒不认为有必要,“刚刚说到哪了?”
“我今天晚上没约会。”她翻了个白眼。
“啊哈,真巧,我也没有。”他忙给自己找同盟军。
“你?你什么时候今天有过约会?”她嗤笑了声,“劈腿的人情人节、圣诞节、生日最好老实点,哪都不要去,不然不是累死饱死就是穿邦。”
“拜托,哪年的事情了。”他有些无奈,朋友老了就是这点不好,千百年的事情都可以翻出来念叨。他当初也不过就是太过年轻气盛精力旺盛而已嘛。
“哦,我倒是忘了,”她笑睇他一眼,“您老已经年届三十高龄了。”
“四十男人才一朵花,我现在还是花骨朵呢。”他是坚决不会被这种蜚语打击到,他看向她,一副正经八百的表情,“喂,今天情人节呢!”
“然后?”她没有重听,他这样一而再强调,往往代表着他有某种建议。
“这种日子不和情人一起过是要遭天谴的。”他一反正经的面容,冲她眨了眨眼。
“哦——”她恍然,笑靥如花的回眨:“说的真是太对了。”
与此同时,在城的另一边,正在开心准备烛光晚餐的尹舜不知道为何打了个冷颤。
难道是衣服没穿够?
尹舜回头看了眼工作正常的空调,同时看见了挂钟上的时间。
哦,NO,他已经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这莫名其妙的冷颤上了。
一意识到时间,他的手脚马上快了起来,也不再那么讲究西红柿究竟怎样才摆的成一个漂亮的心而不是臀部了。
在他终于将菜色和桌面都搞定,然后点上蜡烛,扯下围裙,对着镜子整理过仪容之后,门很准时的被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长发女子在看见门内的点点星光和站在桌旁温柔对她笑着的爱人,整颗心甜到都化了。
“亲爱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尹舜张开双臂,微笑着:“我很乐意你把感谢化做行动。”
她扑跳过去,他拥住她,柔情深吻。
“啊哈。”未关的门口有人抚掌庆幸,“看来我们正赶上晚饭。”
尹舜忙放下爱人,手忙脚乱的拉下她被他推高到胸下的衣物,扶正自己因为亲吻而东倒西歪的眼镜,惊吓加欲求不满让他口气不善的冲门口大叫:“欧阳随!到别人家先敲门是基本礼仪!”
“反正门开着,该看的都看了,我觉得两声‘笃笃’和我的那句‘啊哈’基本功能差不多。而且说不定‘啊哈’更有提醒功能。”欧阳随轻松解释,完全当是自己家的走了进来,还自动自发的将女主人揽入怀中,灿亮的黑眸柔情深种的网住她,“亲爱的,一段时间不见,你越来越光彩照人,让人无法抗拒……”随着越来越轻的话语,他无视怀中女人苍白的脸,对准红唇俯下俊颜。
“玩够了没?”尹舜忍住额头爆跳的青筋从万年大淫兽手里将自己老婆险险抢救回来,藏到自己身后。
欧阳随不以为意的笑笑,眼神依然氤氲诱人,连尹舜都看的有些呆了以至于自己被他搂住都未察觉。
“亲爱的,你也一样。”
亲爱的。谁?
一样。什么一样?
被那仿佛能吸住人的眼睛一瞧的尹舜脑子里还傻傻的闪着这样的问句的时候,唇上的清白就被人沾染去了。
“呕——”他立刻清醒回来,一把推开欧阳随,用力擦着嘴,“呸、呸呸。”
他老婆满是怜悯的看着他,替他拍着背。辛苦你了,老公。
“亲爱的,你这样的反应我会伤心的。”欧阳随做作的捧着心,挤了挤眼。
“我去你妈的,呸呸,你今天到底来干吗啊?”尹舜还在用力抹着唇,用目光杀欧阳随。真是够了,他今天好不容易把家里的小拖油瓶送到父母家,想好好和老婆过甜蜜的两人世界,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对——尹舜蓦然发现有什么不对——欧阳随刚刚进门的时候说什么来着,“我们来的正是时候”?“们”?
尹舜长长的倒吸口气。
就在他倒吸气的同时,那个“们”也不甘被忽视的开口了:“啊哦,牛排,我喜欢。”
尹舜头痛的看着不知道何时进门且正对着餐桌上的东西摩拳擦掌的沈忱:“你们今天究竟是来干吗?”
