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天右和何丽出去逛了半天街回来。时近中午,却见宏蓬松着头发,趿着拖鞋穿着睡衣去洗漱。宏睡衣上面的扣子没扣上,两只雪白丰腴的奶子便半露出来。弯腰洗漱时,那深深的乳沟更是一览无余。让天右看直了眼。何丽与宏打过招呼,一进门便扯住天右的耳朵,说小心把你的眼珠看掉。又用手在天右的裤裆里摸了一把,说你他妈的不用时挺威风的嘛。天右嘿嘿地笑。并不辩解。两人便都有一点冲动,亲热了一番。天右正要弥补昨夜的失职,却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拉开门,是宏。
宏说,没打搅你们吧!
何丽说,是宏姐呀,没事,进来坐一会儿。
宏就真的挤进了屋。两个女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才知道宏的男人叫吴风,两口子都是重庆人。吴风在一家木器厂上班。宏就在镇上的龙门酒店当咨客。天右说难怪总看你晚上去上班,很迟才回来,原来......何丽白了天右一眼。说我们女人扯闲话,你一个大男人插地啥子嘴嘛!天右便红了脸尴尬地坐到一边,有点手足无措。宏叹口气,说何丽你真幸福,看你老公多听你的。何丽说宏姐你也不错嘛,每天上班你老公还送你那么远。宏摸出一枝烟,扔给天右一枝,问何丽要不要,何丽说不要。宏并不吸烟,叼在嘴里愣了一回。又说,我男人性格很内向,不爱说话,你们别见怪。何丽说这是哪里话,同是天涯打工人,有啥子见怪不见怪的。宏说,不过你们放心,我老公是个好人。老实人。宏说这话时,眼里竟是无限的柔情。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宏说不早了,我该去买菜做饭了。两人便散了。竟有一点依依不舍起来。
磨刀人照例天黑了才回家。而差不多同时,宏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去上班了。宏一走,租屋里仿佛又变了一个世界,空气也沉闷凝重了起来。何丽对天右说,你有没有发现,宏的老公眼睛很可怕,有一股杀气。天右说你尽瞎扯啥,什么杀气不杀气的。
这一夜,也是照例的有霍霍的磨刀声响起。天右毛了胆子在磨刀人的房门外听得很真切,是真真实实的磨刀声。
这一夜,天右和何丽照例的没有做成爱。天右总是想着那霍霍的磨刀声,该死的磨刀声。天右很疚愧地对何丽说,丽,我不行了。何丽给了天右一个脊梁。天右就从背后抱住何丽,轻轻地抚摸着何丽。何丽把他的手拿开,却嘤嘤地哭了起来。这一哭,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急得天右手足无措。何丽哭够了,才抱住天右说,天右,咱们换个租屋吧!天右说嗯,咱们换个租屋。明天我就去托人打听。
四
重新租屋的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在镇上稍好一点的地方租一间房,月租金都不会少于500块。况且房主又不肯退房租,甚至连天右打他的柯机都不复。为了租这房子,办置生活用品,本来就没有存款的天右早已囊中羞涩,就算要重新租房也只能等到下个月发了工资再作打算。
这个周末,何丽不肯再来租屋住。天右左劝右劝,并保证在晚上能很威风,保证能把何丽干得落花流水高潮迭起。何丽被天右说动了心,又和天右来租屋睡觉。但那该死的磨刀声依然在天右刚刚雄起时响起。何丽说,他磨他的刀,有啥好怕的,他无缘无故的还会杀人不成?天右说我没有怕。但天右却总是一听见磨刀声便威风不起来。何丽大为扫兴,对天右的热情顿减。以后,任天右怎样说得惊心动魄,也不肯回租屋住了,并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另租房子,就和天右拜拜。
天右这一段时间心事重重是可想而知的。一方面是租房的事,但更重要的是天右担心自己从此便雄风不再了。果真那样,对他将是一个何其残酷的打击。写到这里,我也不想给我的主角这样的打击,我只是想尽可能原汁原味地把我知道的这个故事讲出来,我无法改变这一切。
原汁原味的故事是这样的,天右做的是一份开冲床的工,天右上班时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冲床一下一下地压着模。好几次,天右都把自己的手指放进了冲模下,幸亏他做这项工作日久,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的本能,每次都有惊无险,但也够天右出几身冷汗的了。
丢雷老毛嘿!
广西仔主管冷冷地转到天右面前。你看看你冲的货,这么远冲一下,浪费的你赔呀!
