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冲喜两世为人

四周嘈杂,唢呐声声,吹的是喜庆而又古老的调子。

混沌之中的陌千雪隐隐觉得被人背在背上,身上好痛,头上似还蒙着层布……

她想挥开头上的布,想抬头睁眼看是怎么回事。

然,此时的她浑身巨痛却摊软无力得连睁眼的力道也无,哪里还有力气抬手,只得趴在前面背她那人的背上,任由那人背着她,一颠一颠。

这……是梦么?

怎么这般的真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背着她的那人停了,唢呐之声也停了,四下寂静一片。

细碎之中,陌千雪的耳边,隐约传来几人的说话之声。

“保长,宁先生早已病得不醒人事,这个捡来的女人也要死不掉气的样子,这……怎么拜堂啊?”

“事急从权!拜堂就免了,直接送入洞房冲喜吧。”

“哎……宁先生那病只怕是不好了……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这个梦,好怪!陌千雪蹙了蹙眉,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身子还是好痛,陌千雪摇了摇有些沉的头,睁眼,顿时懵了!

这……不是她的家——屋内是暗黑色房梁,大红幔帐,有些灰败的木质家俱,还有……两个盘头古装的妇人正在一边收拾。

心惊之下,陌千雪勉强抬起手。怔住!这……这也绝对不是她的手!

这只手,手指纤长,洁白如玉,皮肤纹理细腻,一看就是未成年少女的软夷。

难道——

她,穿越了?

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陌千雪情不自禁“啊!”一声惊叫,将屋内的两个妇人都吓得一跳。

“宁娘子,你醒了?”

穿青衣的妇人虽被惊吓,但转头看她睁开的眼,语气中却是露出惊喜之色。放下手中的活计,就朝她走了过来。

情急的陌千雪这一刻忽略了全身巨疼,腾得一下右手撑起身坐了起来,语气沙哑之中带着激动的颤音。

“这,这是哪……”

慢着,她的右手好像并没有撑在床板上,而是一片软柔,扭头一看,她的身边居然还躺着一个男人?

速度的收回右手,她手哆哆嗦嗦,指着床上的那个男人,看向青衣妇女。

“他他他……他是谁?”

“他是你男人啊!”

陌千雪瞪大眼珠,指向那男子的手,慢慢的反过来,哆嗦的指着自己鼻尖,舌咬字尖,一字一句。

“我——男——人?”

这是——

老天开眼么?穿越旅游还另送老公一只?

“方嫂子,这宁娘子醒了,有你照应着估计也没什么事了?我家里的猪还没喂,就先回去了。”

另一个妇人看着陌千雪一副像是见了鬼的样子,撇了撇嘴,向方嫂子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方嫂子朝那妇人应了一声,便连忙过来扶住满身颤抖的陌千雪,轻轻地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你男人姓宁,是我们王家村的蒙学先生。前几天宁先生突然病得不醒人事,有人说是这病来的突然,怕是中了邪,冲冲喜说不定能好。正好你被族人捡了回来,高烧不醒,所以……”

所以,她就是那个用来冲喜的工具?

这么说,昨天那个梦……是真的!

被族人捡了回来?那,她是谁?

心一凉,陌千雪有些急,“那个什么族老怎么可以随意决定我的终身大事!万一我父母不同意……”

方嫂子听了陌千雪的话,语气怜悯的道:“这十里八村的人,就算叫不出名字,至少也都和村中人打过照面,娘子面生的很,绝对不是这附近之人……别怪嫂子说的话难听,宁娘子若是有父有母有依靠,咋地也不会背井离乡,高烧的躺在水沟里无人问寻……”

无人问寻?无人问寻他们就能决定她的命运?

然,陌千雪也知,此时不是讲理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又没个人照应,一切还是先搞清楚情况再说好了。

方嫂子是个好人,每日细心照料,送些吃喝。

醒来时见过的另一个妇人——赵二嫂倒是又来过一次,只是她送的那玉米馍,陌千雪实在是不敢恭维,硬得都能把她的牙给咯掉。

院里有一棵老柳树,只是如今已是深秋,柳叶已是枯黄,院中一地落叶。风一吹,叶儿在地上打着旋的飞舞,不免有萧条之感。

陌千雪站在院中,伸手接了一片落叶,暗叹这才几日时光,却已恍如隔世……

方嫂子提着吃食进来,就见她坐在树下发呆,想着她孤身一人被迫冲喜,猛的心中一酸,连忙上前扶她进屋,“这烧才退,咋就坐在这里吹风啊,万一又着凉了,可不得了。”

进屋后,方嫂子麻利的从食盒中,一样一样拣出吃食。

见里面有碗汤,陌千雪顺手就接了过来,坐在床头,一手轻轻捏开床上男子的嘴唇,一边用勺子给他喂食,再轻柔擦去那顺着嘴角流下的残汁。

她已经好了,可不能再麻烦别人。

这人总是她名义上的男人,一切等他醒了再说吧。

“看宁娘子文文秀秀,想必是个识文断字的吧。只看做这些事,就比我们这些村野妇人利落许多。”

陌千雪浅笑,“是么?只看着每日的吃食,就知方嫂子才是个利落人呢。”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方嫂子也不例外,脸上的笑也柔和了许多,顺着话头问道:“宁娘子前几天是烧的糊涂了,现在好了,可记起自己是哪里人?”

陌千雪喂汤的手一抖,还好这两天,她已想好说词。

“我只知道自己名叫陌千雪,家住何方,家里有什么人,却是都想不起来了。”

说着她突然想起再也无缘见到的父母,眼泪就落了下来,弱弱的补了一句,“一想就头痛,只怕这一辈子再也不能见亲人面……”

陌千雪话没说完,那方嫂子已是泪流满面,“敢情是连日的高烧闹得,记不起来就算了,也不用太伤神了,活着就好,以后咱慢慢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