沈忱勉为其难的从牛排上抬头给他一个笑容:“串门。刀叉在哪?我不客气了哦。”
“有点道德心的人不在今天串门。”尹舜伸过手去想抢救要惨遭毒手的牛排,“而且我没准备你们的晚餐,沈忱,那不是你的,放下!”
“一样东西只要赖久了就是我的。这个人生哲理,你老婆已经非常淋漓尽致的给我展示过了。”沈忱端起牛排避过他的手,浅浅笑着看向尹舜的妻子,“是吧,秦宁?”
秦宁好气又好笑的瞪她一眼,拉了拉自己丈夫的衣角:“算了。”
“老婆,那是我们的口粮,被他们吃了,那我们吃什么?”尹舜环着自己妻子的腰,略带撒娇的问。
“有情饮水饱。”欧阳随也早早落座,晃了晃叉子,啊哞一口吃掉上面的肉,“何况这是在家里,泡面之类的总有吧,亲爱的们,不要那么挑,将就点。”
尹舜完全认命的拍了拍额头,重新再去准备两人份的晚餐。碰到这两个,也只能认命了。
酒足饭饱之后。
捧着茶坐在沙发上的沈忱,后知后觉的四周张望了下:“你们家那只小爬虫呢?”
“我爸妈那。”恢复斯文表象的尹舜口气森森,“您终于发现这个日子只需要两个人过了么?”
沈忱完全忽略他后面半句,忽绝松口气的拍拍胸,然后拍了拍坐在她旁边的秦宁的手:“正好,自从有了那只小恶魔,都好久没和你聊聊女人话题了。”
尹舜拍开她的手:“请不要带坏我老婆。还有,自己是恶魔的不要污蔑别人。”沈忱向来和小孩子很不对盘,包括他的宝贝在内。
“我怎么会带坏?”沈忱好笑的斜靠到扶手上,回头瞟他,“阿舜,你要记得,这老婆还是我带给你的哎。”
尹舜头皮一下就麻了起来。
怎么可能忘记?
他当年正好踢完一场球赛,满身大汗的只想快点清洁自己,于是就跑到了校园的淋浴室。
沁凉的水流过他结实的身体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毛孔都舒爽的张开。
他洗了很久,他知道队友都走的差不多了,但是他还不想走。
他细细的洗着头发,泡沫旺盛的几乎盖住了他的眼,他闭着眼仰着脸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这时,淋浴室的木板门咚一下就被人踢开了。
“啊哦,终于找到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只想挖个洞钻进去。
可是他不能。他不是土行孙,也不是孙行者。更因为他完全没想过进男生淋浴室还需要带块遮羞的浴巾,所以此刻他只能努力将高挑的身体缩到角落。
“沈忱!”他气急败坏的头也不回的大叫。
“人就在这里。你自己和他谈吧。我先走了。”沈忱却似乎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的和旁边的人在说。
“你在和谁说话?”他的泡沫还没冲掉,他张不开眼。
“你呆回就知道了。”沈忱眉飞色舞的回答,回看他的同时吹了声口哨,“阿舜,你的屁屁很……”她考虑了下措辞,“可爱。”
他知道他的屁股很可爱,但是他并不想让它和她打招呼。
他听见有人走了,那么就是还有一个人在。
“谁?谁在那里?”
没有人答话。
很久都没有,久到他怀疑刚才是沈忱恶整他,于是迟疑的转过身来。
他很敏锐的听见了很小声的惊呼。
女人!靠,又是女人!
他又缩回了角落,让他那结实可爱的小屁屁见客。尴尬到死。
许久之后,他才听见那个细细小小的声音:“舜舜哥哥……”
那是场他毕生难忘的对话,平常的对话都是面对面,而那次,是以屁股对面。也就是那场对话后,非常神奇的,秦宁成了他的试验女友,然后就这样一年年的谈了下来,终于有一天,成了他这辈子唯一的妻。
“正是因为记得……”他咬牙切齿。他完全记得她是怎么把他那小八股的妻子一步步的带出花痴本性,居然胆大妄为到当着他面看帅哥。
“忱,来。”秦宁小力的敲了尹舜一记,起身往里间走,朝沈忱招招手。
“怎么?”她跟了过去,看秦宁神神秘秘的样子,问道。
“前几天我碰见阿姨了。”秦宁小小声的说。
“碰见就碰见嘛。”她奇怪的看秦宁一眼,碰见她妈这么神秘干吗,她天天都碰见的。
“她说要给你相亲。”
沈忱一下笑了出来:“秦,你这是通风报信吗?”
