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彪悍的举动吓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没人再敢说话,直到宿舍的门被轰然推开,宿管老师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顾不上追究责任,迅速叫人把受伤的女生抬去医院。
春夏晕血,她冲进卫生间里用冷水洗脸,冰凉的水沿着脸颊缓慢淌到胸口,浇灭了怒火,渐渐恢复了理智。春夏深吸一口气,拍拍脸走出卫生间,找了一个空盒子把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捡起来。
刘芳一想起刚才春夏打人的那一幕就有后怕,实在无法想象一向温和的春夏怎么就会突然动手。她一边帮春夏包扎伤口,一边不停地念叨:“不就是一个杯子而已,你至于这样吗?我打电话给你是让你来劝架的,现在反倒好了,成打架的了!”
春夏听着刘芳的责备,也不吭气。
刘芳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自己烦了,停下来戳了戳春夏,说:“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看看你现在狼狈成什么样了!”
春夏低头看着指腹的伤痕,淡然一笑:“不一样的。”
刘芳一愣,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有什么不一样?你差点闹出人命你知不知道?还好医生说她没什么大碍,要真出事怎么办?你一辈子就毁了!”
春夏看着刘芳着急的模样,有些感动地握住了她的手:“我是说杯子不一样,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碎了,就再也没有了。”
这是春夏保留的关于宋崇文的唯一东西,她无法接受在失去了他以后,连他留下来的唯一一样东西也失去。
刘芳看着春夏眼底的忧伤,一大堆骂她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春夏笑容的背后藏着太多她读不懂的内容,此时,除了更加用力地握着她的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见刘芳沉默下去,春夏揉了揉鼻子,抬眉转移话题问她:“你们怎么会打起来?”
“还不是因为肖静笙!”刘芳提起这个就很是气愤,“肖静笙平时向我们炫耀自己漂亮就算了,自己作风还不检点,和林久在一起居然去约大三学姐的男朋友看电影,人家当然找上门来了!”
刘芳越说越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就因为她,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人打架,今天这事传出去让我以后怎么在学校找高富帅啊!”
春夏扑哧一声笑起来:“说来说去你就只关心你的高富帅啊?”
“当然啦。”刘芳不满地点点头,忽然,她一下子抓住春夏,“你快看你快看,那不是叶溪深么?”
春夏沿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一个气质清冷的男生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五官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般,完美得无可挑剔,在人群中更显得卓尔不群。
刘芳激动得差点没把春夏的手给扭断,春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忽然头顶白炽灯的光线一暗,春夏一扭头,就看叶溪深眉眼微挑地站在她面前。
“你好,我是叶溪深。”他朝春夏伸出手,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春夏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相识了多年的朋友。
“你好,我叫春夏,这是刘芳。”春夏伸手与他礼貌一握,扬起头来看着他的时候才忽然发现他竟然和记忆中的某个人一样高,这种巧合让她愕然,也让她一瞬间茫然无措。
叶溪深冲刘芳点了点头,对着春夏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要进学生会?”
陈然和林久打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春夏早就猜到叶溪深会来找她。
可她该怎么回答呢?当然不能说是为了林久,春夏考虑片刻,本来想撒个谎,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我想改变一些事情。”
叶溪深听了她的话,沉默良久,似乎是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实性,过了半晌又问道:“你真的想来吗?”
春夏肯定地点了点头。
“明天早上8点,我在A106教室等你。”丢下这句话,叶溪深转身离开。
刘芳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叶溪深,早就乐疯了,手舞足蹈地嚷嚷叶溪深如何有魅力如何吸引人。春夏却在原地愣了半天,不太能理解叶溪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让她进学生会了?
“管他什么意思,这可是和叶溪深单独相处的机会啊,明天你给我早早就去候着!”刘芳大声提醒她。
春夏总觉得单独和叶溪深见面有点奇怪,但次日一大早就被刘芳吼醒,只好老老实实去找A106教室。
春夏本以为叶溪深是个守时的人,可当她赶到教室,发现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讲桌上放着一本《变态行为案例故事》。
春夏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别说是叶溪深了,连只苍蝇都没见到。春夏开始怀疑自己被叶溪深耍了,就在她气愤地准备抬脚走人的时候,忽然看到最后一排露出一双板鞋。
刚才她一直在讲台附近转悠,并没有注意到最后一排,现在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叶溪深竟横躺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睡着了!
