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当刘敏醒来后,穿戴整齐后,揉着一双有些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就“噔噔噔”地走下了楼来。
当她站定在一楼的客厅,搭眼一瞧,见到昨个儿夜里在客厅沙发上睡觉的王峰却不见了踪影,昨天夜里一直做着噩梦的他本来就没有睡好,本来有些精神恍惚的她,当即就睁大了眼睛,精神也随之高度紧张了起来。
不过,当刘敏环顾了一下客厅的四周,见到身前两三步开外的饭桌上,摆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早点和一张便条,这才让全身都绷紧了神经的她,在此时此刻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因为她即便是不看,也知道都是不告而别的王峰留下的。
昨个儿夜里没有吃多少东西的刘敏,望着饭桌上的早点,突然让她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于是,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饭桌前,并伸手把过摆放在饭桌上的哪一张便条。
当刘敏把便条放在眼前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敏儿,我要赶回去上班了,早餐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在你吃完早餐后赶回师范学校上课,等你放学了我开车去接你。我在纸条的下边为你准备了五块大洋,不知道今天够不够你花的。千万要记住,这个地方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不可对外人讲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还有,今天你放学以后,如果没有等到我的出现,你千万不要离开学校,一定要等着我,不见不散。王峰。
把便条放在桌边后,刘敏低头一瞧,见到在刚才放置便条的地方果然有五块大洋。于是,刘敏一把抓了起来,放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接下来,洗漱完毕的她便赶紧吃起早餐来。
用过早餐后,刘敏便把楼房的门锁上,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往了他所就读的上江市师范学校。
其实,王峰昨个儿虽然身体累的疲乏不已,在迷迷瞪瞪中睡了才不过四五个小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便就醒来。
在他洗漱完毕后,并为刘敏打点好了一切,这才有些割舍不下地出了房门。
已经有四天没有在处里上班的王峰,觉得既然自己今个儿出院了,那就应该赶回去上班才是。不然的话,张明义若是找不到他下落的话,本来昨个儿跟踪自己的他两个手下被甩开了,若是在不去处里上班的话,十有八九会引起疑心颇重的张明义的怀疑,他在往处长哪里打自己一个报告的话,事情一旦闹大,到最后恐怕就不太好收场了。
在处理任何事情的原则上,王峰从来都是坚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了。
于是,为了防备被别人在暗处打自己的冷枪,王峰便在里面穿上了其中的一件防弹衣,外边穿上一身宝石蓝色的西服,脚蹬一双棕黄色的牛皮鞋,把三七分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打的是油光锃亮,并戴上了一副红色墨镜就出门了。
由于此时正值深秋的季节,除了中午和下午两三个钟头温度有些高之外,其他的时间若是穿的有些单薄还是会感到一丝丝凉意的。如今,王峰在里面穿上了不算太厚的防弹内衣,不仅能够起到防弹的作用,同时还有防寒保暖功效。
至于,王峰今个儿大清早出门,打扮地如此清清爽爽,是因为他这好几日都没有在处里上班了,这一次一定要留给处里的人一个崭新的好印象。对于他戴得那一副墨镜,并不是他要存心耍酷扮帅,而是遮挡一下他浓重的黑眼圈。
当王峰走出和平里的巷弄口,在临江路上走了没多远,便拦下了一辆途径此处的空黄包车,赶往了位于法租界旁边属于日占区长江路的上江市警察局特务处。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光景,拉汽车来轻车熟路的黄包车车夫便把王峰拉到了他的目的地。王峰下得车了,递给了对他点头哈腰的那个黄包车夫后,便转身走掉,走向近在咫尺的上江市警察局特务处的大门。
“王科长,早上好!”当王峰低着头走到那一座五层办公楼大院门前时,站在大门一侧站岗执勤的一名日伪警察,冲着经过他面前的王峰问候了一声道。
“好,好,好。”听到执勤日伪警察的问好声后,王峰便稍事停顿了一下,罢了摆手,从嘴角挤出一抹笑意,打了一个招呼道。
告别了那个在大院门口执勤的日伪警察后,王峰故作一身轻松,闲庭信步一般地踱步进入到了大院之内。
并不着急甘赶路的他,左右扫视了几眼院内停放的二十几辆车,便暗自思忖:这都上午九点钟了,他们行动队的车辆几乎都停靠在院子里了,看来,今个儿一大早,他们行动队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外出行动了。
