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需要安慰的穷苦佃农,对于需要他帮助的病人,甚至乞丐(除非是冒名顶替的),他总是慷慨解囊,几乎没有人空着手离开他的大厅。就像村里的牧师在一首名为《被遗弃的村庄》里所描述的:所有旅途中的列车都知道他的住处;他斥责他们的流浪,却又为他们排解痛苦;他总是记得他招待过的那位乞丐,乞丐的胡须飘扬在他苍老的胸前。

现在,这位老绅士想找一个男孩服侍他饮食起居,帮助他做些事情,因为他非常喜欢年轻人,对年轻人的世界也很感兴趣,但他又讨厌很多年轻人的好奇心。他经常说:“向抽屉里偷看的孩子会试图从里面取出点东西,而在年轻时偷过一分钱的人,长大后肯定会偷一元钱。”

人们得知老绅士要找男孩的消息后,都想得到这个职位,很快老绅士就收到了20多封求职信。但老绅士决心找一个没有好奇心、不爱管闲事儿的人。

星期一早晨,7个身着盛装、打扮光亮的小伙子出现在他的大厅,每个人都暗暗下决心要得到这份工作。老绅士很古怪,他准备了一个房间,认为这样就可以轻易发现哪个年轻人爱管闲事,或喜欢往壁橱或抽屉里偷看。他做了安排,要榆树大厅里的这些小伙子逐个进入这个房间。

第一个被叫进去的是查尔斯·布朗,老绅士请他先在那里等一等。于是查尔斯在门旁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刚开始他非常安静,只是坐在椅子上向四周看看。但当他发现房间里有很多稀罕之物时,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当时桌子上正摆放着一个罩子,查尔斯很想知道下面是什么,但又不敢去掀开它。看来,坏习惯对人的影响是非常大的,而查尔斯又是一个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的人。最后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把罩子给掀开了。

结果却令人很沮丧,罩子下面居然是一堆非常轻的羽毛。罩子一打开,好些羽毛都飞了出来。查尔斯十分害怕,他匆匆把罩子放下,可这下桌子上其余的羽毛也被吹到了地上,现在房间里到处都是羽毛。

这可怎么办?查尔斯一片片地把它们捡起来。而这期间老绅士一直待在隔壁房间,他听到这里的动静后,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走进了房间,正好看到了查尔斯·布朗慌乱的样子。他很快就把查尔斯给打发走了,因为他确定查尔斯连最小的诱惑都抵制不了。

老绅士又重新布置好房间,然后把亨利·威尔金斯叫进去。他刚离开房间,亨利的目光就被一盘诱人的、熟透的樱桃给吸引住了。亨利本来就特别爱吃樱桃,他怎么能禁得住诱惑呢?而且他想,这里有这么多樱桃,就是吃掉一个,老绅士也不会发觉的。他看看想想,想想看看,就在他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拿一个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门口有脚步声。不过还好,是他听错了。

亨利又重新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然后拿起一个特别好的樱桃(他决定就拿一个)放进嘴里。太好吃了!他想,再吃一个也无妨。他真的又拿起了一个,匆匆塞进嘴里。其实,老绅士在樱桃中间放了几个假樱桃,假樱桃里全是辣椒。不幸的是,亨利凑巧吃到一个假樱桃,他的嘴立刻像着了火一般,一股剧烈的疼痛幽幽涌来。老绅士听到他在咳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这个孩子会拿樱桃,那肯定还会拿别的不属于他的东西。就这样,亨利·威尔金斯也被打发走了,他的嘴里还热辣辣的,就好像他刚刚向里面投了一颗烧着的煤炭。

接下来是鲁弗斯·威尔森,他在里面呆了不到10分钟,就开始摸摸这、碰碰那。他是个鲁莽而又倔强的人,不愿受任何原则的束缚,如果他能够打开房间里的每个壁橱、储藏室和抽屉,而不被人发现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去做的。

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桌子上有一个抽屉,便决心拉开来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但他刚把手放在抽屉的把手上,一阵响亮的铃声就响起来了。原来桌子下面藏着一个电铃。老绅士听到铃声,赶忙走进房间。

鲁弗斯被突然的铃声吓了一跳,虽然他的脸皮很厚,可他还是觉得很羞愧。他看上去脆弱不堪。老绅士问他,他打铃是不是因为他想要什么东西。鲁弗斯非常困惑,结结巴巴地试图道歉,但这一点用也没有,他的名字很快从候选名单上剔除掉了。