天右这才发觉,本来一块料应该冲三十个产品的,现在只冲了二十来个便报废了,一时低头无语,任凭广西主管劈盖脸地一通好骂。广西仔骂够了,掏出张罚款单,划拉了一通,丢雷老毛签字。天右迷迷糊糊的在罚款单上面签了字,好像是罚款一百元,把它呢?天右现在已没有心情去考虑罚款的事了。真要阳痿,不是一百元一千元一万元,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该死的磨刀人。天右恨恨地想。把冲床开得老快,手机械地把片材塞进冲模下。
转眼礼拜天又到了。周五晚下了班,天右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去了泰丽厂门口去等何丽。下班铃一响,打工妹们潮水般地涌了出来。天右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厂门口。半个小时过去,出来的打工妹已是零零落落,并未见到何丽。天右急了,挡住了一个正出厂门的女孩。那女孩一愣,说靓仔,你搞么乜呀!天右红了脸说:你认不认识何丽,帮我进去叫她一下。谢谢你啦!何丽?哪条拉的?女孩问。天右说不上来。女孩说,几千人的厂,又不知道是哪一条拉的怎么找人?天右又花了十块钱买了包红塔山的烟塞给保安。保安懒懒地拿起对讲机接通了车间的保安。老半天,何丽才磨磨蹭蹭地从厂里出来,远远地见了天右,脸上挂了一层霜。
两人都不吭声,一前一后地走到厂外那条脏兮兮的河边。天右勾着头没话。何丽无聊地拾起地上的土坷垃,一下一下地扔进污水河中。说,有啥子事嘛,没啥子事我要加班去了。天右说何丽,咱们......何丽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咬咬嘴唇说,天右,咱们散了吧,再这样下去我受不了。你说咱们天南地北的,拍拖图个啥子?图个贴心,图个依靠,图个安全感。可现在你给了我什么?跟你住在那个鬼地方,提心吊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上班害怕拉长骂,下班害怕治安仔查,好不容易礼拜天回家还要担惊受怕,我真的受不了。天右说我知道你是嫌我不行了。何丽说天右,别这样,你会行的,这只是暂时的,我不是嫌你真的不是嫌你,我是受不了这种日子,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何丽说完这些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天右无话可说,只觉得人像被掏空了似的,一时间心灰意冷。天右说,何丽你走吧!天右说完转身就走。何丽在后面哭着叫了声――天右!天右的泪水就下来了。他没有回头。他无法回头。
天右回到厂里,开了机床加班。他把冲床的速度调到了最快。我现在无法揣测天右当时是否有一种自残的快感,或者说我不知道天右是否像他的老板说的那样故意让冲床轧断手指的,当他左手的四根手指齐齐被轧断时,便痛得昏死了过去。
五天后,天右出院。同时也接到被厂方开除的通令。老板不仅没有赔偿天右的工伤损失,反说天右违反操作规定,弄坏了一个机模,扣押当月工资,作为赔偿。天右到厂里去闹,并扬言要上劳动局去告老板。老板说你要告尽管去告,老子拖你个一年十个月的,耗死你个蓑仔。天右一冲动,狠狠地说:老子告不了你便杀了你,反正也是贱命一条。老板冷笑一声,说你小子有种的就放马过来,我随时奉陪。
五
天右是带了一把刀回到出租屋的。
一把刀,一尺来长,闪着青冷的光。刀是从一个西藏人的手中买来的,那人说是真正的藏刀。天右抱着刀,突然地觉得自己的胆气粗豪了起来。多日去找厂方索赔都没有人理会他。到劳动部门投诉调解,厂方不服仲裁,认为天右是敲诈。因为那天天右把冲床的速度调到了最大的限度,这是厂方明令禁止的违规操作。也就是说,要想讨回公道.,除非上法庭。这正是老板所想。要是上法庭,没有一年半载判不下来。他老板无所谓,天右这样的打工仔就拖不起了。天右当时很无助的往回走,就见到了那个兜售藏刀的西藏人。那西藏人有着一双深不见底的湛蓝色的眼,天右只望了那西藏人一眼,意识便有点模糊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蓝色便把他的思维覆盖。买下这把刀。西藏人斩钉截铁地说。天右就鬼使神差地买下了那把刀。
回到出租屋。屋里多日未住人,空气中有股浓浓的霉味。天右推门进屋,猫忽地从床上窜下。那猫早已把天右的床当作自己的家。天右说猫,来,我们做个伴吧!猫并不领天右的情,气愤地逃得远远的冲天右叫骂着。喵。喵。喵。天右骂,不识抬举的,老子先杀了你祭刀。天右就出了门找来一块石头。
天右蹲下。磨刀。刀锋冷冷。刀声霍霍。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天右收了刀。打开门。是宏。
宏说,咦,天右,这么久没回来住,我还以为你们另租了房呢。何丽呢?天右一听宏提到何丽,激动了起来。何丽,何丽她不会来了。天右说。天右这样说时,已是咬牙切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都是你那该死的老公。天右冷冷地盯着宏那高耸的双乳。天右突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冲动。这是一种雄性的冲动。是的!他的这种感觉很强烈。因为你,天右说:因为你那该死的男人,每天晚上在房间里磨什么鬼刀,害得何丽离开了我,害得我变成了残废,害得我丢了工作。天右越说越激动,一激动天右就亮出了刀。当时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天右的心脏因激动而剧烈地跳跃着,他的体内一定有无数条火蛇在窜动,男人的血液在沸腾。后来他的阳具就高傲而且坚挺地雄起。我说过,自从何丽走后,天右以为他的那玩意儿再也不会苏醒了。现在它居然醒了过来,而且还是前所未有的威风八面。天右急于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男人。于是天右一步步地逼近宏。天右说,你老公犯下的错,应该你来补偿。
宏却笑了。宏笑得很媚。宏说,天右,我早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看出来了。宏说来吧,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宏说着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那一双雪白丰腴的奶子。天右便抱住了宏,把宏的衣服剥得精光。天右把心中积郁多日的愤怒全发泄在宏的身上。宏在扭动。宏说狗日的天右。狗日的男人。
猫不知何时又跳到了窗台上,冷冷地盯着天右和宏。我无从知道猫的思想,但猫的好奇是肯定的。猫当时几乎是全神地盯着面前的这一对疯狂的男女。以至于它忘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蓦地,猫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惨叫。在空中一连翻了七`八个滚,落荒而逃。天右依稀看见是磨刀人对猫下的手。但天右那时已忘记了害怕。那时天右叫了一声何丽。那时宏说了一句别为难我的男人。那时天右就感觉到了无限空茫.......
天右不知是何时睡过去的。天右醒来时,已是深夜。
夜凉如水。月如钩。