秦宁懊恼的瞪她一眼:“不是,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确实可以定下来了。”
“唔唔。”沈忱不甚在意的胡乱点着头。
“哎,我说真的,女人黄金生育期在28岁前,越往上拖越危险。”
“唔。”
秦宁皱着眉头认真的给自己的好友盘算着身边都有哪些适合的人选,想来想去不是不够好就是有女友了,就只有一个人还单身着:“要不就阿随好了,你们在一起也很多年了,当初不是差点连……”忽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该提,她忙吞了回去,小心的看了沈忱一眼。
沈忱似没在意她吞回去的话,啼笑皆非的看她:“秦,你没发烧吧。我?欧阳随?”
秦宁一下泄气了:“当我没说。”
真的是,怎么会说到欧阳随呢。就算想到把那种马和其他人扯在一起,也不会想到把他和沈忱扯在一起,虽然他们两的情史一样战果累累,势均力敌,可是偏偏欧阳公子可以对任何人挑逗诱惑,对沈忱就从不放任何丝丝电,两个人完全让人抓不到暧昧的痕迹,真不晓得当年那个意外是怎么来的。
才安静了片刻的秦宁又想到个对象,立马卷土重来:“要不就你那个大学时候同居的医生男友?和你时间最长的那个。我看他现在也还单身着的样子,好象还开了个酒吧。”
沈忱没反驳,随便笑了笑:“秦,你知道一个女人变欧巴桑的最大特征是什么?”
“什么?”
“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把身边单身的女友都嫁出去。”沈忱捏了捏秦宁的鼻子,往外间走去。
客厅里。
尹舜坐在单人沙发上。欧阳随一人占着正中的三人沙发,长腿架在扶手上。
电视里正播着明珠小姐选美大赛。
“哇哦……”一个34E的MM让尹舜不由自主赞叹了声。
欧阳随随便瞄了眼电视,嗤笑了声:“假的。”
“假、假的?”尹舜看了眼电视,又看眼他,“怎么分辨?”
欧阳随双手伸到半空,做了个男人都懂的动作,侧头向尹舜,坏坏的挑眉:“手感。”
“你小子!”尹舜大笑起来,“你直接说这里有几个你没上过得了。不对,你不是夜夜笙歌的,今天怎么有空跑来骚扰我们?”
原本情人节被破坏的气早就过去了,现下反而开心能得见好友。
杭州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各人又有各人的事业,很多朋友又有了家庭,真要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呵。”欧阳随放下手,笑了笑,搔了搔眉骨,“腻了。”
“腻了?”尹舜痴呆的重复着,嘴巴张到极限大。
“对。腻了。玩够了。明白?”他的反应让欧阳随有些无奈。这都什么世道?这年头从良都是这么困难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柔若无骨的身段,滑若丝缎的肌肤,明艳照人的容颜,对他来说再也没什么吸引力。曾经让他洋洋自得的左右逢源,统统变成了避之惟恐不及的麻烦。可是他的行业,又必须要微笑的对着这些软玉温香。有时候,自己都厌恶起自己来。
“刚刚那个话是你说的?是欧阳公子花不缺说的?”尹舜一副急需抢救的样子。
“你就当我倦怠期吧。”欧阳随无力的挥挥手。
“这我还能接受。”尹舜拍拍胸口。吓一跳,他们一票兄弟都认为要欧阳随收心大概要世界末日,刚刚他那句话害得他差点以为世界末日到了。
“什么接受?”走出来的沈忱正好听见话尾。
“没什么接受。”从情人节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尹舜看见沈忱终于想到该问的事情了,“今天股票涨还是跌。”
“涨。”
秦宁看见沈忱一拍欧阳随的腿,欧阳随便立刻收腿让出位置给沈忱坐下,心里暗叹了声。从十几年前那次扔书给沈忱的时候就发现,这两个人默契好的没话说,往往不用说话,便明白彼此的想法。偏生这样的默契,却只是朋友。
“那我那几支呢?”尹舜哼问。
“呃……那个……今儿涨的都是垃圾股。”
尹舜一拍大腿:“我靠,老子那几支还不够垃圾啊?”