然后,乔治·琼斯被一名老管家领到了房间里。他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什么也没有碰,只是向四下里看了看。最后,他发现一扇壁橱的门虚掩着。他想,如果他再把门打开一些,肯定不会有人发现。于是他看着门的下方,以免碰到什么东西引起响动,再小心地把门打开了一英寸。如果他看上面,而不看下面,那就好了。因为门上系着一个小塞子,塞子堵住了一个小桶,小桶里盛满了小铅球。他冒险又将门打开一英寸,又一英寸,直到塞子被拽了出来,小铅球全蹦出来了。正好壁橱的底部又放着一个锡盘,小铅球落在锡盘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乔治被吓得魂飞魄散。

老绅士听到响声连忙赶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他看到乔治的脸像纸一样苍白,就把他打发走了。

这几个男孩都被各自送回了家,没人知道他们在房间中的经历。现在轮到阿尔伯特·杨金斯了。

桌子上有一个小圆盒子,盒子有个旋盖。阿尔伯特断定里面的东西一定很奇怪,他坐立不安,非常想拧开盒盖。但是他刚刚把它打开,盒子里就跳出一条假蛇。假蛇足有一码长缠绕在他的胳膊上。他吓得赶快往后退去,还尖叫了一声。这叫声引来了老绅士,他看到阿尔伯特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拿着盖子,蛇掉在了地板上。

“起来,起来,”老绅士说,“屋里有一条蛇就够了,你还是快出去吧。”他就这样打发了这个男孩,连任何解释都没有。

第六个被叫进房间的是威廉·史密斯,老绅士离开房间后,他就好奇地左看右看。他不仅好奇、爱管闲事,还不诚实。他发现书柜的抽屉上还挂着钥匙,就踮着脚走过去。钥匙上系着一段电线,电线与一台电机相连,威廉被狠狠地击了一下,这下可够他呛的。他刚刚恢复神志可以行走,老绅士就告诉他,以后最好还是让抽屉的主人亲自开锁或上锁,然后让他离开了房间。

最后一个男孩叫哈里·戈登。他一个人在房间待了足足有20分钟,可他坐在椅子上连动一动都没有。哈里也有眼睛,但他是一个正直的人。那些罩子、樱桃、抽屉把手、壁橱门、圆盒子或钥匙都没能引诱他离开座位。半小时后,他被许可在榆树大厅为老绅士服务。他一直服侍着老绅士,直到他离开人世。因为正直他后来从老绅士那里得到了一大笔遗产。

心灵物语

如果偷吃一个樱桃会让你失掉一份工作,你还会那么做吗?其实这都是人的习惯问题。习惯影响着人们的行动,而好的习惯却能让人终身受益,就像我们的哈里·戈登,他多诚实呀!谁不喜欢正直的人呢?他们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高风亮节”。

一次难忘的叛乱

几年前马萨诸塞州监狱长官遇到了一次叛乱。那次叛乱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勇气和道德在当时最恶劣的环境中,在最残忍的暴行面前得到了弘扬和申张。

那时候有三名罪犯被判决。按照监狱的规定,他们将在院子里接受鞭刑。有个犯人在中午的时候打开了一扇门,这扇门通往大餐厅,而大餐厅与街面只隔着监狱长的门房。

餐厅狭长、黑暗,而且地面很潮湿。所有犯人都在这里集合,他们带着棍棒以及随手在车间里抄起的工具。

这些残暴的人们,他们曾经因为对社会犯下罪行而被带到了这里。现在他们却拿着匕首、锤子、凿子,以及所有这类武器聚集在一起。他们的力量、邪恶和天赋无人企及,即使意大利的黑手党也要逊色一筹。

这些男人年龄悬殊,犯下的罪行也是五花八门。他们穿着监狱的杂色衣服,显示着被囚禁的人特有的野性和凶残。他们聚集起来的惟一目的,就是要阻止明天将在他们同伙身上施加的惩罚。

监狱长、警长以及监狱的其他官员这时都赶来了。他们惶恐不安,不知该怎样恢复秩序,最后惊慌失措地挤作一团,连最强壮的人也被吓得魂飞魄散。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镇上,一位平时最温文尔雅的低级官员火速赶到现场,镇定地加入到监狱官员当中。这个在所有政府官员中性格最平淡温和的人,在这场灾难中却表现得最坚强。

他立即向韦恩莱特少校发去指令,韦恩莱特少校是军港里停驻的海军司令,他要求他进入餐厅,以他坚定的演说劝服那些暴怒的人群。

官员们都坚决反对这个决定,因为这样做太冒险了,可是他执意要去,没有人能阻止他。他们只好给他带上一些武器:一把剑和一支手枪,但他都拒绝了,他说他什么也不怕,而且在危险的时候,这些武器根本不起作用。最后他只拿了一根藤杖(这根藤杖是他的手杖),独自走进了餐厅,与这群恶棍进行谈判。