模范生叶溪深居然也会偷懒睡觉,春夏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刘芳常常念叨,男生睡着了都是温顺的小绵羊,可叶溪深即便是在睡梦中,脸上的轮廓也依然透着一股难以接近的倨傲。春夏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叶溪深微微动了动,睡眼蒙眬地环顾四周,他的目光从春夏身上凛冽地扫过,琉璃色的眼睛漂亮得让人心惊。
怪不得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从她进Y大起,听到别人念叨最多的名字莫过于叶溪深,就连林久在他面前也要失色几分。只是不知为何,春夏此时站在他面前总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叶溪深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春夏颇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叶溪深淡淡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不用躲那么远。”
春夏撇撇嘴,不太情愿地往前挪了一步:“我真的能进学生会么?”
“已经是了。”
“可是……”春夏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毕竟林久把事情闹这么大就是不想她进去,叶溪深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她一个新人而影响学生会内部的团结。
“陈然和林久他们……”
叶溪深打断她:“医疗部缺人,仅此而已。”
“医疗部?”春夏惊讶地看着他,“恐怕你要失望了,我生物不及格的。”
叶溪深食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恐怕,她是第一个拒绝他的人吧?
“你知不知道医疗部的别称是什么?”
医疗部的别称?春夏想了想,不知道叶溪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就是救死扶伤部呗!”
叶溪深被她逗乐,扑哧一声笑出来,纠正她:“是自杀干预部,也是唯一直接归我管的部门。”
“啊?”春夏第一次听说学生会还有这种部门。在春夏想象中,叶溪深这样的男生应该喜欢体育类的部门,春夏不知道他搞一个自杀干预部门想干吗,好奇道:“这个部门是做什么的?”
“自杀干预。”
说了等于没说,春夏翻个白眼。
“我可能不太适合这个部门。”春夏诚实交代。
叶溪深的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下她的话茬。反而走到讲桌前把那本《变态行为案例故事》拿起来,从里面拿出一个U盘递给春夏,正色道:“这里面有一些我整理的资料,你回去看看。”
春夏条件反射地缩手:“你别告诉我这里面都是自杀案例。”
“不全是,自杀是很小的一个部分,更多的是连环凶杀案和一些案件分析。”
春夏频频摇头,怎么也不敢接U盘。她曾生活在满是阴暗的世界里,追随林久而来就是为了新生,她希望往后的人生能够向着一个积极明朗的方向发展。
她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建这个部门是为了什么?”
叶溪深把U盘捏回掌心,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无所谓地说:“无聊。”
“可是我不无聊啊!”春夏好歹是一个身心健康的女孩子,好奇心也不是特别重,更没什么扭曲心理。平时自个儿流血了都会晕一下,从来不看什么恐怖片,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实在不敢看这些东西。叶溪深要她去研究这些,简直和杀了她没什么区别。
“叶溪深,”春夏觉得为了自己美好的大学生活,有必要争取一下,“要不我们商量商量,我替你打发无聊时间,你别让我看这些行吗?”
叶溪深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浓厚起来:“要是我依然觉得无聊呢?”
“不可能。”春夏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真正会觉得无聊的人,大多因为内心空虚,她就不信像叶溪深这种忙得像个陀螺的人会无聊到哪里去。
叶溪深看着她,幽深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对方。到底叶溪深的气场太强,没一会儿春夏就败下阵来,罢了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只要能进学生会见到林久,叶溪深让干嘛就干嘛吧。
“对了,”叶溪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今天晚上有迎新晚会,你上去献花吧。”
“你有表演?”