一下子,其他三个人都被他逗笑了。他自己想想,也扶了扶眼镜,笑了起来。
情人节的夜晚,很冷,没情人,可是有老婆有朋友,也很不错。
从尹舜家出来,走到地下车库,沈忱很自觉的就往副驾驶座的方向走去,却被欧阳随一把拖住,往反方向施了点力。
“换手。”他沉声说。
她接过钥匙,无异议的走向驾驶座,启动,看观后镜,出库。
一直到驶到路上,她才看了一旁几乎整个人陷进位置里的欧阳随一眼。
“厌了啊?”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摆明只是陈述。
欧阳随了无生气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果然还是忱最懂他。
“嗯。觉得没意思。”他扒了扒头发。
沈忱专心的看着前面的路况,语气平淡的问道:“暂时的还是永久?”
他重重吐出口气,苦笑:“我也分不清楚。”如果是别人问,他大概又会发火,觉得是别人不信他可以不玩。可是她问,他就很轻松可以面对自己的矛盾。是的,他也不清楚,不清楚他可以把自己生活简化多久。
“日哦,难怪一副萎态。”沈忱笑骂了声。
被骂的人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谁让他是自找的:“反正就是不想玩了。烦。”
沈忱为他语气中的不耐笑出声。很久没听到他用这种少年期的别扭语气说话了。
“你最近有没时间?”他话题忽然一转。
“什么事?”
“帮我挡一阵。”他脸上有些孩子气的迷惑和脆弱。
“好的。”她依然看着前面,表情无变化,口气也就象晨跑遇见人问候声的疏松平常。
他烦躁了许久的情绪刹那间就平缓了许多。因为她向来一诺千金,不玩反反复复,她说帮他挡,就真的会为他挡。
之后都没有人说话,车子静默的在晚间的车流里爬行。
窗外是城市绚烂的霓虹。
这个城市刚经历了一场爱情盛宴。
街道上遗落了许多玫瑰糜烂的花瓣,花汁早已干涸,留下浅浅的印子。如此短暂的生命究竟能见证怎样的爱情?
但它们却被人类如此乐此不疲的栽种,然后摧毁。
沈忱忽然笑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欧阳随似没注意到,看着窗外,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管旁人怎么看,不管在别人面前如何表现,她心底其实很清楚,那件事之后,他和她都收敛了许多,也变了许多。
很难界定那件事的定义。
它矫正了他们早已偏离正常的生命轨迹,却又任他们往另外一个不正常的方向发展去。
就象心底一块溃烂无法结痂的伤疤。
痛的同时居然还有残忍的快感。
有时候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以他和她不知悔改又喜新厌旧的贪玩个性,也许真的会去抢劫银行也说不定。
“喂,到了。”她稳稳将车停在自己门口,叫了声不知道神游到哪个九霄云外去的男人。
“唔?”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她不管他,打开车门跨了出去。他跟着也开了车门,走到驾驶座的这一边。
“情人节快乐。”他抱了抱她,兄弟式的,声音却是想诱拐人上床的喃喃型。
她在他肩头翻了翻白眼,这男人没救了,已经勾引人成了条件反射了,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快乐快乐。”
目送他安全上路后,她才打开大门,走进了房子。
月色不错,她的夜视能力也不错。
所以没有开灯,轻车熟路的绕到过诸多家具,走到厨房的流理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暖暖的一握。
再呷一口,就暖到了心头。
她抬起头,猛然看见擦的发亮的柜门上自己黑乎乎的影子。
手指不由自主便划了上去。
这是眉毛。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嘴巴。这是嘴巴旁的无波无谰……
年少时候的那股叛逆倔强的神气早已从她脸上褪去。她已经被磨的毫无棱角,毫无。
“笨、蛋。”她用手指重重戳了戳柜门,动了动唇,无声的说。
一团黑影跳上了流理台。
她轻笑着伸出手抓了抓黑影的耳后。
“喵——”
二楼的灯忽然开了,伴着一个洪亮的女声:“小三?是你吧?小三?”还有哒哒下楼的脚步声。
一楼的灯也开了。
她从容的转过身,对已经出现在厨房门口的女子微笑:“是啊,妈。”
沈母又“啪”的把厨房的灯也开了,嗔怪道:“怎么不开灯呀?”