他首先询问,他们拿着武器聚众破坏监狱法规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回答说,他们决心免除将要施加在他们三个兄弟身上的惩罚。他说,那是不可能的,监狱的规定一定要严格遵守,而且必须服从。

在他说到服从时,他们聚集得更紧了,握紧武器准备随时出击。有人从餐厅敞开的门栅向里望,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他一个人站在他们中间,随时都有被抓的可能。而且这些人情绪激动,一个词语或一个眼神就可能将他们激怒,然后把他撕得粉碎。这种场面真叫人胆颤。

同时,这种激动也是非常危险的,囚犯们中没有嘈杂的咒骂,只有阴沉的脸孔、绷紧的肌肉,显示着他们深沉的决心。官员不停地劝戒着。他提醒他们逃跑的后果是什么。他说,镇上的人都被惊动了,除非他们无条件屈服,要不监狱机构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说,所有安静走开的人都可以得到宽恕,但如果在争斗中有犯人被杀死的话,那是他罪有应得,监狱的秩序最终会得到恢复的。

可他们回答说,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人被杀死,但是被杀死总比被囚禁在监狱里好。而且他们表情严厉、口气坚定地说,除非鞭刑被取消,否则一个人也别想活着离开餐厅。在他与他们进行讨论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凶恶情绪又有所高涨,有一两个人甚至还自告奋勇要杀掉官员。而官员则愈显平静,他的朋友们从窗口向里望着,却无法把他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从骚乱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5分钟。正在这时,官员看到了海军的影子,而他正等待他们的支援。他故作镇静,不时朝他们行进的方向看着。他知道,在世界上最黑暗最恐怖的斗争开始之前,这是他惟一可以逃走的机会。

他慢慢向后退去,一边还在劝他们在官员迫不得已使用武器之前赶紧散去。当他离大门还有三四英尺的时候,他急速打开门,跳了出去,又急速地关上门,出人意料地回到了他的朋友们中间。

韦恩莱特少校接到指令,命令他的士兵从窗口向囚犯扫射,先使用火药,然后用子弹,直到他们愿意撤退为止。这个决策是明智的,但是他随后采取的行动太莽撞了:他想用坚决的行动击溃他们的决心。他命令士兵把门打开,让二三十名士兵冲进去。这些士兵穿过通道,在餐厅的另一边停下来,并且正对着另一边的囚犯们。

他说,他受命镇压这场叛乱。他希望避免流血,但是如果囚犯们硬拼的话,他只能采取极端手段,直到每个囚犯都回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他们犹豫着,好像在权衡双方力量的对比,然后回答说,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并且会奋力反抗到最后一刻,直到惩罚被取消,因为他们不会对任何监狱中的惩罚让步。韦恩莱特少校命令他的海军士兵将枪支装满子弹,而且为了避免有哑弹,每个人都必须在装子弹之前检查一下。

然而,囚犯们只是发出一阵低吼,即使是站在最前排的人,也没有退缩或逃跑。他们知道,他们人数众多,可以在这小群海军士兵第一次射击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再装好子弹之前,就将他们击败。韦恩莱特少校又命令他们投降,但他们的回答还是和刚才一样。少校命令士兵瞄准,好尽量多杀一些。他们举起枪,而囚犯们依然站着不动,只是把手中的武器握得紧紧的。

只要枪声一响,一场大屠杀就将开始。韦恩莱特少校仍然想避免这样的局面。他向前迈出一两步,更加坚定地劝他们散去。可囚犯们却对着他们刚才亲眼看到的装满了子弹的机枪,宣称他们会“战斗到底”。就在这时,那位无畏的官员拿出手表,要他的士兵将枪口对准囚犯,但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开枪。然后他转向囚犯,说道:“我再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请你们马上离开餐厅。三分钟后,如果还有谁站在这里,那他就死定了。”

这真是一个剑拔弩张的时刻。餐厅的一头是一伙强壮的亡命徒,等待着发动袭击。另一头是一小群纪律严明的人,他们全神贯注地端着武器,一旦听到命令,就会开始一场残杀。而他们高大、强硬的指挥官,举着手表计算着时间的流逝。这三分钟,恰似是对这几百个人的缓刑。我想,任何诗人和画家都无法描述出如此骇人的场面,任何人的心灵都无法想象如此紧张的悬疑。

两分钟之内,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也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餐厅里静得只能听到这群不幸的人沉重的喘息声,他们在恐惧和复仇的选择之间徘徊着。两分钟过去了,这意味着他们即将与死神相对。这时,站在最后面的、最靠近门口的人中,有两三个人悄悄溜走了。接着又有几个人安静地、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最后一分钟还没有过一半,每个人都被恐惧征服了,他们慌张地寻找着出口。顿时餐厅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