见到这里,待他转念一想: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张明义应该是在办公室内等待着我的出现,想要再次探听一下我昨个儿下午和夜里去哪儿了。毕竟昨个儿下午,我把他手下的两个兄弟给甩掉了,他不会轻易就此罢手的。
果然不出王峰所料,当他走进办公大楼,顺着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了位于四楼的走廊过道。由于这是一座双面楼,在过道两旁都是一间一间的办公室,而他的办公室,便是在走廊左边的尽头北面的一间。
而身为行动队队长的张明义,为了便于开展工作,能够及时有效地在第一时间行动,便把自己的办公室设在位于四楼楼道口左手边的一个有三十平的房间里。这办公室的大小都快赶上位于五楼走廊右侧尽头的处长办公室了。
因此,王峰每次上楼要去往自己四楼的办公室,一出楼道口,便就要经过张明义的办公室了。在经过张明义的办公室前的走廊时,以前十次里头,至少有七次他的办公室的房门是锁着的,而这一次却没有上锁。
就是掰着脚趾头想一想的话,张明义应该就在他的办公室之内。刚从楼道口左拐走到张明义办公室走廊前的王峰,听到里面没有任何的响动,便想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正所谓:是非之地不久留嘛。
可是,王峰刚往前迈了两三步后,便突然听到从办公室内传来了张明义“砰砰砰”大手用力拍桌子的声音,一下子就把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准备溜之大吉的王峰给吓了一个大跳,当即,他便屏住呼吸,站在原地停下了脚步。
片刻的功夫后,王峰便听到从办公室传来了张明义扯着大嗓门语言粗暴教训手下的声音:“你们这两个废物,老子让你们跟踪一个人,都特么给老子跟踪丢了。况且,他胳膊上的枪伤还没有痊愈,行动本身就有些不便,就这样一个人,你们都能够给老子把人给跟踪丢了,你们说,老子要你们有他妈什么用,真他妈是两个废物,废物。”
“队,队长,您,您说我们是废物,我们就是废物。您,您消消气,别,别气坏了身子。”待张气急败坏的张明义话音一落,随即便响起了昨个儿跟踪王峰的两个日伪特务异口同声地唯唯诺诺道。
“你,你,你们两个废物,真是气死老子了。”气得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是好的张明义,一边唉声叹气,一边伸出一只手的食指,指着站在他办公桌前低着头、浑身打哆嗦的那两个手下,摇了摇头后,收回手来,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只崭新的怀表看了一眼后,话锋一转,怒不可遏道:“哦,对了,昨个儿下午你们把他给老子跟踪丢了,怎么不在第一时间报告给我,现在都已经是上午十点四十五分了,昨天们两个人是下午三点把人给跟踪丢的,这之间都过去了至少二十一个小时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给老子说你们把人跟丢了。在我给你们安排这项任务之前,对你们两个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们遇到了情况第一时间报告给我,我说的话,你们觉得不好使是不是?”
“不,不,不。队长,我,我们兄弟俩,昨个儿在跟丢了人之后,原,原本是打算报告给你来着。可,可是,我们听赵组长说,您,您去了淮海路的溢香阁,我,我们兄弟俩怕,怕坏了队长您的雅兴,才,才没敢去,去找您的。”
站在张明义办公桌前其中的一个个头略高、身材消瘦的行动队队员,缓缓地抬起头来,不置可否地磕磕巴巴回答道。
“对,对,对。队长,他,他说的就是这个情况。队长,您,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我们行动组的赵组长,他,他也建议我们今个儿再把此事报告给队长您的。”站在瘦高个身侧个头略矮、身材略微发福的行动队员接着回答道。
刚才还气急败坏的张明义,突然听到了他俩说到昨个儿他去了溢香园找乐子了后,便想这事儿恐怕已经是在整个行动队上上下下都传开了。自己若是在继续遮遮掩掩的话,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登时,便方才八面的威风便就减弱了不少,却壮大着胆子,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索性他一鼓作气,拍着自己的胸脯,夸下了海口,说道:“对个屁啊,对。老子不就是昨个儿去溢香阁快活一下怎么了,你们******还都在整个队里给老子传开了是不是。别说是溢香阁了,就是日本人开的日伎馆,老子一个大洋都不花,照样睡上几个日本娘们,你们两个信不信。”
这日伎馆是日本人在上江市淮海路开设的一家风俗店,里面都是从日本本土运送来的为所谓的大日本帝国献身的无知少女们。日伎馆只对在上江市驻扎的日本宪兵司令部服役的军人士兵,以及在上江市居住从事经商活动的日本本国人开放。也就是说,中国人是不能够进去睡日本娘们的。