“马上就睡了。”她答道,反问,“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沈母的脸上出现种兴致勃勃的神情。她是个干练的女子,富神采的眼可以立刻看的出是个极有主见不好掌控的女性。
沈忱认命的端起杯子往客厅走:“又有什么吩咐啊,娘亲?”
沈母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在沙发坐定,她就耐不住兴奋的问:“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公的还是母的?”已有皱纹的脸笑得跟开了花似的。
“哦——。”沈忱恍然的样子。
“公的。”沈忱坏心的先给了一个答案,然后看自己母亲更美滋滋了,才往沙发靠背一靠,宣布答案,“是欧阳随啦。”
沈母立刻从春天的花成了冬天的茄子:“啊?小随啊?死小三,你耍你老娘玩啊?”一腔的兴奋都被冻结了。哪个异性都有戏,就这一个,怎么也没戏。
原本两家小孩发生那事的时候,虽然双方家长都非常愤怒,但是还想着,也算了,既然两情相悦,大不了就是顺序倒置的问题。两方人也都是几十年老朋友了,就当再亲上加亲。
可是后来小孩也没了,又暴出欧阳家的孩子有女朋友。当时双方家长又想,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过几年醒悟了还是会在一起的。
没想到,过了几年,是自己家的闺女和别人同居去了。害得她总觉得对不起欧阳家的老朋友,可还想着,迟早会分的,也算公平,一人一次,以后也不会为这事闹。
再到了后来,总算是分了,可是两人还是没在一起,反而象是比起了谁的情史更丰富。两家的大人这才算彻底断了这个念,他们认了欧阳家的小子当干儿子,欧阳家当她女儿是干闺女,也算成了另一种类型的亲戚。
沈忱嘻笑着看自己母亲变脸的迅速。老妈已经差不多只要是雄的,都乐意她带回家了,就只有这只,老妈一点想法都没,她和欧阳随当年真的让两家大人伤了好多神吧……
心里头不是不感慨的。
“你们这么好。也说说他。他也这么大人了,也不要这么爱玩了。人生该做的事,还是要都经历一遍。”说起自己的干儿子,沈母也觉得头疼,“我真怀疑小随都没认真喜欢过人。”
有啊。只是被我们拆散了罢了。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吞了回去。她故意夸张的打了个哈欠,起身往楼上房间走去:“娘亲,你真是越来越象三姑六婆了。”
“哎呀哈,你这个不孝的孩子,这么说你老娘?”沈母嘴里骂着,那边厢却笑得花枝乱颤。
她和她老公都是地质学家,之前一直忙于自己的所爱的事业,三十多才有了这个女儿。为了这个女儿,她在家搞理论十年,把女儿带到10岁。这十年灌输了一堆自立自主自强的观念,在女儿十岁生日的隔天,就又和老公踏上了千山万水的研究路程,直到这几年,才不再搞外面的研究项目,安心养老。
所以,她和沈忱,说是母女,感情上却更象朋友。
“娘亲,不要在那边发呆了,爹地大人要孤枕难眠了。”二楼飘下句调侃的话语。
“啊,这个死小孩。”她笑骂了句,起身关灯,走上楼去。
*** ***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沈忱正在喝她忙了一个下午的第一口水。
看了眼显示屏上的名字,她将耳机塞到耳中,按下通话键,劈头就说:“你不是这么赶吧?今天就要?”
手机那边的人似乎楞了回,然后轻浅的笑开:“我也没办法啊,小姐。刚刚接了个朋友要我救场的case。下班没?”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了。”
“我来接你。忱,为什么你总是知道我打电话找你是什么事?”