“没有。”
“那给谁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逃避
热闹欢腾的礼堂里,春夏看着聚光灯下谢幕鞠躬的林久,觉得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英俊的男孩了。
掌声在礼堂里久久回响,春夏被激动的人群推搡着挤到了角落。她在心里暗骂叶溪深,早知道是给林久献花,她宁可在宿舍里装死。以她对林久的了解,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心情一定会恶劣到极点。
“献花的快去,林久要下台了!”陈然催促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为了避开几近疯狂的女学生,春夏只得把花高高举起,沿着侧面的台阶,奋力地往舞台中间挪动。
只是,刚走到台上,她就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春夏措手不及,脚绊到地上的电线,一个踉跄眼看着要摔倒,春夏心想完了,谁知下一刻她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托住。林久眼疾手快地扶稳了她,就像当年他总在危急时刻出现在她身边一样。即使隔了这么久,即使他的心里对她万般排斥,他的身体也习惯了在她需要的时候做出反应。
这个举动让两人一起愣住,毕竟是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林久先一步反应过来,拿走了春夏怀里的鲜花,礼貌地冲她微笑,顺势把她推离自己半米之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看着无限温柔体贴,实则一举一动都透着冷漠疏离。
春夏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怯怯地叫了他一声“林久”。不知从何时起,她与他之间便再没有平等,她每一次在他面前出现,都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甚至就连喊他名字的音量都微弱起来,就像是害怕他会被自己的声音吓跑一样。
林久把头微微一侧,春夏仰起头迎上林久的目光。林久眼底依然流转着寒意,春夏被他的样子晃得失了心神,即使如今的林久身上再没有一丝暖意,宛如一尊雕像,外表完美,却没有心。
他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林久了。
林久伸出手拉住春夏谢幕,幕布拉上的那一刻,他冷冰冰的声音传入到春夏的耳朵里:“我们现在只是陌生人,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林久!”春夏心里漫过隐隐的不安,“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林久冷笑:“你别自欺欺人了,过去我只不过是在演戏,你又何必当真?”
春夏往后退了一步,频频摇头:“我只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你会这么恨我?为什么要躲着我?就算你再讨厌我,也总得给我一个理由,我们还没有分手!”
“我们有开始过吗?”林久面无表情地反问,“你倒是自作多情得很。”
“你……”一直压抑着自己情绪的春夏被他的话气得发抖。她可以接受他不理她,可以接受他莫名其妙地把她当做陌生人,可以接受他的逃避;可是,她却不能接受他否认他们的过往!那些累积起来的记忆,是支撑着春夏走到现在的全部动力,他怎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把它们全部抹杀!
春夏瞪着林久,终于爆发地冲他低吼:“林久!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觉得呢?”林久紧绷着的脸愈发的冰冷起来,倨傲的下巴微微上扬,“你以为你是什么?”
春夏没有料到林久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被他气得浑身如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林久转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了三个字:“宋、崇、文。”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春夏的心口骤然一紧。脑海里瞬间闪过的记忆碎片把眼前的林久割裂,翻腾在心间的过往搅乱了她的思绪。她伸出手抓住林久,就像当年她在宋崇文与林久之间,选择抓住林久一样。
林久的目光从她手上瞥过,极端厌恶地用力把她的手指掰开。动了动嘴唇,似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春夏呆滞地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后台深处,春夏的耳朵里自动过滤掉了多余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林久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宋崇文!难道真的和宋崇文有关?
春夏来不及多想,猛地追上去。在布景后面,她终于找到了林久,却看见他气愤地朝着叶溪深低吼。
“她算怎么回事?”
叶溪深的声音里依然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春夏的档案我看过,在校期间是班干部,老师评语也不错,进入Y大是高分录取,让她在医疗部很适合。”
“可笑,医疗部建立到现在你一直不招人,这难道就是你叶溪深选人的标准吗?”
“我只对有故事的人感兴趣。”叶溪深答非所问地挑眉看着林久,“说来我倒是很奇怪,你不是一向标榜温柔对待天下女人吗,为何单单会对她反应如此激烈?难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
“我们只是校友而已。”林久冷冷打断,不再与叶溪深继续纠缠,推开他愤然离开。
春夏想追,可不知道陈然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躲在一边偷听。林久一走,他就安慰她道:“会长做事一向让人捉摸不透。我估计,会长是想提醒姓林的臭小子别太嚣张。不关你的事,你别多想。”
“嗯。”春夏不知道此时还能说什么,只有闷闷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