即便是你花费大把的钞票,日伎馆都不会破坏这个规矩的。当然了,这规矩是人定的,自然定规矩的人是可以改变的。比如说,跟上江市宪兵司令部大佐军衔以上的人日本军官交好的中国人,若是得到他的邀请,是可以被允许进入日伎馆的。比如说上江市日伪政府的要员、警察局长,特务处长等,在大佐以上军衔日本军人的陪同下,不用花费一块大洋,都可以在日伎馆内,随意挑选自己相中的日本姑娘。
不过,张明义作为上江市警察局特务处的行动队长,根本就不具备进入日伎馆的身份和资格。再者说,他跟上江市宪兵司令部大佐以上军衔的日本军官也不熟悉。可以说,他压根就无法进入日伎馆,只能够是过过嘴瘾而已。
对于这些,站在张明义办公桌前并肩而立的那个挨训的行动队队员自然是心知肚明。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在听完了张明义说的这一番夸大其词的话后,还是不约而同地溜须拍马道:“队长说的是,就凭队长您的能力,当然是进得了日伎馆。嘿嘿,这日伎馆的日本娘们若是见到了玉树临风的队长您的话,肯定哭着求着队长您睡他们呢。”
心中窝着的火气已经消减了大半的张明义,此时,在听到自己这两个办事不利的手下很给他面子,非常卖力地拍他的马屁,当即,心中窝着的火气就烟消云散了。
“你们这两个混球,真******无耻,卑鄙,下流。”满脸堆笑的张明义,伸手指了指站在他办公桌前的两个手下后,笑骂着说道。不过,他嘴上是骂人的话,可心里想的却是:虽然这两个家伙如此龌龊不堪,不过,老子我喜欢。
“好了,好了,咱们说正事。那个共处杂货店是上江市一处秘密联络点的共党叛徒,你们把他安排住在了哪里?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给老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个共产党的败类对于咱们来说,以后还有利用的价值。前几日,从他口中供出来的哪一家杂货店,不过是他跟自己下线的联络点。他们共产党都是单线联系的,他的上线,咱们还没有抓到呢。等眼下这个案子结了,咱们就住抓他的上线。”张明义突然想起了正事,便冲着相对而立的那两个偷偷坏笑的手下罢了摆手,板起了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队长,你放心就好了,这个叫李文墨的家伙,别看他是咱们上江市师范学校的老师,在兄弟们面前,他不过就是个软骨头。我们组长还没有对他用刑,这家伙就招供了。为了不引起共党的怀疑,我们昨个儿就把他给放回去了,让他像以前一样继续在师范学校教书,还是住在他原来的学校教师公寓。不过,我们组长带着四五个兄弟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护他的安全。一旦有共党跟他接触,咱们立马就可以采取行动,把接触他的共党分子一举抓获。”在见到方才还嬉皮笑脸的张明义,此时立马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其中那个瘦高个赶紧一五一十地汇报道。
“好,跟你们组长说,一定要加强警惕,千万不要把人给老子跟丢了,不然的话,老子要了你们的小命。”张明义听到这里,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待他思忖了片刻功夫后,猛然抬起头来,继续问道:“对了,我让你们两个人查的那个王科长的未婚妻刘敏的资料和档案,都搜集好了吗?”
“队长,您吩咐的事情,兄弟哪敢耽搁啊。”其中的那个矮胖子,掀开上衣下边一侧的衣角,从裤子上册的口袋里掏出一卷纸张来,走上前去,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送到了张明义的手中,献媚着说道。
站在办公室外把耳朵轻轻地贴在房门上的王峰,在听到了这里后,觉得接下来房间里的谈话,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如今,他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除掉这个在刘敏所在的师范学校教书的叛徒——李文墨。
在几年之前,王峰进入到上江市警察局特务处后,就凭借着他特务的身份,把刘老铁夫妇和刘敏他们一家三口的档案都改掉了,为了防止那一天各自身份的暴露,把原本是一家人的他们三口的档案,都改成了毫无关系和牵连的人。
也就是说,王峰几年前做出的这样一个防患于未然的决定,在此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最起码,张明义所查询到的关于刘敏的资料和档案,是根本查不出来什么问题的,自然也就无须担心了。
因此,放心大胆的王峰在探听到这里后,便收回了耳朵,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走向走廊尽头他自己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里的王峰,在关闭上了房门后,他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后仰着脑袋,背靠着椅背,紧闭着双眼,在脑子里思忖着他应该采取怎样的办法和措施,尽快除掉这个叛徒李文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