“随大公子,你现在知道你利用我利用的多彻底了吧。”她习惯性的刺他一句,心情很好,“没事我挂了,回见。”
“好的。呆回在楼下等我。”
她合上滑盖,盯了半晌,摇摇头。
这个白痴。
他们早已经过了那种朝夕相处的少年期。
自从他大学考去了外地,他们就天天会见面的记录就被打破了。
回杭之后,他也搬出了家里。不再是邻居,见面的机会本身就少了,再加上自己都有一份事业在打拼,哪可能昨天见了今天又联系这么的频繁,用膝盖想都知道,一定是因为自己昨天答应了帮他挡一阵,所以今天才找上她的。
伸伸懒腰,从鼻梁上取下度数不高的眼镜放入眼镜盒中。
准备下班吧。
沈忱到楼下的时候,欧阳随还没到。
站在那等他出奇的傻,特别是下班时期,出来的下属都要客气的和她打招呼,她也必须一一点头微笑回应。
心下有了判断之后,她闪进了最近的一家店里。
挂在门旁的风铃被她碰到,叮叮铛铛的碰撞了起来。
是家画廊。
她从来不知道,一楼什么时候居然开了家画廊。
门面并不大,走进来却别有洞天的感觉。
全是仿古式的装潢,雕栏画窗,长案木椅。
似是听见有客上门,最里的圆型拱门那,一人拨开密密的珠帘,走了出来。
是个男子,三十开外的样子,穿着宝蓝色的长袍,浅金色的马褂,长且直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束,清俊的脸上是满满的书卷味,却不纤弱。
“可有看中?”他走到她身旁,和善问道。
“随便看看而已。”沈忱客气而疏远的答着,边看画边拉开彼此的距离,下意识的往拱门方向看了眼。
男子一笑,走到圆桌旁,手法纯熟的沏开功夫茶,盛在紫砂的浅底圆口盏中,递了过去:“明前龙井。”
沈忱接了过来,道了声谢,又自顾自的赏起画来。
“这里的画都入不了你的眼吗?”
沈忱心里暗叹口气,太锲而不舍了吧。
“我不懂画。”她干脆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一直随在她身旁的男子,举了举杯子,“就象我不懂茶一样。我最多只能看这只虾肥不肥,那个女人漂不漂亮,还有,那匹马有没有少一只腿。要我买画就象给我喝这明前龙井一样,白白糟蹋了好东西了。”所以,不要想做她的生意了。
男子雅然一笑:“懂得尊重便是懂行之人了。”
“老板真会说话。”她勾唇浅笑,客气答到,又往拱门那边看了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里面有人在看着她似的。
“开门做生意,来的不是客,便是友了。”他举了举茶壶,“可还要茶?”
“谢谢,不用了。”她将茶盏放回托盘,近乎逃的点头告辞。
走出门后,她才长长舒口气。
经纪业务部的工作性质便是与各方周旋,应酬颇多。所以工作之余她便不爱与太多人有牵扯关系,太过热情的生意人经常让她不自在,更何况这间画廊还古怪的有被监视的感觉。
受不了。她甩甩头。
一辆车滑行到她面前停下,车窗摇了下来。
一只胳膊探出窗来——黑色毛衣推到了手肘上,露出古铜色结实的肌肉——拉了拉她的衣角:“美女,请你喝茶好不好?”
她低下头便对上了欧阳随嬉笑的俊脸。
他的头发没有绑起来,差不多及肩的样子,一个黑色的金属发箍收服了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被评为“最适合接吻的唇型”的嘴唇正因为心情大好而开着,又露出他洁白的牙口。
她一掌拍上了他的颊,然后绕过车前到副驾驶座:“不要跟我提喝茶。”
他单手开车,一手抚脸,依然心情很好的咧嘴笑。
他和她不同,有一个当教育局长的父亲,一个画家的母亲,所以书香门弟有的一些附庸风雅毛病他都有,比如,品茶。
他完全是秉着好货共享的原则教她品茶的,但是在尝试了许多次,让她闻香问闻到的是什么,“茶味”,让她喝茶问她喝到什么清甜,“苦的”……诸如此类之后,他就完全放弃了,还点着她的脑门大说她牛嚼牡丹,遗传有问题,鼻子是大理石,舌头是花岗岩,绝对是地理学世家标准配备。
车开了阵子。
“什么CASE?”她翻下CD夹,一片一片看着,随口问道。
“M&W的一个绿茶广告,造型不合格,Sabrina在片场发火。”
“哦哦,美女导演,36D那个。”她给他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他的名字曾经和Sabrina连在一起一段时间。
他知道她在调侃他,翻了翻白眼:“是。”
“后来为什么分了?”她突然很有兴趣打听起他的情史来。
“只在一起很短的时间而已,是,我们是——”他翻了翻手腕,想了想,“是分享过几次很不错的夜晚。可惜我不想随时随地当精子供应器。”大概肉弹型美女都比较容易不分地点的发情,在有几次发现大庭广众她也会袭击他的某些私人部位后,他决定终止太过亲密的关系。
“所以事实上是因为你满足不了她的需求?”
“沈——忱——”
当他这样发音的时候说明离他底限不远了。沈忱笑着摊摊手:“OK、OK,到此为止。”
“之后每次见面她都会暗示我可以再有几个狂野的夜晚。”而且这个暗示已经到了非常明白的地步了,“情势需要,我可不是逼着你实现帮我忙的承诺。”
“少来啦。你要和我客气这些不如把这次帮忙费折现给我。”沈忱嗤他,“这么烦她这次还来帮她忙?”她是知道他有接CASE的自主权的。
“别搞笑了。当然不是因为她。”他将车子停入车库,拉她出来,乘上直达楼层的电梯。
沈忱看着跳动的数字:“所以传闻是真的?”
“什么?”他也看着跳动的楼层显示,不清楚她问什么。
“36D。”导演需要这么大的罩杯做什么?
他从数字上移回视线,想到了什么,坏坏一笑:“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说话的同时,抓她到了身前。
叮——
电梯也在这一刻停住,门徐徐打开。
一道金色的影子飞扑了过来,娇声喊着:“Silence——”
她被他抓着肩膀,牢牢的固定在胸前,躲闪不开。
而那道金色人影就这样隔着她,吻上她身后的人,扎扎实实的吻。
传闻果然是真的。被美女胸前雄伟的山峰抵的有些喘不过气的沈忱终于明白那句“自己感受一下”是什么意思了。
她在金色的肉团下睁大眼,努力寻求着空气。
一吻结束,猛男胸前的位置被人占了,金色美女只有靠在他的一只胳膊上,涂着金色指甲油的手指在他胸上游移,抬头看着沈忱,娇喘着说道:“啊,Silence,我不知道你带女朋友来,真是不好意思。”语气完全听不出什么不好意思。
“我们是清白的。”意思就是清白才有鬼。
“你一定要相信我。”怀疑我吧。
沈忱低头迎上她挑衅的目光,毫无芥蒂的微笑:“没关系,还我就行了。”
还?Sabrina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就惊觉自己的唇被攻陷了。
有些柔,似春风,掠过又带韧性,唇舌翻腾出另一类的刺激。明明是被女人在强吻,却还是止不住酥麻的感觉……
在沈忱放开她的时候,要不是抓着欧阳随的胳膊,她差点腿软到摔到地上。这个女人……这个高高瘦瘦的女人太会接吻了……和她素净的气质完全不符的会接吻。
“Sabrina,我的费用是从我出门那一刻就开始算起的,你确定你要继续在这里浪费你的时间吗?”欧阳随皱起眉,脸上有些不耐的神色。
Sabrina清醒了过来,放开欧阳随,先一步走出了电梯,拍手喊着:“Ivy。过来。”与方才完全不同的精明神色呈现在她的眉宇间。一个女人,能成为知名导演,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沈忱也要跟出去,被欧阳随一把拉住,一张纸巾覆上她的唇边。
“什么?”她不明的呆楞,任他在她唇上用力擦拭,纸巾离开唇的时候才看见了上面的浅红。她比了比他的脸,“你也有。”
他随便的拿手背一抹,扶着她的背走出了电梯。
这一层居然本身就是个大棚。许多目光都聚了过来,好奇的,羡慕的,善意的,恶意的……
“Silence,就是她。”Sabrina将一个画了浓浓的烟熏妆,带着草环,穿着小蓬裙,带着小翅膀,很可爱的女孩子推到了欧阳随面前,“我和造型师沟通了很多次了,我要绿精灵不是绿幽灵,可他给我的还是这个样子。”
欧阳随定定的审视了她几秒,手指轻抚过女孩的脸,心里有了盘算:“好的,跟我过来。”他将女孩拉到了一旁用布简略隔起的化妆间中。
“Silence是最好的造型师。”
沈忱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Sabrina是在和她说话。她偏过头对她微笑:“我不大了解,不过听说也是最贵的?”
“对。最贵的。”Sabrina很无奈的叹口气,这年头物美价廉是不存在的。
两个人同时笑出来。
新时代的女子,拿的起也放的下,觉得自己毫无希望之后,Sabrina决定对欧阳随放弃,于是对沈忱的敌意也在眨眼之间就不见了。
“KK,我可不可以动Ivy的头发。”化妆间忙碌的欧阳随回头的扬声问道。
角落里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子比了个OK的手势。
“而且还不是平常人都请的动的。”Sabrina声音里突然有些感慨,她漂亮的眼睛瞄向沈忱,“老实说,刚刚开始我觉得你和他不配。”
沈忱扬了扬眉,没有答话。
“Silence和女人的关系只在床上。圈内都知道,如果他工作的时候还会带在身边就是公告天下的女朋友了。”她兀自分析着,“你看上去——不像他会碰的类型。”素面朝天,沉静的样子,和他以往的女朋友一点都不像。
沈忱摸了摸鼻子。
“其实Silence并不是花。他有女朋友的时候从不会乱来。”她的眼睛有些迷茫,穿越眼前看在不知名的点上,“可惜他太迷人了。做他的女朋友太没有安全感,于是就会想随时随地的显示自己对他的所有权,近乎歇斯底里的。可是这样反而把他越推越远。”
那是因为他年少狂练劈腿的时候还没入这行。沈忱心里回了句,嘴上并没有接话,任她沉醉在自己的回忆中。
Sabrina收回神,看向沈忱,点明中心:“不过你不会。”
“不说这个啦。”Sabrina见沈忱只笑不语,决定换个话题。她暧昧的笑着,逼近沈忱:“Silence技巧很棒吧?”
呀?
沈忱有些愕然加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死淫虫,每次说他怎么说都会绕到这个话题。
误解了她的愕然是不知道,Sabrina用手轻掩口:“你不会以为你是他第一个女人吧?我也曾经有和他在一起过的呀。他又狂野又体贴,记忆里的那几次真是……”她闭眼陶醉,很怀念的样子,“我后来再也碰不到让女人这么喜悦的男人了。”
她确是他第一个女人,而且完全没感觉到什么狂野体贴,真是不乱好意思一把,辜负了她们的期望。沈忱拍了拍她的肩膀,比了比化妆间:“Sabrina,他们好象是在叫我们过去。”
确实是在叫她们过去。
一个崭新的精灵站在了她们的眼前。
他剪去了篷篷裙的下摆,只剩下贴身的部分,还在几个部位剪开几个洞。翅膀也被撕去了羽毛,剩下羽梗。头发亦然,是毛毛的未曾经过精心修剪的样子。
脸上的妆面也是强调自然。
此外还在她鼻子上和两颊带上些不对称的烟灰色。
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调皮的精灵在草丛中玩耍到衣服被勾破和脸上沾了土的样子,与方才可爱但做作的样子完全不同。
“啊,Silence,我爱死你了!”Sabrina感动的搂住他的脖子就要献吻。
“Sabrina——”他用手挡在她的额头禁止她的靠近,黑亮的眸子里略带警告。
Sabrina悻悻的放下手,拉着Ivy去进行她耽搁多时的拍摄了。
“收拾完就可以走了。”欧阳随示意沈忱等他一下,尔后看向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穿职业装的女子,“KK,你不觉得礼貌上你应该说句谢谢吗?”
他刚刚入行的时间,就是因为有KK提携才会发展的那么快,所以只要是她开口,他都会接下CASE。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即将寄过来的帐单,在我决定谋财害命之前你应该尽早离开。”KK一脸平静,声音也是,“顺便说一句,如果你还来不及离开,不如给我个建议。”
“什么建议?”
“圈内第一种马近来卧栏。MODEL界诸多美女床上空虚,娇躯寂寞,于是我下面的男艺人为了解救这一凄凉现象,纷纷上场,最终导致腿软不能准时通告,你认为我该向谁索赔?”她说这些话的口气就好象播新闻联播。
“你觉得伟哥厂商会付给你这笔钱吗?”他当听不懂,好心提议。
“如果他们和某一种马一样毫无良知就不会。”KK转看沈忱,目光深沉,“不介绍一下?我想,从我这放出消息,比你带她走多少个CASE都更有宣传效果。”
他略一思索,微微笑开,长臂一伸,将沈忱圈到自己的身前,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对KK懒懒笑言:“沈忱,我唯一打算娶的女人。”
唯一被逼打算娶的女人。
沈忱在心底给他加上了2个字,对KK浅笑如轻风的伸出手:“幸会。”
幸会了。欧阳随这个她所不熟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